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萱轻轻柔柔的声音传进了季苗苗的耳中,她上前几步,站在马车旁语气恭敬的道:“属下恭请郡主。”

几米之外的齐枫脚步顿了顿,如浓墨般的眉峰轻蹙,心生不悦。

这丫头,她是在做什么?

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是成心给莫子萱难堪吗?

还是她至今仍不自觉的当自己是莫家未过门的媳妇儿?

心肝脾肺肾都被怒气震痛,齐枫的黑眸中闪过厉光,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季苗苗的气?

有些事情偏离了原设想,这种气急败坏的感觉,这种为他人出气,可对方却不领情的感觉,真的是太不美妙了。

齐枫以前是皇子,现在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他从未这般在意过一个人,也从未有人可以这样扰乱他的心绪,打破他内心的平静。

季苗苗,绝对是唯一的。

齐枫沉着脸,愤愤甩袖离去。

听闻马车外传来的声音,绿儿喜出望外看了莫子萱一眼,连忙撂开车帘,感激了飞瞥了季苗苗一眼,“郡主,奴婢扶你下车,你小心一点。”

在外人面前,绿儿很有分寸,她知道莫子萱身份上的变化,人前人后很自然的更换了称呼的变化。

大红喜服的莫子萱,头上的大红头盖将她的容颜遮得严严实实,身上的喜裙用银线绣着祥云,金线绣着飞翔的凤凰,腰上的挂饰更是价值不菲,在阳光下,她仿若周身散着金光,富贵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个时候,她还是穿着周国的服饰,等到了大齐的京都,她就要换上大齐的新娘服饰,齐枫正式迎娶她入宫,接受大齐百官的朝拜。

齐枫原已有正妃,莫子萱的封号是和贵妃,虽是贵妃,可说到底不是正宫娘娘,本也无需接受百官的朝拜,但她代表着周朝,自是怠慢不得。

“绿儿姐姐,你扶着郡主,这里风大。”风乍起,季苗苗细心的叮咛绿儿,这里都是大老爷们,如果莫子萱红盖头被风掀了,那可不太好。

“谢谢!”绿儿朝季苗苗投予感激的一笑,扭头吩咐一侧的丫环,“你们可仔细着点,别弄脏了郡主的喜裙。”

“是,绿儿姐姐。”众丫环齐声应道,声若夜莺,悦耳动听。

这些丫环都是皇后和莫家千挑万选的出色女子,她们都是莫子萱的陪嫁丫环,她们的存在一是为了照顾莫子萱,二是为了帮莫子萱留住齐枫,也许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用处,比如监视莫子萱,或是……

季苗苗的目光如那些丫环的身上抽回,暗叹一声。

齐枫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处在那样的局面上?希望这些人当中,没有动机不单纯的,否则,这就是害了莫子萱。

后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打一个喷嚏,也有可能丢了性命的地方。

送莫子萱进了她专用的营账后,季苗苗细心的打量着四周,此时正逢冬季,大齐又经历了长期的干旱,可这条河却并未涸竭,河水似乎不浅。河边还长着草,只是枯黄的多,绿的少,马儿已经悠闲的在那里喝水吃草。

河边不远的树林里,全是松树,所以,并没有因为已是冬天而呈现一幅萧条的景色。

树林里一处隐蔽洼地里,一个穿着靛青锦衣的男子趴在地上,狭长的凤眸中迸射出冷冷的幽光,一个玄衣侍从恭敬的趴在他的身侧。

周围看不见人,一阵风吹过,草丛后面的他们露出了草面,但他们却仍旧一动不动。侍从抬头看向茂盛的松树枝,风吹动松树叶,那里隐隐有银光闪动。

“王爷,时机已到,咱们动手吧。”线人来报,这一次护送和亲队伍的人并不多,连丫环一起,也就五六十人。这里是个偏地儿,选这么一个地方动手,那是因为他们计算过从关城到这里需要的时辰,重点是这里有水,还有喂马的草。

绝对是一个中途休息的好地方,但这些人一定不知道,这里也是他们送命的好地方。

尽管这些对手都是强人之强。

齐勇的眼瞳微微缩了缩,摇头,“不!我那四弟机智过人,咱们还是小心为上。龚树,你先说说,打听来的消息。”

“是,王爷。”侍从龚树应道:“据说这支护送和亲队伍的人是关城兵的先锋队,相传他们的队长心细谨慎,机智过人,反应敏捷,还有一套独特的训兵方法。经他之手调教出来的兵,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

齐勇皱起了眉峰,不悦的道:“龚树,你这是长他人之势,灭自家威风。本王养你们多日,难道就这般不济?”

今天他一定要让齐枫命绝以此,就算杀不了齐枫,他也要让齐枫受辱,他想要用和亲来紧固周齐两国的关系,他偏偏不让他如意。

这个新娘,呵呵!

龚树心下一惊,连忙道:“王爷请息怒!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

“算了,待会你们把齐枫和他的新娘子给我生擒了,我一定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干脆,本王当日所受的耻辱,今天,本王一定加倍的还给他。”

齐勇咬牙切齿的低吼,忆起往事,眸光低沉中带着阴冷的光芒。

这人夺爱的痛,他今天就要还给齐枫。

“是,王爷,那现在?”

“先等等!等他们喝了鱼汤,咱们再动手也不迟。”齐勇冷冷的勾唇,自信满满的笑了笑,仿佛已看到齐枫跪在他的面前求饶。

河边营帐里,齐枫翘着二郎腿斜躺在软榻上,想起季苗苗的所作所为,他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气,又如遇春风的火星般,燎原起来。

“来人啊!”

侍卫撂开门帘而入,“皇上。”

齐枫望向门口,“让季大队长进来。”

“是,皇上。”侍卫匆匆退下,急急的找到了正在巡视的季苗苗,拉着她就往齐枫的营帐快步走去,“季大队长,快走吧。皇上正急着找你呢。”

“齐皇找我何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去了便知。”

季苗苗皱了皱眉头,故意放缓了脚步,对大齐侍卫频频投来的催促目光,视而不见。

笑话!他是齐国的皇,她是大周的兵。周齐两国,现在是盟友,可这并不代表永远都是盟友。

关于这一点,季苗苗心里清楚得很。

所以,齐枫让她快点,她怎么能真的快点?

齐枫那人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她走这么快干嘛?

短短的路程,季苗苗却拖着走,大齐的侍卫急得额头布满冷汗,可却又拿季苗苗没辄。

“老大,等等。”小六喊住了季苗苗,示意昆子端着香喷喷的鱼汤过去,“老大,天冷,你先喝碗鱼汤吧?”

齐国的侍卫被风飘来的鱼汤香味诱得吞了吞口水,板着脸,道:“大胆!我皇和贵妃都还没喝,怎么能先给其他人喝?”

小六子和昆子闻着,有些不悦。

这鱼是他们下河抓的,鱼汤是他们煮的,他们又不是齐国的兵,而且在他们眼里,他们的老大比谁都重要。

当然得先给老大喝。

季苗苗抬手摇了下,不堪在意的道:“昆子,把鱼汤给这位兄弟,让他送去给齐皇。小六,你再打碗汤送去给和萱郡主,先让齐国的兄弟们先喝,咱们不着急。”

“哦。”小六和昆子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让齐国的人先喝,那他们肯定连渣都不会剩给自己这班兄弟。这可真是白白便宜了齐国的人。

那齐国侍卫一听,立刻笑眯眯的端过昆子手中的鱼汤,心里对季苗苗的埋怨也淡了不少。

这人还算识相。

“季大队长,走吧,别让我皇久等才好。”

季苗苗点头。

佳卫端着鱼汤笑眯眯的进了营帐,“皇上,这鱼汤刚刚煮好,大冷天喝上一碗最能暖身子。”

“搁着吧。”齐枫的目光一直紧锁在季苗苗的脸上,“你先出去。”

“是,奴才告退。”那侍从目光怪异的瞟了季苗苗几眼,皱着眉头出了营帐,心里不由的嘀咕,“皇上这是怎么回事?这一路来,皇上对这个季大队长的态度实在是引人遐想。”

季苗苗行礼之后就站着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对齐枫的打量视而不见。

齐枫不由的笑了,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够在他的打量下,神色不变的,她倒是奇特。

“季大队长,伺候朕喝鱼汤。”

伺候他喝鱼汤?

季苗苗疑惑的看向齐枫,眸底隐隐浮现出不悦,喝个鱼汤还要人伺候?这是要拿汤勺喂他吗?

他的手长着只是为了好看吗?

“季大队长,你是不是也觉得朕的手很好看?”齐枫那充满戏谑的声音传来,季苗苗弯唇一笑,淡淡的道:“当然好看!齐皇乃金枝玉叶,一国之君,怎么会不好看呢?”

“难道季大队长不觉得朕的脸比手更好看吗?”

季苗苗若有其事的上下打量了齐枫一番,然后,点头,“金玉其外,真才在身。”

她暗暗的在心里补了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好看能当饭吃,还是能天下无敌?”

齐枫当然听得出她的意思,但却是不恼,笑得像是毫不知情一般。忽地,话锋一转,指着鱼汤,道:“把汤里的鱼肉,剔去鱼骨,朕要吃鱼肉。”

靠!

闻言,季苗苗忍不住的暴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