杜雅汐满脸绯红的起了床,刚梳冼完毕,姚宸之就大步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那件木青色锦缎长袍,果真如丽婶所说的那样,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看见杜雅汐坐在梳妆台前梳发,他就坐到了临窗的贵妃椅上,不时的瞟向杜雅汐。

她有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白皙的面孔,一双眸子晶光四射,如同子夜的星辰闪烁着光芒,像是没有什么东西是她看不透的,姚宸之看着看着,一时之间就怔愣在了那里。

紫苏端着茶走了进来,笑着递了过去“少爷,请喝杯热茶。”

姚宸之“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接过茶轻啜了一口。

丽婶和紫苏瞧着,抿嘴偷笑。

杜雅汐的脸红得都可以滴出水来了。

这家伙,他这是要干什么?脸都被他丢光光了,哪有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看着女人家梳妆打扮的?

面对丽婶和紫苏脸上那藏不住的笑,姚宸之却是浑然不觉,倒是杜雅汐如坐针毡,她透过镜子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姚宸之竟是轻笑了起来。

“呵呵!”

杜雅汐决定也来一个视而不见,干脆就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等丽婶梳好了发,杜雅汐就径自往外走,“走,咱们去给祖母问安。”

紫苏回头看向一脸错愕的姚宸之,便笑着追了上去。

松院,豆蔻已经领了丫环婆子们在花厅里布置早膳,他们刚在老夫人屋里坐下,豆蔻就来请示:“老夫人,少爷,少夫人,早膳摆好了。”

钱妈妈和姚宸之就去扶老夫人,老夫人却是扭头瞪了姚宸之一眼,道:“你去扶雅汐

。”

“不用,不用!”杜雅汐连忙摆手,瞧着众人那含着打趣的目光,她就低低的道:“我又没有那么娇贵。”

老夫人笑道:“你就让他扶着,以后都让他扶着你,若是他不听你的,祖母替你收拾他。”杜雅汐看着老夫人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就知道姚宸之已经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她了。

“祖母,你这心也偏得太明显了吧?”姚宸之佯装不依,老夫人就道:“我以后就偏心了,怎么?你有意见?”

姚宸之就笑着摆手,“没意见!没意见!可不敢有意见。”

“哈哈哈……你这小子,居然还跟自己的娘子和孩子吃醋,这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老夫人的开心藏都藏不住。

说笑间,钱妈妈扶着老夫人,姚宸之扶着杜雅汐,几人已经来到花厅。

桌上的食物,全是按照三人各自的喜好备了一些。

姚宸之用甜白瓷小碗装着的杂谷汁轻轻挪到老夫人的右手边,又给杜雅汐也盛了一碗,然后坐了下来,笑道:“祖母,雅汐,用早膳。”

杜雅汐望着面带温和笑容的姚宸之,想起昨晚两人的深谈,嘴角就溢出了甜甜的笑容。夫妻间真的不能心里有事却都不说出来,往往不开心都是因为你猜我猜所带来的误会。

丽婶说的没有错,人要惜福,才能留住幸福。

娘亲说的没有错,家才是人一生中最大的成就。

她低头喝了杂谷汁,老夫人和姚宸之就不约而同的夹了一个三鲜陷的包子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她抬头看向老夫人和姚宸之,笑着道谢:“谢谢!”说完,她拿起筷子给老夫人夹了一个乔麦包,给姚宸之夹了一个香菇肉包。

“你们也吃。”

老夫人笑着点头,“好!一起吃。”夹起乔麦包轻咬了一口,脸上就露出满足的笑容,只觉得今天的乔麦包特别的好吃

旁边的钱妈妈和丽婶等人,看着眼睛温馨的一幕,纷纷扭头偷偷轻拭眼角,高兴坏了。

吃过早膳,老夫人就问一旁的钱妈妈,“燕子,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钱妈妈福了福身子,应道:“回老夫人的话,都已经备好了。”

微微颔首,老夫人就站了起来,看着姚宸之和杜雅汐,道:“你们陪我去西院。”

“是,祖母。”

三人就领着丫环婆子去了西院。

西院奉着老太爷,前老夫人,姚宸之父娘的牌位,那里有专人打理,常年香火不断。

钱妈妈一脸严肃的将点燃的香递到了姚宸之和杜雅汐的手中,看了一眼黑漆案台前的软垫,道:“少爷,少夫人,请上香!”

两人接过香,恭敬的对着牌位鞠躬,三鞠躬后,钱妈妈和丽婶就将他们手中的香接了过去,插在了案台上的白玉香炉上。

这时,老夫人就看着牌位,道:“老爷,姐姐,传弟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传弟没有把这个家维护好。灵芝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原谅传弟,传弟也相信,你们一定能够谅解传弟的。”

说完,她的目光就微微的移了一下,看着左边的两个牌位,道:“若善,亚楠,娘知道一定是你们心疼宸之,所以把雅汐带到了他的身边。今天我带他们过来,你们就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娘也请你们保佑雅汐母子平安,保佑宸之早日痊愈。”

从西院出来,在回松院的路上,远远的就见徐惜玉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他沉着气朝众人一一行礼,“惜玉给外祖母请安,表哥,表嫂,好!”

杜雅汐笑着福了福身子,还了他一礼,“表弟好!”

老夫人就问:“惜玉,你为何神色如此慌张?”

徐惜玉就看了一眼姚宸之,欲言又止,干脆直接拉着他就往外走,“外祖母,表嫂,等我回来再作解释,表哥暂先借我一用。”

借他一用?

杜雅汐微微的蹙起了眉头,什么事情?竟是这么着急?

“胡荽,虎仗,你们跟着去,有什么事情赶紧回来通报

。”老夫人立刻吩咐胡荽和虎仗,眉头也是不由的皱了起来。

不过,却是随即就携过杜雅汐的手,一边走,一边安抚她,“你且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好。”轻应了一声,杜雅汐想到有胡荽和虎仗陪着,也就完全的放心下来。

老夫人说自己一早就被姚宸之给吵醒了,现在想休息一下,她说这话时,看着杜雅汐的目光闪烁着趣味,杜雅汐立刻就红了脸。

这个姚宸之,也太沉不住气了。

不过,这事说了也好,最起码老夫人不用再担心无忧蛊的药引,也不用再伤怀姚家的香火。

现在的老夫人可是她看过最开心的。

杜雅汐就应道:“祖母,雅汐这就陪你回松院休息。”

老夫人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道:“你也回去歇着,我这边有燕子她们几个就可以了。”

“是,祖母。”

就在花园里,两人领着各自的丫环婆子,分开各自回院。

宸院。

“少夫人,你喝杯水吧。”紫苏倒了水递了过来。

杜雅汐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就端在手里没有放下来,她摩挲着手中的杯身,敛目思忖。

徐惜玉有什么急事需要找姚宸之出面的呢?

思忖间,就有丫鬟进来禀道:“少夫人,少爷派人来传话,说他在徐府,请少夫人不要担心。”

杜雅汐收敛了情绪,嘴角轻弯,立刻又变成了那个笑容温和的杜雅汐,“好

。”

小丫鬟福了福身子,转身而去。

紫苏就和半夏相视了一眼,无声的商量着该如何让杜雅汐开心起来,这时,忍冬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两人眼前一亮,齐齐朝忍冬看去。

忍冬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玫红的小袄,嫩黄色百褶裙,发髻上插了一支银钗,侧边各别了一朵小绢花,衬着她的肌肤更加白皙,眉目更显娟丽,散发着少女的甜美,又隐隐有一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像是……像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的味道。

四束目光直刺刺的射向自己,忍冬放下点心就朝她们看去,见她们两个手摸着下巴,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看着自己,就羞红了脸,嗔道:“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干嘛用这么的眼神看人家?人家脸上可是弄脏了?”

“没有!”两人笑着摆手。

“那你们这是?”

半夏就上前挽住了忍冬的手臂,摇晃了几下,道:“我的好忍冬,你可真是漂亮。怪不是咱们府上有那么多的人,钱明那小子就独独看上了你。瞧瞧,你这张脸,红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我都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说着,她就张开嘴,凑了过去。

“啊——”忍冬被吓得尖叫一声,迅速的躲到了杜雅汐的身边,“少夫人,你瞧瞧半夏,一点正形都没有。你有空就给她觅个人家,把她指出去吧。跟她在一起做事,还真是不放心。”

半夏一听,立刻就不乐意,连忙看向杜雅汐,道:“少夫人,你可别听她说的。明明就是她想找人家了,偏偏拿我来说事。”

忍冬羞红了脸,又羞又恼。

这时,紫苏就做起了和事佬,“半夏,忍冬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少夫人早就找了老夫人亲自做保山,给她保了一门好亲事。”

忍冬听着,脸就苍白了起来。

老夫人亲自给她做保山?还保了一门好亲事?

紫苏见忍冬像是被吓到了,忙解释:“少夫人不是看着你和钱明看上眼了吗?所以就让老夫人私下问了钱妈妈,估摸着,钱妈妈很快就会找人来提亲,这会儿,钱明正好陪着少爷从京城回来了

。”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就更烫了。忍冬嗔了紫苏一眼,低低的道:“净你在这胡说八道,人家才不嫁呢。”

“少夫人,忍冬说她不嫁,要不这事就算了吧?你再看看有谁适合钱明的,再给他找一个得了。”闻言,半夏就笑着捣乱。

杜雅汐看着立刻哈哈一笑,满意的点点头,道:“既然忍冬不愿意,那就算了,强拧的果也不甜,等到晚膳时,我就寻个机会回了钱妈妈。”

半夏和紫苏见杜雅汐终于不再一个人坐着走神了,就相视一眼,笑了。

“少夫人,我不是……”忍冬听着就不禁急了,看着杜雅汐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她看着半夏和紫苏捂嘴直笑,她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自己是被她们给耍了。

她佯怒,举着手就朝她们走去,“好啊,你们竟然拿我来寻来开心,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二人相视一笑,分别往两个方向躲开。

屋里就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经她们这么一翻闹腾,杜雅汐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嘴角带着笑的看着她们。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紫苏她们的用意。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

徐府,在姚宸之赶来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路上,徐惜玉已向姚宸之简单的讲了一下事发过程,原来,顾家上门来定了婚期。徐宝玉知道后,就偷偷收拾了东西,准备半夜带着丫环离开,主仆二人刚出院子就被人给发现了。

姚灵芝大怒,让人押着徐宝玉,又让玲院的其他人等一起在院子里看着青黛挨板子,一直打到青黛咽了气

任谁求情都不行。

求情一次就加罚五杖。

徐宝玉不知是伤心了,还是被吓到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嘴里一直说着一些没有理智的话,时而大哭,时而在笑。

徐惜玉刚进大门就有丫环急急来报,“少爷,大事不好了,小姐她爬到屋顶上去了。”

屋顶上?

徐惜玉和姚宸之一听,立刻撒腿就往玲院跑去。远远的就见徐宝玉柔弱的身子在屋顶上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从上面掉下来。

院子里,姚灵芝和徐子谦,还有一群丫环婆子们张开手臂,紧张的抬头看着她,准备随时接住她。

“宝玉,你看看谁来了?你乖乖的下来,好不好?”徐惜玉拉着姚宸之挤到了人前,两人毕是一脸关切的仰头看着徐宝玉。

姚灵芝看着儿子把姚宸之给请来了,心里不高兴,“惜玉,你把他给带来干什么?你是嫌事情还不够乱吗?”

“娘,宝玉她只听表哥的话,我是请表哥来劝她的。难道要看着她从上面掉下来,还是要看着她在上面吹冷风?”徐惜玉解释。

他见姚灵芝的脸沉了下去,便撇开了脸,此刻,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去顾及她的感受。

他算是看透了。在姚灵芝的眼里,其实只有她自己是重要的,她永远都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你……”姚灵芝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徐子谦给打断了,“姚灵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孩子?”

徐子谦说完,就看向姚宸之,“宸之,你快劝你表妹下来,其他的事情晚点再说。”

姚宸之点点头。

“宝玉,你快点下来,表哥从京城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一听到姚宸之的声音,徐宝玉立刻朝院子下面看来,她的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晶眸璀璨,她弯起嘴角,摇摇晃晃的就往下面走,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站在高高的屋顶上。

不远处,那些早就奉命上去的家丁,不敢上前,又不敢站着不动。既怕不小心的接触会有损徐宝玉的闺誉,又怕她不小心掉下去,自己会受到牵连。

反正,横竖都是错。

只好慢慢的向前挪步。

见徐宝玉如风中柳絮般的行走在屋顶,姚灵芝吓得尖叫连连。徐惜玉和姚宸之对视一眼,两人飞快的从一旁的长梯上爬到了屋顶。

两人一左一右的朝徐宝玉走去,姚宸之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徐宝玉,道:“宝玉,你乖乖的站在那里,表哥拿礼物过去给你,可好?”

徐宝玉循声望去,立刻呵呵直笑,张开手臂,跨着大步就朝姚宸之走去,“表哥,表哥,表哥……”

眉头紧皱,姚宸之停下了脚步,目光定定的看着徐宝玉,眸底浮现浓浓的失望。她竟用这么一个苦用计引自己来徐府,简直就是胡闹。

她的身子轻轻的颤抖着,见到他虽然很高兴,但是那高兴有着太多的伪装成分,不是她见他不高兴,而是她站在这里,害怕比高兴更多。

如要她是真的神智不清了,她根本就不会害怕。

她是装的。

姚宸之低头看着那一张张焦急的脸,心里对徐宝玉彻底的失望,她真的很自私,为了自己,她利用了所有人对她的关心。

“啊——”离姚宸之只有三步之遥时,徐宝玉突然脚下一滑,姚宸之条件反射性的就拉住了她的手,却被她用力一拽,身体立刻就失去了平衡,两人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啊——”院子里的人全都尖叫了起来,突然,一道黑影从人群头顶上掠过,待大家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一手环着姚宸之的腰,一手环着徐宝玉的腰,三人如蝴蝶般翩翩飞到院子里,站在人前

他一脸冷意的松开徐宝玉,扭头看向姚宸之时,目光骤然柔和且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

徐宝玉傻傻的看着夹在她和姚宸之中间的虎仗,暗咬银牙,无比的恼火。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成功了。

可却被这个人给坏了她的如意计划。

本想利用姚宸之对她的关心,在人前造成他与她亲密拥在了一起的场景。这样的话,顾家听了一定不会再续这门亲事,而被退了亲的她,更能激起姚宸之对她的内疚感。那样,她只要再使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外祖母一定会顾及她的身份,让她作为平妻嫁给表哥。

只要嫁给姚宸之,不管是正妻,还是平妻,她都愿意。

现在这计划却是不能再实施了。

姚灵芝和徐子谦见人已经安全落地,便急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徐宝玉,问道:“宝玉,你有没有摔伤?”

电光火石间,徐宝玉做了一个决定。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对于姚灵芝和徐子谦的询问,视而不听,眼睛只是定定看着姚宸之。

姚灵芝和徐子谦一惊,心想,刚刚看到姚宸之不是好了吗?怎么这会儿,人又变傻了?

“宝玉,娘带你回房。”姚灵芝欲去牵徐宝玉的手,谁知徐宝玉却是迅速的闪到了姚宸之身后,一脸惊恐的看着姚灵芝。

见状,徐子谦心中对姚灵芝的怨恨就更深了,一切都怪她。如果不是她自私自利,不把家人当成亲人来看。自己又怎会犯下像白芷那样的错误,一对儿女又怎么会与自己越来越疏远?

甚至,从小被养在深闺里的女儿都打了包袱想要离开,一门不愿意的亲事,这不是摆明了想要她的命吗?

想到这里,徐子谦就走到了徐宝玉面前,怜爱的看着她,道:“宝玉,爹爹待会就去顾家把亲事给退了,你快跟爹爹回房,好吗?”

“不行——”姚灵芝立刻否决

徐子谦就怒目瞪了过去,“这里是徐府,我才是一家之主。女儿我也有份,你若是再这么自私,只顾自己的话,那么,我们夫妻的缘份就只能到此为止。”

徐惜玉心知徐宝玉是不顾嫁顾怀远,他是哥哥,自然希望妹妹一生都幸福,然而,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当然不会有幸福。

他想了一下,就走过去一手拉着姚宸之,一手拉着徐宝玉,“走,我们进屋去坐。”

徐宝玉见姚宸之没有离开,自然就愿意进屋了。

“所有人都退出去。”徐子谦遣退了所有下人,轻瞥了一眼姚灵芝,冷冷的道:“你随我进屋。”

余妈妈担忧的看着额角青筋跳动的姚灵芝,轻唤了一声,“夫人,别逞一时之气,莫要让她人得了意。”

她在暗示她,该退让就退让,不要让徐子谦的心放在白芷身上就再也拉不回来。

“你下去吧。”姚灵芝摆摆手,转身就进了徐宝玉的屋子。

屋里没有外人,所以,徐子谦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指着姚灵芝,道:“你究竟是怎么为人母的?早先我就说了,这亲事宝玉若是不愿,你就别勉强。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难道一定要逼死女儿你才乐意吗?”

一番毫不留情的指责,当着小辈人的面,劈头盖脸就骂了出来。

姚灵芝顿觉面上无光,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就算有错,他也不能当着儿女的面如此指责自己,反把他的形象维护得高大至尚。

他,徐子谦算什么?

如果不是她,他能有今天吗?

他辜负她在前,现在又凭什么指责她的不是?

“我纵有万般不是,你又有何资格这样指责我?你也不想想,你做过什么腌臜事?少在我前面表现得高大无私

。”

姚灵芝冷冷的回了他一句。

徐子谦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恼。

他紧攥拳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放弃了忍让,“既然我如此腌臜,那我也不配站在高尚纯洁的你的身边,我们和离。孩子们我要带走,我不会放着他们给你当棋子利用,你就抱着你的银子,你的家业,好好的当你的大当家吧。”

“和离就和离,孩子们不可能跟你。”姚灵芝立刻就同意,她扭头看向徐惜玉,问道:“惜玉,你是跟娘一起,还是跟爹一起净身出户?”

徐惜玉咧嘴一笑,忍不住的替他们鼓掌,“惜玉已经长大成人,不需要跟着谁才能活下去。”说着,他看向徐子谦,“爹,你把宝玉带走吧。苏城这里已经不适合她了,也许她到外面走走,视野宽广了,就不会深入执念,迷途不归了。”

姚宸之没有想到徐惜玉竟同意他的爹娘和离。

徐宝玉也是愣愣的站着。

完全的傻眼了。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爹娘和离?离开苏城?

不要!不要!她不要!

“我不要离开苏城,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爹娘和离,我不要——”徐宝玉一开口,众人就知道她刚刚是装的了。

姚灵芝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直想狠狠的抽她一巴掌,她就这么的喜欢姚宸之,为了他,连这么危险的事情,这么伤爹娘心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胸口怒气翻滚,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指尖颤颤的指着徐宝玉,满目失望,“宝玉,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就真的不怕伤了爹娘的心吗?”

“娘,我不要嫁给顾怀远,你明明知道,在我的心里就只有……”徐宝玉的泪水有眼眶里团团打转,泪眼婆娑的看向姚宸之。

“闭嘴——”姚灵芝喝住了她,然后怒目瞪向姚宸之,“姚宸之,你给我离开,以后不许你踏进徐府一步,滚——”

姚宸之看了一眼徐惜玉,转身离开

袍角骤然被人从后面拽住,徐宝玉带着哭腔,道:“表哥,宝玉就真的这么不好吗?宝玉和你这十多年的感情,难道就真的比不起你和她的区区几个月吗?”

姚宸之头也不回,轻叹了的一声,一字一句的道:“宝玉,你是妹妹,我是哥哥,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拽着袍角的手骤然松开,徐宝玉流着泪点头,这一刻,心终于死了。

“你走吧!”

姚宸之抬步离开,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留恋。

屋里静悄悄的,要吵的人也不吵了,全都看着泪水涟涟的徐宝玉,有心疼,有怜爱,有恨铁不成钢……

半晌过后,徐宝玉抬头看向徐惜玉,恳求道:“哥,我听说,丽城四季如春,风光无限好,你带宝玉去丽城,好吗?”

徐惜玉点点头,“好!”

满是泪水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徐宝玉笑着点头,然后看向徐子谦和姚灵芝,“爹,娘,你们要和离,还是继续过下去,我和哥哥都没有任何意见。只求你们允许我们离开,不要再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徐子谦和姚灵芝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儿女们对他们要不要和离,竟是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是真的寒了心?

徐惜玉朝徐宝玉点点头,兄妹二人就跪到爹娘面前,齐齐磕了三个响头,“爹,娘,请恕儿子(女儿)不孝,我们真的暂时离开苏城。不管你们同意,或是不同意,我们都一定会离开。”

姚灵芝捂着胸口生生的后退了几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轻声的问道:“你们就不反对爹娘和离?”

“与其在一起痛苦,那还不如放开彼此

。”

“你们?”

“我们永远都是你和爹的孩子,但是,我们长大了,我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知道什么事能勉强,什么事情勉强没有幸福。”

姚灵芝抬头看向徐子谦,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好半晌都说不话来。

“你们起来吧。”徐子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仿佛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他满是自责的看着他们,道:“是我这个做爹的错,我对你们关心不够,也没有尽到做爹的责任。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做一个好爹爹,你们想去丽城散心,那就去吧。我也准备离开苏城,回我的祖籍湖城,你们若是在丽城玩腻了,就到湖城老宅去找我吧。”

他也要离开?

姚灵芝彻底的愣在了那里,一家四口人,却只剩她一个人。

他们都不要她了吗?

姚灵芝的心慌了,却又说不出任何示弱的话出来。

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

“娘——”徐宝玉在身后唤了她一声,姚灵芝没有停下脚步,大步离开。

徐子谦看着面露担忧的儿女,道:“你们放心!你娘就是硬脾气,不将她逼到角落,她就不会反省自己的过失。晚一点,我会去找她,好好的跟她商量一下,让她和我一起离开苏城。苏城就像是她的心魔,不离开这里,她就一直都走不出来。”

知妻莫若夫。

徐子谦决定要带她离开这里。

三天后,徐子谦带着家人来向老夫人辞别,经过商量,他们一家人决定一起先去丽城,再回湖城。

而徐宝玉正式挥别对姚宸之的感情,与顾怀远的婚事,也由徐子谦亲自到顾家退了。周海芬很意外,本不愿退婚,但徐子谦却提出将苏城新开的药馆给她,算是他们的歉意,她就勉强的同意了。

这天,姚宸之和杜雅汐也准备回环山村,钱妈妈拿着厚厚一沓的清单,一箱一箱的清单,足足装了十辆马车的东西

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

“老夫人,东西已经装好了。”钱妈妈拿着清单回松院禀报,话落,就看见老夫人的眸底浮现出浓浓的舍不得。她就扭头看向杜雅汐,轻问:“少夫人,要不就留在苏城待产吧?奴婢这方面的经验足,可以很好的侍候少夫人的月子。”

姚宸之怕杜雅汐为难,就笑道抢先应道:“妈妈且放心,祖母已经找了信得过的稳婆,雅汐身边又有丽婶和紫苏她们,还有我岳母在旁细心照顾。”

别院清静,适合静养。

还有无忧蛊的事情,在那里一切都方便许多,有老何和空老头在,现在就只等风尘把解蛊的方子寻回来了。

待杜雅汐产下孩子后,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幸福的一起生活了。

姚宸之扶着杜雅汐站了起来,两人齐齐朝老夫人行礼辞别,“祖母保重!”

钱妈妈扶着老夫人站了起来,颔首,道:“走吧!祖母送你们出去。”

众人出了大门,门口已整整齐齐的放着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场面很是壮观。许多路过的百姓都驻足观看,交头接耳。

突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中年妇人,她怒气冲冲的走到姚宸之面前,指着他就是劈头盖脸的喝骂。

“你这个畜生,你可把我家闺女给害了啊?”那妇人骂着,就哭了起来。四处驻足的人,见情况突变,纷纷停下了脚步。

胡荽挡在了姚宸之面前,怒瞪着那妇人,道:“哪个疯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家少爷怎么就把你家姑娘给害了?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那妇人拍拍大腿,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边拍腿,一边哭着嚷嚷起来,“你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你自己不知道吗?难道还要我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

什么意思?

姚宸之一脸茫然的看向杜雅汐,轻轻的摇了摇头,像是对她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有对不起谁啊,除了你

。”

杜雅汐蹙了蹙眉头,扫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围观的人,就示意丽婶扶那妇人进屋说话,别在这里给人话题。

丽婶点点头,上前弯腰好言好气的问那妇人,“这个大姐,有什么话咱们就进屋说去吧?”

那妇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便点点头。

刚起身,就见人群中钻出了一个气急败坏的黄裙女子,那女子大腹便便的,行动很是不方便。

“娘——我不是让你别来这里闹事的吗?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黄裙女子时,杜雅汐和姚宸之,还有老夫人就明白了过来,这又是一计?这可人会是谁呢?他怎么知道姚宸之和黄裙女子的事情?

可他既知这些,为何又不知道杜雅汐就是当日的黄裙女子呢?

姚宸之的脸色立刻铁青,双手紧攥成拳,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姑娘的肚子,目光渐凝渐冷……

他扭头和杜雅汐相视一眼,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既是如此,他们就来个计中计,看看谁才是那只瓮中之鳖?

那背后的人以为他不知道谁是黄裙女子,那他就装一次傻,上了一次当,再顺藤摸瓜,揪出这背后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杜雅汐看着那黄裙女子竟是不由的兴奋起来,这正是别人把一条有用的线索交到了他们的手中。

她如是不好好的利用,那她就是个大傻瓜。

老夫人看着已到面前的黄裙女子和那个已被丽婶扶起来的妇人,脸上像挂了一层霜似的,冷冷地道:“全都进屋去,回去再说!”

那妇人和黄裙女子见她神色不善,又都是听说过姚老夫人的威望的人,便低眉顺目地跟着她们进了大厅。

老夫人让钱妈妈遣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钱妈妈和丽婶,还有胡荽及老何

她看着那妇人和黄裙女子,道:“坐吧。”

两人不安的对视一眼,唯唯喏喏的坐了下来。

“姑娘,既然你知道当时在山上的男子就是我家宸之,为何你迟迟不现身?当时你又是怎么上的山?为何要孤身一人上老君山?”

那姑娘日瞪口呆,如被雷击,半晌不能动弹。

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她竟然全都知道。

传说姚老夫人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现在看来,倒是真的厉害。

老夫人不待她回答,又问:“既然你一直不现身,现在又是何故?你腹中的胎儿是我们姚家的?我们要怎么相信你就是当天的姑娘,而你腹中的胎儿就是我们姚家的骨肉?”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她的嘴唇翕翕几下,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妇人就道:“老夫人,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这丫头受了这样的委屈也不说,如果不是肚子大了,想藏也藏不住,她是打算生了孩子再告诉我了。老夫人,你也是女人家,你应该知道一个姑娘碰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再声张?我们虽是穷人家,但也是有志气,如果不是怕女儿被人指点,被外孙儿被人骂是没爹的野种,我们也不愿意这样找上门来。”

黄裙女子听到没爹的野种后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哭得梨花带雨,惹人爱怜。

杜雅汐悄悄的打量着她,一脸平静,倒是其他的人沉不住气了,丽婶和钱妈妈的脸色变了又变,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胡荽和老何则是不敢置信,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苦寻不到的人,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姚宸之很是冷静的看着那黄裙女子,道:“我寻了你半年多了,可就是没有消息。如今我已娶妻,又即将当爹。姑娘对于将来,可有什么打算?如果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在下一定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