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都是这些混蛋得到重用,倘若不是这次长毛打到常州,过不了几年,这个油滑小生又要入阁了。”天下这些不平事,左宗棠恨之入骨,提起便有气。这次樊案给他很大的教训,他告诫自己要克制肝火。他有意端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起茶来。火气略为平息后,他告诉老朋友,皇上已命他回湘募勇,明天就要离开宿松。

“明天就走?”曾国藩希望左宗棠多住几天,关于局势变化后湘勇的用兵计划,他很想与这个今亮商讨商讨,“《经史百家杂钞》编纂如何,你还没有提意见呢!”

“我猜你是想超过姚鼎?”左宗棠诡谲地笑笑。

“姚姬传先生博大精深,我粗解文章,乃姚先生启之,哪里敢有超过他的野心。”曾国藩诚恳地说。

“当然,要想超过姚鼎,也的确不易。”左宗棠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不过,你将姚先生义理、词章、考据的治学路径有意拓宽一条,把经济加了进去。从这点上说,你有所超过。但大醇小疵,里面也有些篇章还可再斟酌斟酌,眼下我无心和你多说,待平定长毛后,再来详论如何?”

“好!平定长毛后再谈。先说说,你准备招多少人!”

“多则一万,少则七八千,名字我已想好了,就叫它楚军。”

“楚军?”曾国藩想起当年王錱在赵家祠堂张贴“湘军营务处”招牌的事,“季高,叫楚军不宜,你既然要另树一帜,还是叫楚勇为好,日后免得遭人讦难。”

“虽然是勇,但它既出省作战,还是叫楚军为好,究竟名正言顺些。”左宗棠不是王錱,他不愿受曾国藩的制约,做事也没有曾国藩那么多的顾虑,有声有色,烈烈轰轰地干一番事业,是他几十年梦寐以求的愿望。前几个月,因樊燮告状,他在长沙处境不利,有人甚至偷偷写一些辱骂的小条子,半夜贴在他的门上以泄积怨,常常惹得他怒火中烧。有一张帖子上甚至写着“钦命劣幕衔帮办湖南巡抚大公馆”,极尽挖苦之能事。现在此案已平,因祸得福,且又正遇江南大营溃败的非常时机,年已四十九岁、中举达二十八年之久的左宗棠怎能失掉这个大好机会!他恨不得招集十万八万雄师,尽展胸中奇才,一年半载便荡平巨寇,克复江宁。他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

左宗棠刚告辞出门,亲兵送来一个讣帖:罗遵殿家明日举行家祭,请曾国藩参加。

“淡村死得可怜!”曾国藩自言自语,满脸阴云,转而对亲兵说,“你告诉罗家,明早我亲来府上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