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轻皱,杜雅汐看了一眼人群前眼角泛泪的古闻清,见他朝自己投来一个哀求的眼神,杜雅汐便携了赵氏的手,笑着点头,“嗯,我回来了。走,咱们回家。”

瞬间,赵氏就笑得像个孩子似的,拉着杜雅汐就往大门口走去,她边走还边向大伙挥手,道:“我的红花回来了,谢谢大家的帮忙。”

胡荽连忙扶着姚宸之一起进了朱家。

赵氏拉着杜雅汐坐了下来,笑眯眯的打量着她,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红花,你回来了就好。只要你不要离开娘,我就不逼你向雅汐道歉了。”说着,她懊恼的站了起来,焦急的走来走去,一个人自言自语,“不行!不行!咱们不能不道歉。”

看到这里,杜雅汐大概的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起身拉着赵氏的手,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向她道过歉了。”

“真的?”赵氏喜出望外,拍拍她的手,欣慰的道:“真乖。”

杜雅汐笑着点头,就拉着她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替她切脉。突然,她站了起来,赵氏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紧张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去,我就是想给你倒杯水。”杜雅汐背过身倒了水,递到了她的面前,道:“来,喝点水。”

赵氏见她不走,情绪也就慢慢的平稳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一直随着她而动,一眨也不眨,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她接过水,喝了几口,只觉眼皮渐重,不由自主的合上眼帘。

看着趴在桌上的赵氏,杜雅汐扭头看向半夏和紫苏,“半夏,送她回房,你暂先在此照顾她。紫苏,待会我开个方子给你,你速去药堂抓药。”

“是,少夫人。”两人福了福身子。

杜雅汐想到丽婶的伤,于是就开了两个方子,嘱咐苏紫不要混淆。

出了朱家大门,杜雅汐就见古闻清焦色朝自己望了过来,见她和姚宸之出来,连忙迎了过来,目光朝朱家瞥了一眼,问道:“她怎么样了?”

“情绪有些激动,一时之间受不住打击,有些岔神了。”

闻言,古闻清的脸色苍白,颓丧着退了几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因为我。”

因为他?

难道不是因为朱红花的失踪吗?

难道昨晚的人真是他请来的?

念头闪过,杜雅汐就问:“村长,为何这么说?”

“少夫人,麻烦再去一趟我家吧,看看桂香的身体有没有起色?”古闻清岔开了话题,杜雅汐环顾了四周一圈,点点头,“好!正好我要替古婶子复诊一下。”

几人便又一同来到了古家。

昔日总有妇女子来窜门聊天的古家,如今却是静悄悄的,就连母鸡在院子的一角咯咯叫,也显得声音很大。家里的摆件已没有她上回来时,那么整齐干净,古闻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尴尬的解释,道:“家里头乱,委屈少爷和少夫人了。”

杜雅汐没有说话,心里暗想,一个家果然没有女主人。

也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家里就乱成一团糟。

古闻清推开门,侧身做了个请势,“少夫人,辛苦你了。”说着,他又看向姚宸之,“少爷请随我到堂屋去喝杯热茶

。”

姚宸之点点头。

杜雅汐进了屋,只觉屋里流趟着一股怪怪的味道,便走到窗前,伸手打开了窗户。微风吹了进来,房间里的味道瞬间就好了不少,她笑着走到了床前,探首看向刘桂香。

“古婶子,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刘桂香终于动了动眼珠子,移眸看向杜雅汐,点点头,“好多了。少夫人,你怎么来了?”她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显然没有好转的态势。

杜雅汐坐了下来,搭着她的手腕,凝视切脉。半晌过后,她松开了手,严肃的看着刘桂香,道:“古婶子,你若是不配合一点,我的药根本就是白费。你就是不想着自己,也该想想村长,想想老人和孩子们吧?”

很显然,刘桂香并没有服过她开的方子,如果她猜得没有错的话,她甚至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

大夫什么都不怕,就怕碰到一心求死的病患。

那真的是有仙丹也用不上。

“他都不想活了,我还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刘桂香想到昨晚的事情,眼泪就流了出来。

听着刘桂香的话,杜雅汐不禁疑惑。

刘桂香却是一副绝望的神情,打了话匣子,自顾自的说:“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想要干傻事。难道在他的心里,就从来都没有这个家的存在吗?朱红花的一句话,他就真的寻死?”

朱红花?

杜雅汐越听越糊涂,在她看来古闻清是一个很珍惜自己性命的人,他居然为了朱红花的一句就寻死,那一定是他把关系跟朱红花挑明了吧?

“古婶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桂香泪眼婆娑看着她,缓缓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原来,古闻清不放心就去看了朱红花,听到赵氏坦白了朱红花的身世,又让她道歉,然后母女俩一起离开环山村。结果,母女俩在道歉这事上起了争执,古闻清就出现了。

朱红花对古闻清的劝说,冷嘲热讽一番,古闻清就问,他怎么做她才会原谅他?朱红花只给了他四个字——除非你死,没有想到他一声不吭就回家了

夜里,古闻清表现很怪异,先是打水给古老夫人洗脚,又对刘桂香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交把家里的细软都交给她……

半夜,赵氏放心不下,就找上门来,她跟刘桂香说了在朱家发生的事情。刘桂香听着再结合古闻清回家后的举止,便猜到他起了傻念。

两人最后在芦苇丛后的大石头上找到了企图喝毒药的古闻清,一番劝说之下,古闻清才跟刘桂香回了家。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赵氏回到朱家后,朱红花却不见了。这一下,赵氏就急火上头,寻人不果之后,她便神志不清了。

杜雅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样的,可恨的人也有可怜之处。

赵氏和古闻清、刘桂香之间的纠缠,这并不是旁人看得清,或是能说出个谁是谁非的。

“古婶子,不管如何,你不能放弃求生的希望。村长那边,我会找个机会劝劝他,还有,朱大娘她疯了。”

刘桂香惊讶的瞪大双眼,骤问:“怎么会这样?”

“朱红花不见了,她一着急就成这样了。”杜雅汐看着她复杂的表情,又道:“婶子,你们的家事,我没有立场说话,但是,作为大夫,我希望自己病人能够配合治疗。你的病并不是没有希望,人生也并不是只有一个活法。好了,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药我会每天让人送来,喝与不喝你自己选择。”

说完,她就出了房门,留下一脸沉思的刘桂香。

她在堂屋里将病情都古闻清如实的说了,然后又寒暄了几句,便与姚宸之一起离开古家,去了一趟木青那里。

农村里就是这样,平时,你说三我道四,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说东家长道道西家短,但真正是谁家出了事,大家都会给予帮助。

自从朱红花失踪,赵氏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人很清醒,一个人坐在家门口望着通向村口的小路发呆,有时又犯糊涂,见到与朱红花年纪相仿的姑娘,都会抱着人家喊红花

村里的人,默契的选择忘记以前的不愉快,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去给赵氏,谁若是有空也会上朱家去窜窜门,就怕她一个人做了傻事而无人知道。

刘桂香开始配合的喝药,能下床后,她就揽下了赵氏的一日三餐,每天都会去看她,有时,古闻清也会一起去,对此,大家都选择缄默。

并不对他们两家的关系,多加猜测。

杜雅汐看着,不禁感慨农村人的质朴,在大是大非面前,有时大家还是都有恻隐之心和容人之量的。

经过了这一件事,古闻清变了许多,药园前期,他绝对说得上是一个功不可没的主事。对于杜雅汐,他由原来的怀疑到后来的信服,最后是绝对的忠诚和拥护。

杜雅汐有时不禁在想,如果她当初没有选择换个方式处理古闻清,那么现在的药园还能进行得这么顺利吗?

“雅汐,你在想什么呢?”一旁的姚宸之从她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便出声轻问。

杜雅汐站在山腰上往下望去,看着村民个热火朝天的干活,她笑了笑,道:“我在幸亏自己当时的决定。”

“听起来是一个好的决定。”姚宸之笑了笑。

“目前看来是正确的,希望不会让我后悔的那一天。”

“我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姚宸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蹙了蹙眉头,“山上风大,咱们回家吧。”

“好!”杜雅汐点点头,举目四处张望,看着还有大部分还未开始的山坡,道:“宸之,明天就冬至了,药园的整理也进行了一个月了,按现在的进度,怕是跟不上年后春季的种植。”

他们跟顾家买了一千亩药田的草药苗,还有一些地方,杜雅汐是规划来种三七和茯苓这些在山上就可找到种苗的草药。

只是,三七还缺不少,她仍旧需要顾怀远的供应。

“这事咱们稍候找村长商量一下,现在是农闲,别的村里一定有许多人可以临时请来干到年前

。”姚宸之轻摇晃了下她的手,“下山吧,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着凉了。”

“好!”

两人携手下山,回到杜家。

杜瑞兆和杜雅兰已经下了学堂,两人正在房里读书,朗朗的读书声萦绕在杜家。杜母和丽婶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做针线活,两人一边忙一边聊,不时的轻笑,见他们回来,便笑道:“你们回来啦,药园的情况如何?”

丽婶的就站了起来,到厨房去端了两碗银耳羹出来,“少爷,少夫人,喝碗银耳羹吧,这天气干躁,喝这个润润。”

两人笑着点头,坐了下来。

杜雅汐看着竹篮里放着一顶可爱的小帽子,便拿过来左瞧右瞧,喜欢得不得了,“丽婶,你怎么想着绣小虎帽?”

这帽子上的小老虎绣得活灵活现,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有两个小月芽,让人一看就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丽婶见她爱不释手,便瞄了一眼她的肚子,道:“少夫人若是喜欢,我改天再多缝几顶,这帽子和这些小衣服是给苏小少爷做的。”

说完,就见杜雅汐和姚宸之都红着脸垂下了头。

苏夫人这期间曾来过两回,都是来找杜雅汐帮她针炙和复诊的。她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那么私密的不适,当然不会找旁的大夫。

然而,苏城除了姚老夫人又没有别的女大夫,她想着这事还是熟悉的人好一点,而且,自那次后,她对杜雅汐就有了亲切的好感,便坐着马车到这里来找杜雅汐诊治。

一来生,二来熟。

来过两次之后,苏夫人就与这个家的人熟稔了起来,更是嚷着要与杜雅汐义结金兰,不过,都在杜雅汐的一笑中带过。

“原来是给苏宁缝的。”杜雅汐又伸手拿起一旁的小衣服看了起来,满目的温柔,丽婶看着就挪揄:“少夫人,上回你抱苏小少爷时,他尿你身上了

。这可是一个好意兆,我相信,少夫人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闻言,杜雅汐不禁啼笑皆非。

这个说法能靠谱吗?

笑着,她就想起自己肚子的孩子,按说也有四个月了,怎么她的肚子就是不见长?她反反复复的确认过了,自己的确是有了身孕,可就是不长肚子。

看来,这孩子也是一个知道心疼娘的,如果这个时候她就凸起了小肚子,倒是让人生疑。

“呵呵!”一旁,姚宸之听着就笑了。

杜雅汐嗔了他一眼,邰氏和丽婶见状,两人相视一眼就轻笑了起来。

“我进房了。”杜雅汐被她们大大咧咧的目光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要回房,姚宸之也站了起来,道:“我也回房。”

“呵呵……”邰氏和丽婶不禁掩唇笑出声来,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满满都是打趣。

杜雅汐就红着脸,道:“你去瑞兆屋里考考他们的学业,我去找一趟老何。”说完,就径自去了竹林新屋。

老何正在专心致志的调配着药,见她进来,也只是抬了一下头,打了一声招呼又继续忙自己手中的东西。

“少夫人,你先坐一下,我手上这个不能等。”

杜雅汐点点头,也没有坐下来,而是走到一旁的架子上,看着上面摆放的瓶瓶罐罐,思绪不禁飘远。

老何将调好的药装进瓷瓶中,又净了手,这才走到杜雅汐身旁,“少夫人,这几天就是少爷毒发的日子,咱们什么时候回别院?”

他的声音满含疼惜,还有浓浓的无奈。

他按着每次毒发日子,按着规律做了一个推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就是姚宸之复发的日子了。

每到这个时候,他的心就特别的沉重。

倏地,杜雅汐的神情就黯淡了下来,她沉吟了一下,道:“吃了午饭,咱们就回去

。”

老何点点头,又问:“少夫人,不知有没有怪医的消息?”

杜雅汐突然转身,看着他点点头,见他脸上掠过一丝惊喜,她的心就沉重了几分,她苦涩的笑了一下,“老何,这个世上没有怪医。”

她决定坦白。

既然是信得过的人,她也不想总是瞒着。

每次听到老何问起怪医的行踪,每次看到他失望的表情,杜雅汐就觉得这事不能再瞒下去,不能让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怪医身上。

“怎么会没有怪医?”老何疑惑的看向杜雅汐,不敢相信她的话,这怪医可是他亲眼见过的,那么一个大活人,又怎么可能没有这个人呢?

“那是我假扮的。”杜雅汐再次语出惊人。

老何瞪大了双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杜雅汐,很难把她和怪医联想在一起。那一次,虽然姚宸之是假装晕迷的,但是她的诊治手法,那可是连老夫人都赞叹有加的。

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只需一些细小的动作就能发现。

如果少夫人就是怪医,那少夫人又师承何人?她怎么会这般花样年纪就拥有这样的医术?杜家的情况,他虽不是全都知道,但是,关于杜雅汐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以前病弱内向,直到杜远砚断了脚,她就开始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她在那段时间有什么奇遇?

杜雅汐看出了老何的疑惑,也了解他此刻的心情,毕竟这事换是谁都无法相信,她就是怪医,也不会不产生旁的怀疑。

“自小,我因为身体原因就不爱出门。在我六岁的那年,有一个老者送了我一本医书,又让我每天三更就到松山林去找他,他在那里教我医术,天亮之前,我就回家。我试着白天去那里找他,可从未见过他的身影,如此我就跟着他学了半年,后来,他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老何一听她竟有这样的际遇,也渐渐明白了她的医术是怎么来的?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何连家也瞒着?

“少夫人没有把这事跟家人说吗?”

杜雅汐摇摇头,“没有

!”说着,她轻笑了一声,“那时年纪小,不知道害怕,也觉得学医术很有意思。可后来,他不辞而别,年纪大了一些,我反而就害怕了。”

“少夫人害怕什么?”老何问道。

杜雅汐看向他,自嘲的笑了笑,“怕他是鬼。”

“呃?”老何愣住了,这世上还有会教人医术的鬼吗?他怎么就碰不到?

杜雅汐又道:“这也不能怪我会这么想,你想啊,他总是三更才见我,天亮前又离开。我怕家人担心我,便就把这事给瞒了下来。”

老何听着,觉得也是这个理,小孩子开始不懂事,天不怕地不怕,长大一点后又会后怕,这也是正常。

“那医书呢?”

“我收着呢,改天我取来给你看看。”杜雅汐很大方的道。

那医书她是用简体字写的,与这的繁体字有许多不一样,又是用树枝沾墨写的,字体是龙飞凤舞,有着一股秘密感。

闻言,老何开心的点头,直接一睹为快。

“老何,宸之现在情况,我很担心。如果再找不到解盅的办法,我担心他……”杜雅汐忧心忡忡的。

老何沉默了下来,面色凝重。

杜雅汐担心的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派去西部的人有消息回来吗?”

“没有!”老何摇摇头,据传来的消息说,他们连深林都进不去,还未深处,就已经有人倒下了。

“说是那深林里有浓雾,我们的人刚到那里,就已经有人倒下了。”

柳眉轻蹙,眸子转了转,杜雅汐已经猜测到了一些,“让他们服下百毒丸,用水打湿干布,捂住鼻子

。那深子里的白雾是瘴气,有毒。”

怪不得没有人能进去西部,一探它的神秘,原来,林子里全是有毒的瘴气。

老何面露惊讶,忍不住的点头。

原来是这样。

少夫人真是厉害。

“你忙吧,我先回去。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家里人担心。”杜雅汐交待了一番,就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不知道顾怀远去西部运草药种苗还要多久才回来?他既然能与西部的人做生意,那他就一定进得去,或许,他还知道一些关于盅的事情。

只是,他当初上门为母求医,自己并未答应,后来他未再提,自己也忘了这事。现在虽然大家已是合作的关系,但不知道他会不会心有芥蒂?

看来,找个机会自己要亲自上门一趟,以示诚意。

这天,吃过午饭,杜雅汐就寻了个借口一行人回到了别院,对于姚宸之病情,杜雅汐并不想家里人担心,所以就选择了隐瞒。

夜,如期而至。

窗外,皎皎的月光给大地罩了一件银色纱衣,风吹过,院子里的桂花树沙沙作响,树影摇曳,映在地上,那巨大的黑影竟像是一个专门在夜里出没的巨兽。

杜雅汐看着树影,只觉心里乱糟糟的,风吹过,她打了个冷战,伸手便关了窗户。转身就见姚宸之斜斜的躺在贵妃椅上,微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散披着的墨发垂落在雪白的衣袍上,此刻看去竟是如梦如幻,画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已经朝夕相处一个多月了,可杜雅汐还是时常被他的迷住了眼。她时常问天,这么一个美男子,上天是怎么舍得夺去他的光明?

如果此刻那黑眸中流光溢彩的话,那会不会更加的迷人?

“好看吗?”姚宸之突然出声,杜雅汐不禁轻笑摇头

。这个家伙,越是相处就越是发现他也有许多调皮捣蛋,幽默风趣的时候。

嘴角弯弯,杜雅汐走了过去,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支步摇,站在他的身后,动手给他绾了一个圆髻,然后插上了步摇。

姚宸之伸手去摸,杜雅汐连忙阻止。

“别动。动乱了,就不好看了。”

眸子转了转,姚宸之一脸的疑惑,“你给我插了什么东西在上面?”总沉得脑袋动一下,就有什么在头上轻轻晃了晃,并不像是他平常束发的感觉。

杜雅汐笑了笑,“没什么。”说着,她摸着下巴细细的打量着他,只觉如果他穿上女装一定美得倾国倾城。

她越说没事,姚宸之就越觉得有事,他伸手一摸,先是一愣,然后很无奈的笑着道:“你啊你啊,真是调皮。”

他抽下了步摇,朝她招招手,道:“过来。”

“不过。”

“咱们要礼尚往来。”

“不要。”

“盟友第七条,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杜雅汐笑着摇头,“不管这个。”

这个家伙,现在倒是时常将盟友条约搬出来。

姚宸之蹙眉,再次问道:“你真不过来?”

“不过。”杜雅汐很干脆的摇头,她又不傻,刚刚她捉弄了他,他肯定也会捉弄她。

“好!”姚宸之道了一声好,突然就起身伸手去抓杜雅汐。见状,杜雅汐立刻笑着躲开,却又见姚宸之身子趔趄了一下,她慌忙上前几步,伸手扶住了她。

“被我抓住了吧?”

姚宸之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笑得很是得意

“你耍诈。”杜雅汐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他骗了,于是,伸手就推搡他,却不料反被他用力一扯,整个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哦,痛。”杜雅汐轻呼一声。

鼻子撞在了他的肋骨上,生痛生痛的。

姚宸之立刻松开了她,弯腰俯首凑到她的跟前,似是想要查看一下,怎奈眼前一片模糊,他不由的轻叹了一口气。

杜雅汐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连忙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语气有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嗔,“就这里,很痛。”

“对不起!”姚宸之连忙致歉,手却舍不得从那细腻的肌肤上抽开,心不由一阵荡漾,他壮着胆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雅汐,我想看看你,好吗?”

“这?”

“对不起!我逾越了。”姚宸之听着她有些迟疑,便红着脸道歉,心中暗骂自己太轻薄。

眼看着他脸上溢出一抹失望的表情,杜雅汐没作多想,便点头,道:“好。”

刚刚抽离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姚宸之简直就不敢相信,于是又问:“你说什么?”

拉过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杜雅汐的语气中有着心疼的道:“我说,好!”

“呵呵!”他的嘴角立刻溢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得杜雅汐又是一阵心酸,这样他就已高兴成这个样子。

唉——

杜雅汐闭上双眼,感觉姚宸之的手轻轻的在她的脸上游走,不知道为什么杜雅汐突然有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珍惜的感觉。

姚宸之细细的抚过她的脸,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手间触及两片柔软时,浑身竟是一阵酥麻,仿佛那里会释放电流一般。

杜雅汐也是一样,心不由的一颤,脸就红了起来。

姚宸之知道手放在她的唇上不好,可又像是有一股很强的引力将他的手指吸在那里,他无法抽回

眸中渐染雾色,微光跳跃了几下,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来回在她的唇瓣上摩娑,细细在心里描绘她的唇形。

杜雅汐羞赧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像是怀揣着一只上蹦下跳的小鹿,怦怦直跳,怦怦作响。

一颗心就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

“宸之。”

红唇轻唇,她轻唤了一声。

感觉指间电流变得更强,姚宸之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他俯首探了过去,直直的覆向那充满电流的地方,想要更深刻的感受一下电流是否真实?

杜雅汐呆若木鸡,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此一举。待她反应过来,唇上的温度已消失,姚宸之整个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宸之——”

这是怎么回事?

杜雅汐蹲下身子,抱住了他,朝着外头急切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丽婶,半夏——”

心,乱成一片。

揪心的痛着。

她没有时间去惴摩自己此刻为何有这样切身的痛,她只知道,自己想让他醒来,想让他笑着站在自己的面前……

砰——

丽婶等人推开门焦急的走了进来,当她们看着紧闭着眼躺在地上的姚宸之时,立刻上前,却有人比她们还快一步的抱起了姚宸之,转身就往门外走。

虎仗?

他不是去了苏城吗?

杜雅汐急步跟了上去,丽婶等人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胡荽和老何已经候在了药房前,虎仗抱着人过来,连忙按开了密室的门,让虎仗先进去

杜雅汐眼看着密室的门就要关上,连忙喊道:“等等!”

她走了过去,看着老何,道:“我也要进去。”

“少夫人……”

治疗的过程太触目惊心,老何不想让杜雅汐看到。

“让我进去,我可以帮忙。”杜雅汐说完,扭头看向丽婶等人,“丽婶,你们在外面守着,不可让任何人打扰。”

“是,少夫人。”

老何见她已经安排好了,想到她的医术或许会有帮忙,便侧开身子让她进去。这还是杜雅汐第一次进药房的密室,密室里很简里,只有一张大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很大的木桶。

此刻,胡荽正在将一桶桶正冒热的药水往大桶里倒,满室都萦绕着一股浓郁的中药特有的苦臭味。

杜雅汐骤步走到了大床边,看着虎仗熟练的脱下姚宸之的长袍,待胡荽装完药水后,他就小翼翼的抱着姚宸之过去,轻轻的将他放进了药桶里。

快步跟了过去,杜雅汐就见姚宸之不由的紧皱着眉头,一副难受的样子。她就想过,上次姚宸之泡过药水后,被烫得一身快起泡的模样。

她伸手去桶里探了下药水的温度,指间传来痛感,她的眼泪就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

竟是这么的烫。

一定是事后老何给他擦了药,不然,按着温度,人不被烫得全身起泡才怪。十多年的日子,他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杜雅汐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抽出手绢,轻轻的柔柔的拭去姚宸之脸上的汗水,在他耳边,轻道:“宸之,我在这里,你放轻松一点。”

不知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的话,姚宸之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开,脸上也褪去了苍白,换上了淡淡的红晕。

“少夫人,你还是坐着等吧,少爷要泡足半个时辰

。”老何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药桶边。

“谢谢!”杜雅汐点点头,却并没有坐了下来,一直就那样站在药桶边,不停的替姚宸之拭去汗水,一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时间一点一点缓慢的过去,杜雅汐瞥了一眼桌上的漏沙,只觉时间变得难熬,过得缓慢无比。

终于,沙漏被上下调换,继续开始漏沙。

虎仗把姚宸之从药桶中抱了出来,放在**替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待杜雅汐换过身时,老何已经拿出了银针包,准备下针。

杜雅汐连忙走了过去,问了老何一些问题,然后,两人紧密合作在姚宸之的身上施针。

看着姚宸之趴在**,背上银针晃晃,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大刺猥,背上插了银针。眼睛一眨不眨的他背上的银针,渐渐的,银针下开始溢出黑色的血丝。

老何立刻递了一块干净的白布给杜雅汐,“少夫人,帮忙擦去黑血。”

“好。”

两个人一直擦着不停溢出的黑血,直到溢出的血是正常的鲜红时,老何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杜雅汐,道:“可以拔针了。”

浅浅颔首,杜雅汐利落的拔针,眼泪再次不听使唤的掉了下来。

“雅汐。”

耳边传来了姚宸之虚弱的声音,杜雅汐立刻俯首看着他,哽咽着应道:“我在这里,你先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

姚宸之轻嗯了一声,就再次合了眼帘。

虎仗将姚宸之抱回房间,杜雅汐便遣了他们回房休息,亲自照顾姚宸之。

窗外,冬日的阳光洒了进来,趴在床沿上的杜雅汐突然睁开了眼,她抬目望去,见姚宸之安祥的睡着,这才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她坐直了身子,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起身放下罗帐,怕阳光影响了姚宸之睡觉

。然后就轻手轻脚的去净房洗了一把脸,这才觉得浑沌的脑袋清明了一些。

她做了一个恶梦。

一个不愿再想起的恶梦。

从净房出来,她就换下了一身是药味的衣服,脑海里还是会不时掠过梦中的情景,她甩了甩头,轻斥自己:“杜雅汐,那是梦,不是真的。别再想了。”

她苦笑了一下,有点对脑海里顽固的画面没辙。简单的绾了个髻,她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阳光立刻洒在了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她不由的闭目,静静的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身后,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撂开大红色罗帐,只觉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立刻闭上双眼,感觉已经适应了之后,他才慢慢的张开眼,朝光源望去。

一抹嫩绿跃入了他的眼帘,虽然还是不很清楚,但是,他还是为自己能看到颜色而感到惊喜万分。

“雅汐——”

骤然转过身子,杜雅汐惊喜的望去,两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姚宸之瞪大了双眼,贪婪的看着那张模糊却已可分辨出五官的脸,两人就那样一瞬不瞬的望着对方。

谁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杜雅汐猛的回过神来,立刻冲了过去,看得姚宸之直唤,“别跑,小心一点,孩子。”

杜雅汐凑到了他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直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淡淡的影子后,她才轻声问道:“宸之,你是不是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嗯。”

“你先等等。”

杜雅汐走进了屏风里,片刻就从里面取来了他的长袍,“宸之,赶快起来穿衣服,你坐到临窗那里去,我要检查一下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