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多变,难料,画展的决赛才刚刚结束,我还未来得及陪她去报名,第十四号台风“天秤”已大面积地侵袭了市夜色绯糜。

偏偏度假村的工作才刚刚有条不紊地开始,工程负责人打电话通知我时,我连家都来不及回,匆匆从画展出来,驱车赶往度假村。

“会长,您怎么来了?”负责人小李接到我的电话,马上赶来接我。

大雨瓢泼,一个人一把伞,完全抵挡不住,我紧紧抓住频频被大风吹得几欲脱手的伞,迎着七级大风,大声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不容乐观,昨晚大风吹倒了三棵大树,把小路上的那座小桥给堵死了,山里的居民一时被困在里面,幸好早上的时候救援队赶来把树给挪走了,路是不堵了,可我看危险那,再这么刮下去,那座桥随时有坍塌的可能,所以他们尽快在做疏散工作。阄”

“伤了人没?”

“呃……”小李闪烁其词,我不由提高了音调,“我问你伤了人没?”

“压死一个老人,他刚好经过那座桥,三棵树一起压下,当场毙命夜色绯糜。哦”

我倒抽一口凉气,又听他道:“不过这完全是个意外,跟我们伊囩会没有关系。”

闻言,我停下了脚步,目光森冷地看着他:“跟伊囩会是没有关系,但是跟一个家庭有着很大关系,如果今天压死的是你的父亲,你会不会也这么说。”

他哑口无言,噤了声,一会儿又说:“嬴总也来了。”

我一扭头,果然,嬴锦廷那辆招风的迈巴赫惹眼地停在那里。

“他现在在哪?”

“跟救援队一起,在山上。”

“带我去。”

“可是会长,天色不早了,这会儿上山很危险,您还是找个落脚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吧。”

“休息,呵。”我冷哼,看他面露紧张,又说,“那么多人还困在上面,你却叫我去休息,叫几个人工程队里的人跟我一起上去。”

“是。”

这一带还离城镇比较近,海拔不是很高,山路本不难走,可昨晚连带今天暴雨一直没停过,许多地方都积了水,现在早已泥泞不堪,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深地大坑,再抬起来,得花点力气。

半个小时后,我们才看到一点人影,山上的居民都有组织地遣往山下疏散。

“上面怎么样了,还有多少人?”我拉住一个救援队的人就问。

“还有好几十户人家,天色太暗,晚点的时候又一轮台风要经过,估计不能全部撤下来了。”

我一听,心都揪了起来,尽管上面都是群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想着他们要在山里困上面一夜,心下不由得发紧,这里是山区,一个晚上,来场风力可达级的台风,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

“会长,您别急,该供应的物资都已经供应上去了,应该会没事。”

“应该?你能保证这个应该没有意外?”我说着继续往上赶。

“喂,这位小姐,人家都往下走,你怎么还上去,太危险了,赶紧离开。”途径几个救援队小伙子,扯住我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手臂,他手上的泥全粘在了我手上,我来不及管那么多,甩开他的手,“不好意思,我是伊囩会的会长,也是这个工程的总负责人,我必须上去。”

“怎么跟那个人说的一样。”他嘀咕一句,也没勉强我,他的话落进了我心里,那个人估计就是嬴锦廷。

想着他还在上面,我又加紧了步伐。

“快快,赶紧撤离。”离得近了我已经看见了救援大队长的身影,“老妈妈,这些东西您就不要带了,我们下面都有,您快点带着孙子孙女走吧。”

“我要带走,这是我老伴留给我的,我要带着,要带着……”年近八旬的老人身形佝偻,怀里紧紧抱着一袋东西,眼睛死盯着队长,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八岁左右的小孩。

我上前,跟大队长打了声招呼,蹲下,对身高只有一米五十几的老人说:“婆婆,您能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吗?”

她见终于有人肯听她说话了,眼底的戾气也开始退去:“这是我第一次嫁过来的时候我老伴给我的,一台小收音机,我宝贝了年了,可不能丢了,丢了,我老伴要怪我的,我老伴才刚走,我要好好保护它,保护它……”她喃喃地,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两个小孩唤了好几声奶奶她都没有反应。

我转向小李,无声地询问他,他冲我点了点头,我便明了,那位不幸被压死的老人正是这位婆婆的老伴儿。

“这样好了,婆婆,您把它交给我,我一会儿亲自给您捎回去,您先下去等着行吗?”

她一听我要拿她的东西,立刻紧张起来,枯瘦的手捧得死牢:“不行,我不给你,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它给我。”

“我一定把它给您。”我见她仍是一副非常戒备的样子掏出怀里的手机,“您看,这是结婚的时候我先生留给我的,我也很宝贝呢。”我说着在她面前扬了扬,“那,现在我们来交换,我把我先生留给我的给您,您把您手里的收音机给我,这样,就不怕我不还给您啦。”

“你先生也死了吗?”她无限哀怨地看着我,空洞的眸子似在找寻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我心底一阵不忍,如果能骗到她,我说说谎又有什么关系,“是的,他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所以,我很能理解您的心情,您比我更幸福,您还有这些孙子孙女呢,而我,我什么都没有,一直是孤身一人。”谎言再假也有真的掺在里面,先生没走,父亲却走了,最懂我的邹亦也走了,小令,菲菲,嬴锦廷……一夕之间,我身边的人似乎都离开了我,而我,也离开了他们,深吸口气,将手机塞进她怀里,“喏,唯一陪伴我的手机也给您了,这样您可以放心了吧,乖乖跟他们下去。”

她握了握手里的手机,脸上的表情有点动容,蠕动着嘴,缓缓移动了下布满皱纹的手,将怀里的东西塞进我的怀里,动作慢的,那仿佛是她身上唯一宝贵的东西,或许,生命在那台收音机面前,只不过是个不足为道的虚物。

多想,也有什么一个人,可以让我为他守着年轻时留下的东西,一守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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