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苏先生”这三个字,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苏锦余那张让人心生忌惮的脸。只是,看着秘书刚才说话的口气。我其实也有些分不清楚她现在到底是林增年的人,还是苏锦余的人了。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笑意看着我,用手示意我到旁边的会客厅等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要转身的时候,却突然快速地调转身体,一把拧开办公室的门锁,不顾秘书的阻拦冲了进去。当时,苏锦余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西装男像一棵粗重的大树一样,笔挺地站在他的旁边。而林增年手里正拿着一沓文件似的东西。手指连带着手臂一起不停地颤抖着。甚至连我进来这么大的动静,他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倒是苏锦余缓缓地转动自己的轮椅,转过头来看着我,扯了扯嘴角之后,就继续对着林增年说道,“这是林总这些年以来,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所有的证据。如果林总愿意和气生财地在这些文件上签下您的大名,那您手里的这些东西将全部交由你来处理,包括我这里的原件。如果林总执意要拉着宁宇陪苏某这样耗下去的话,那我也可以第一时间把这些东西让全安城的人都看一遍。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恐怕宁宇就要更加地不值钱了,苏某不喜欢这么咄咄逼人!”

苏锦余的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可是,听到明眼人的耳朵里,却满满的都是不容拒绝的威胁。我缓慢地移动着脚步,走到了林增年的身旁。伸手扶了扶他。林增年倒是意外地没有一把把我推的远远地,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手上的东西上。我瞟了一眼,认出上面都是凌炜浩的字迹,就明白过来,他这是决定要彻底傍上苏锦余这条大腿了。

林增年看完了之后,整个身体就不停地往下沉,我想努力撑着他。大概是感到了手臂上的力道,他这才转过来来看了我一眼。露出我几乎从未见过的虚弱的笑容。随后,就真的瘫软地坐了下去。沉吟了半响之后,林增年突然就发出了一阵阵的笑声,听的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不由地喊了声,“爸……”

林增年又看了我一眼之后,才对着坐在对面的苏锦余说道,“苏先生果然是不打无准备的仗啊。容我考虑一晚吧,明天你派人过来取这些文件。”

说完,林增年就闭上眼睛了,跟着又说了句,“林依依,替我送送苏先生。”

我觉得自己像是从未听到我爸说话的声音里透着这么多的情绪,有无奈,有不甘,有不舍……

送苏锦余出去之后,他抬头环视了一圈整层楼,就对着我说道,“林小姐,你觉得这栋大楼的整个构造是不是太过金碧辉煌了?林总的品味果然还是独特啊,就是我不是很喜欢,到时候得换个风格了

。”

听到苏锦余的话,我也不由地跟着环视了一圈。老实说,刚开始看到这装修风格的时候,我还吐槽林增年永远都丢不掉的暴发户的包袱来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也就顺眼了。现在突然听到苏锦余这么一说,想着如果宁宇真的变成了苏先生的所属物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土里土气的金碧辉煌了,心里竟然还有很多的不舍。

苏锦余笑着看了我一眼,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林小姐其实是个挺重感情的人!”

我不想也没有时间深究苏锦余这句话中的意思,因为玩心计玩阴谋,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跟他们这些人不在一个段位上的,就直接转身朝着林增年的办公室走去。可是,手刚触摸到门把手上,就听到了传来“哐当”一阵剧烈的声响。我赶紧推开门,那时候,已经看不到林增年端坐在座椅上的影子了。

走近了一看,我爸已经倒在了地下,右手上还握着刚才签字的笔,刚才苏锦余留下的那些文件他,他已经都一一签了字了。我大喊了一声秘书,很快就把林增年送到了医院,医生告诉我他这是中风了。我也不是很懂,随即就把电话打给了我妈和林薇。

我姐不知道是从哪里赶来的,身上还有些灰尘,以前这种情况多半是在工地上的。可是,现在宁宇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里还有什么正在动工的工程啊。我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林薇就先质问我了,“怎么回事?林依依,你是不是又说什么话刺激林增年了?我都让你最近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你别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其实,整个人的情绪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上一次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复原,就赶着出来主持大局了。”

林薇说话的时候,我连插话语、的机会都没有,也觉得没什么辩解的意义,就沉默地不吭声了。林薇大概是自觉自己说过了,坐下之后,就补了句,“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早就明白宁宇被他亲手卖出去的那天,这样的事情肯定是逃不掉的。”

说着话,就要掏出烟点上,一旁正好有护士经过,呵斥了林薇一声。她瞪了护士一眼之后,还是默默地收了起来再抬头的时候,发现我妈已经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了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林薇,脸上的怒意不言而喻,我生怕里面那个还在救治,这个又被气的进去了,就冲着林薇使了使眼色。

幸好我妈什么都没有问,就挺直了腰杆坐在那里,安静地有些让人可怕。直到我林增年被推出来之后,我妈的表情还没有多少的起伏波动。医生介绍我爸的病情和以后的护理的时候,我妈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流出了泪水。她用手背擦了擦,看着还在沉睡中的林增年说道,“你也有今天啊!”

我妈这句话说的让旁边的主治医生都无法继续解说下去了,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林薇把我拉了出去,朝着外面走的时候,笑着说了句,“林依依,我本来不信报应的,现在还真的有点信任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了,我就记的小的时候,有一次两个人吵架,就听到罗女士冲着林增年吼道:等你老了,中风、脑淤血、半身不遂的时候,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狐狸精守候在你的病床前。呵呵……还真是让妈给说着了,爸现在是真的中风了,以后恐怕想要吃上点白粥,都要看看罗女士的脸色了吧!”

林薇的话让我的脑海里呈现出两个对比的画面,一个是总是端着一副总裁架子端坐在那个真皮沙发上的林增年,一个是坐在轮椅上,被罗女士推着,面部僵硬,手指颤抖着的老人。

心里有一阵阵的苦涩感,林薇看了我一眼,不知道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安慰话,“林依依,其实,你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对于林增年的晚年来说,也不算太坏吗?有一阵子,宁宇也遭遇到资金链短缺的情况的时候,我真的挺替他担心的,我担心他有一天能把自己那条老命都给玩丢了。这下好了,真的可以安享晚年了!”

虽然林薇这话听起来挺大逆不道的,其实,里面也挺有道理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讥讽了她一句,“林增年一直以为最不孝顺的人是我,看来他彻底错了!”

林薇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没一会儿我妈就走出来了,让林薇去楼下拿药。等我姐走了之后,我就便问了句,“林增年怎么样了?”

“坏人都没那么容易死去!”我妈冷冷地回应了我这么一句,我记得这话苏墨也曾经跟我说过。一想到他,就不由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因为我从我妈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她有话要跟我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妈终于开口了,“林依依,你现在跟那个苏墨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了?听说你连对方的父母都见过了?怎么样,他们对你满意吗?尤其是对于你这个离过婚的身份有芥蒂吗?”

那天被苏墨**裸的坦诚伤了之后,去我妈那里,她没有问及这个问题,我一度以为她是不知情的

。但是,现在看来,大概是她觉得现在的时机更加地成熟一些吧。我深吸了一口气,就跟着回应道,“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关系。”

我刚说完,我妈就笑了,反问道,“林依依,你最好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和那个叫苏墨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我妈声音里命令的意味就越来越重了,我本能地就想要回嘴,但还是生生地咽了下去。见我不吭声,她就拽着我的手腕,把我拉到林增年的病房前,指着躺在那里的人说道,“林依依,你给我看好了,虽然林增年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有一个事实你永远都改变不了,他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是你的父亲。还有那个很快就要被改朝换代的宁宇,你就算再对它不屑。可是,你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都是宁宇赋予你的。所以,你要是再敢朝着苏墨靠近一步,你就伸手摸摸自己的良心!”

我妈说着话,就把我的手摁在了自己心跳的位置。我虽然知道她心里有气,可是,我觉得她这样对我也挺残忍的。如果感情是自己可以随意控制的事情,她又何必跟林增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用力地揪了揪胸口那块的衣服,感觉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地冲着罗女士笑了笑,“放心,我没有想象的那么愚蠢,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说完,我就抬脚离开了,却在一转身的电梯旁,就看到了苏墨。一直撑在眼眶中的泪水,就那么没有自尊心地滴落下拉。我赶紧转过身,想要直接从楼梯下去,苏墨不声不响地跟了过来。一直到我要伸手来开车门的时候,他一把用力地摁住我的手背,把我整个身体都给掰了过来。

抬手擦了擦我的泪水,轻声地问了句,“很为难吧?”

我一直就说苏墨的语言功底修炼的很好,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一下子勾出了我心中的委屈感。本来无声的流泪一下子就演变成了一阵呜咽,我觉得再这么面对苏墨,我林依依就只能越来越失态了,便想赶紧离开。

苏墨却直接拽着我上了他的车子,朝着以前住的小区开了回去。车厢内,还是苏墨以前喜欢哼唱的那首歌,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依依,我要暂时离开安城了,今晚……陪我吃顿告别晚餐吧

!一顿安静的晚餐,不吵不闹,不挖苦不讽刺,不解释不掩饰……”

苏墨的话把我说愣了,我就那么抬着头看着他,他转过头来冲着我笑了笑,“顺便也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我不知道苏墨那里到底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我就觉得大脑有些空白,然后苏墨那句“我要暂时离开安城了”就一直在那里来回地晃荡着。以至于,被他领进家门的时候,都有些浑然未知的感觉。

餐桌上的红酒像是早就醒好了,厨房里有摊放着的牛排。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就冲着苏墨说了句,“好啊,既然事情都做完了,你的确也该功成身退了。我林依依也不是那么玩不起的人,咱就好合好散地再吃一顿最后的晚餐吧!红酒配牛排是不是?嗯,挺好的氛围,特别适合告别时分的互诉衷肠!”

说完话,不等苏墨的反应,我就率先进入了他的厨房。挽起袖子就开始动手,我知道他此时此刻就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地看着我。所以,我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乱,这人都要离开了,我不能在最后的时刻,还输了自己的气势。

心理暗示似乎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从未把牛排煎到这种近乎于完美的程度。苏墨从我的手中接过去盘子,笑着称赞道,“不错!”

我也回了句,“多谢谬赞!”

我想我和苏墨这样的表现应该也算得上是专业演员的修养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还能恢复到以往这种调笑的模式。我不知道自己该佩服他,还是该佩服我自己。不过,说起来,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僵也僵过了……既然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还没有办法给填上的话,那怎么办呢?也许只能绕道行驶了吧!

苏墨一层一层地卷起自己的衬衫袖子,用餐巾包裹着瓶身,动作娴熟且优雅地给彼此的杯子里倒着红酒。晃了晃透明的水晶杯里那醇红的**,我笑着问道,“不是还说有属于我的东西要还给我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什么东西丢在你这里了?”

苏墨微颔首,指着主卧的衣柜说到,“你的礼服一直都没有取走!”

我想起来是我第一次见到苏墨的时候,穿的那件黑色裙子。本来是被他硬生生给扯坏了的,后来却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它还原了。听到这里,我突然来了兴致,朝着衣柜走去,“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正好这氛围也挺适合的

。”

说着话,我就开始换上衣服了,正要抬手到后面去勾拉链的时候,一阵温热的触感从后背传了过来,“我来!”

我没有拒绝苏墨的好意,苏墨拉完拉链之后,在背后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我有些狐疑地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墨冲着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重新坐回座位上之后,我和苏墨碰了碰杯,他再把红酒送进口之前,突然笑着说了句,“林依依,看来天平的两端,一块砝码对四块砝码,终归还是没有胜算的可能性的!”

我意会了苏墨这关于砝码的比喻,他是那天平一端的一块砝码,林增年、林薇、罗欣和宁宇是另外的四块!我没有再说话,苏墨那杯酒先于我之前喝掉了,他再要伸手去够酒瓶的时候,我伸手拦住了他,“苏墨,你要是喝出什么意外来,像你之前说的,我就成了第一嫌疑人了!”

苏墨笑了笑,突然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情绪有点激动地问道,“林依依,他们……对你很重要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就补充了一句,“像你所说的,我是个孤儿,可能不太懂这种血浓于水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自己用这话去刺苏墨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得特别的残忍。但是,现在就这样听他用这种自嘲的口气说着自己,我心里就一阵阵的抽搐,便回应了一句,“嗯,很重要!”

苏墨把我的手从瓶身上拿了下去,用很理智的口气说道,“放心,我没事!”

我刚要站起来拦住他的动作的时候,苏墨的眼神已经开始变的凌厉起来了,带着一种不容被干涉的距离感。我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跟着也一口闷掉酒杯中的**,苏墨也破天荒地不阻止我,感觉我们都像是要刻意买醉的人!

醉了之后,都可以自我麻痹地把一切都归为酒后乱性,所以,当两个人互相撕扯着滚向主卧的大床的时候,我的大脑其实是清醒的,但是,身体似乎已经醉了。苏墨所有的动作都难得的粗暴起来,我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墨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那里,旁边还放置着一个行李箱

。我盲目地抓着要穿的衣服,他把礼服裙替我套了起来,从身后把拉链拉上了。我刚要转身的时候,他却一把摁住我的肩膀,不让我面对着他,“依依……”

说完,就停顿了下来,我应了声,“嗯。”

苏墨应该是笑了笑,就跟着说了句,“好好的!”

话音刚落,苏墨就拎起行李箱,在我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迈出了他自己的家门。临走前,背对着我说了句,“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窗锁好。”

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我才意识到苏墨就这样走了,离开了安城,离开了我的生活,就像他来的时候,那么的匆忙和任性。我甚至都没有弄明白他所说的端短暂是多久,离开安城是指回瑞士还是回明城。

环视了一圈这个地方,才自我安慰道:也好,现在终于不用陷入两难的境地了!拿好自己的东西,就带上门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刚想要把手机塞回背包里的时候,却发现了里面有个信封。打开一看,全部都是钱,但我却一眼就认出来这些钱的来历,是我每次事后丢给苏墨的,包括那个买一个吻的十块钱!

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又被撩拨上来了,我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苏墨,你母亲的!

说着,我就打车往商场走,我觉得我必须尽快地花掉这些钱。不然的话,它们就会一直膈应着我,我也应该赶快换掉身上这件衣服。这么想着,就朝着店里走去,随手指了一件连衣裙,就进了试衣间。可是,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地,手根本就抬不起来。我喊了店员过来帮我拉拉链,她却突然在身后大叫了一声,“天哪!”

我以为她是因为看到我身后的吻痕,被吓到了,就想要催促她快点的时候,店员却把我拉了出来,背对着那个穿衣镜,又拿出一个镜子放在前面,问道,“你看到了吗?”

我疑惑地问了句,“看到什么了?”

她有些急促地指着我后背的拉链,我对着镜子仔细地看向店员手指的方向,整个人也愣在了那里:因为身后的拉链头整个呈现出了一个戒指的模样,那璀璨的钻石正在店内的水晶灯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地刺着我的眼睛……♂手^机^用户登陆m.更好的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