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个早上的雨,停了。

太阳从厚重的云层里钻出,驱走天际最后一块乌黑,又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殷长天站在自然工坊外头,目光震惊又不舍的直盯着橱窗里那个明明不该躺在那里,却又躺得很怡然自得的小娃儿。

瞧他侧躺在展示家具间,眼睛闭着,左脚弯曲搁在地毯上,右脚弓起踩在左脚膝盖上,食指不断揠着鼻孔,小小身子像一尊过于豪迈的睡佛,让经过橱窗前的人都会忍不住想停下来,看这样奇怪的展示品一眼。

而这个奇怪的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殷长天在橱窗前蹲了下来,伸手抚摩着玻璃,墨黑眼里有满满的惊喜、不舍和歉意。

心中百感交集,他闭起眼,费尽力气才将到口的懊悔和自责吞回肚子里。

再度睁开眼抬起头时,一双同自己一样漆黑的眼睛隔着玻璃窗贴了过来。

橱窗里头,忽然张开眼的江看宇瞇眼靠上前,将这个一直在看自己的陌生男人打量一番,防备、精明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个五岁孩子。

对看了半响,未曾见过面的父子两人同时舒展眉头,朝着对方笑了下。

相似的笑容、雷同的长相,让所有的路人都好奇的多望了几眼。

橱窗里的江看宇跑了出来,仰头望着殷长天,一脸狐疑的问:“叔叔,你是要来看家具的吗?”

“是,叔叔来看家具。”没有多解释此行的目的,殷长天静静的望着江看宇,脸上有一抹久违的笑意。

“看家具?看家具要带小熊?叔叔,你别骗我了,你一定是来找人的…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一个小朋友?”江看宇眼睛骨碌碌转了下,从殷长天左手拿着一个泰迪熊的样子,猜测他是来找人。

“你好聪明,竟然知道叔叔是来找小朋友的。”殷长天有些诧异的望着眼前这个过于聪明的孩子,赞许的说。

难怪傅云中说这孩子很聪明,既精明又调皮,像只谁也拦不住的野猴。

野猴?目前还没发现,但聪明,他已经看见了。

“叔叔的小熊要给谁?”望着殷长天手里那个熊玩偶,江看宇笑得很灿烂。

如果他笑得再可爱一点,不知道叔叔肯不肯把可爱小熊给他?

“小熊是要送给叔叔的儿子,叔叔好想看到他,如果可以,叔叔更希望能抱抱他…”殷长天揉揉他的发,蹲下身和他平视。

“那叔叔为什么不去抱他?要是小宇有爸爸,小宇也想要爸爸抱…”江看宇朗声回答,心里有种不敢说出口的失落。

望着小小脸蛋突然浮现的伤心,殷长天再也忍不住的将他搂进怀里。

暗云中说,从这孩子开始懂得生日礼物是什么意思的那时候起,便年年许愿要个爸爸;还说他常常缠着风延和莫言远,问他们两人能不能当他爸爸…

他所知道关于这孩子的事,都是从傅云中那儿听来,他是他的亲生父亲,却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一次身为父亲的拥抱。

“叔叔,你为什么抱我?我又不是叔叔的儿子。”江看宇笑着拍拍他,完全不觉得让陌生人抱着有什么不对。

“谁说不是?!你是…你就是我…”殷长天低吼,还来不及解释两人的关系,怀里的小娃已让他激动的语气吓了一跳。

“叔叔,你怎么了?你好奇怪…”江看宇不解的瞪大眼睛。

“跟叔叔说,你叫什么名字?”殷长天放缓语气。

他知道这个孩子叫看宇,也知道当年傅云中可怜芷瑶,没有帮她拿掉孩子,只让她在手术室里躺了两个小时,听着她不断哭泣,更知道五年来,芷瑶和孩子过得很好,有许多人在照顾他们母子俩,但他还是想听孩子亲口说出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喜欢吃什么…

因为他想为他付出身为父亲的关注!

“我…我叫江看宇。叔叔,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很了不起。”小娃得意的笑说。

“哪里了不起?”殷长天笑着抱起江看宇,将他带进自然工坊。

“我可以看见整个宇宙…”

“是吗?”殷长天笑了起来,和自然工坊的两位老板打声招呼后,便抱着江看宇坐上一旁的贵妃椅。

“叔叔不相信喔?有句话说一沙一世界,一颗沙就是一个世界,我叫江看宇,是一条很大的江喔,叔叔,一条江有多少沙子?数不清对不对?很多沙子就可以堆出很多的世界,然后我这条江当然就可以看见整个宇宙啦!”江看宇边说边扳着指头,与众不同又清晰的思考模式,让殷长天莞尔。

“好聪明,这是谁告诉你的?妈妈吗?”他低声询问。

“不是,是莫叔叔说的。江小瑶才不是这样说,江小瑶说看宇,就是要抬头看宇宙,看着天空往前定,过去的不要回头看,要统统忘掉。”江看宇的小脸挤成一团。

是不是过去的都要忘掉,所以江小瑶才会连爸爸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江小瑶这个笨蛋,连小宇的爸爸都忘记了,她不记得爸爸去哪里了…”江看宇靠在他的胸膛,突然变得有些伤心。

“江小瑶?”殷长天的胸口猛地缩了下。

原来她是这么告诉孩子的…不记得他去哪里了?

“江小瑶是小宇的妈咪,她出去了,到机场接重要的客人,叔叔要见小宇的妈咪吗?她很漂亮,小宇拿照片给你看…”江看宇期期艾艾的解释江小瑶是谁,还热情的想拿照片推销自己的妈咪。

“好。”殷长天笑着点点头,不意外的看见江看宇蹦蹦跳跳的冲进办公室。

没有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就马上飞来台东见她和孩子,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沉淀心头的苦涩和激扬,所以才忍到一个礼拜后的今天,跟着殷阳集团的代表一起过来。

只是他仍旧等不了,一下飞机就叫了出租车,自己先来到自然工坊见她和孩子,没料到她竟会被派去机场接机,让两人阴错阳差的没能在第一时间见面。

但至少他先见着了孩子…

失而复得的喜悦,充塞胸口。

*********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机场,江芷瑶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看到殷阳集团派来谈生意的代表时惊吓得说不出话,直到见到两位代表后,高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不是他…

在搭出租车返回自然工坊的路上,她一面笑着简介公司,一面暗自庆幸,嘲笑自已反应过度。

她早该想到,都这么多年了,那男人如果要找她早就出现了,不会等到现在才现身吓她。

至于莫言远之前说的那句…他说他认识你,肯定也只是像一般人在寒喧,会说出天气很好、吃饱了没之类的句子一样,没什么特别意义,只是找个开场白,拉近彼此的距离。

所以,她不应该想得太多。

五年都过去了,就算他没忘,也该把她当成陌生人了。

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心悄悄拧了下,江芷瑶缓缓吸口气,将所有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感觉全部压下。

“黄经理、张特助,这里就是自然工坊,两位请跟我来。”

下了出租车,她笑容可掬的带领两位代表来到自然工坊门口,边说边推开门。

两个大男人鱼贯进入后,她态度从容的关上门,一回头,原本带着悠然笑意的脸庞马上僵硬,变得死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她惊愕万分的瞪着贵妃椅上那个不该出现,更不该与自己的宝贝儿子亲密相拥的男人。

看着孩子一手抱着一只泰迪熊,一手搂着那人的脖子,一股说不清的感觉瞬间从心头冒出,熨得她喉间一阵热烫。

她不知道自己是快哭了,还是气得想将那突然蹦出的男人狠狠捶打一番。

忍着满腔的怨怒酸苦,她牙一咬,抬起脚,看也不看殷长天一眼的直往前走。

“芷瑶…”抱着孩子的殷长天缓缓站起身,开口喊着经过身边的她。

前方殷阳的两位代表不解的停住脚步,来回看着上司和江芷瑶。

风延也走出办公室。

在这么多人的围绕注视下,江芷瑶努力压下所有不该在上班时间出现的情绪,勉强挤出笑容,招呼两位代表进办公室。

殷阳集团的两位代表不解的望了眼殷长天,在和上司点头打过招呼后,才顺着江芷瑶的手势往前走。

没继续往前,江芷瑶背对着殷长天,极力佯装平静。

“小宇,过来。”

“我…”江看宇来回看了下,把脸埋在殷长天的肩头,叛逆赌气的开口,“我不要,我要爸爸…”

江芷瑶闻言惊骇不已,急忙转身,脸色苍白,全身颤抖。

这男人…竟然跟她儿子说…他是爸爸?!

天杀的混蛋,他还有脸这么说,当初他根本不要这个孩子!

“你…你告诉他…你是他爸爸?”她嗓音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芷瑶,傅云中都跟我说了,我刚刚也打电话给傅云中,要他告诉小宇我是他爸爸。”殷长天走上前,刚毅的脸庞有懊恼,也有自责。

“你…你…”

饼去几年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她不知道这男人怎么还有脸来认这个当初差点让他一句话就给害死的无辜孩子?!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五年来让你一个人辛苦带着孩子,是我的错…”缓缓走向她,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抱歉。

“你站住,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江芷瑶低喊出声,惊慌的往后退。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突然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鬼话,但要的时候,强留她在他身边,不要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推开她,五年前,多少不堪的滋味她都尝过了,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过安稳的生活,他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

“这几年我想通了一些事,也看清一些自己过去从来弄不清的感觉…你不是雨桐,我的确很疼、很宠雨桐,但只有你会让我心疼…芷瑶,我好想你…”

掏心掏肺的深切告白,从殷长天口中说了出来,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不舍和心疼,清楚的传进她耳里。

几乎是同时,娇小的身躯狠狠一震,瞬间抓起样品桌上的纸镇,使劲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害怕伤到怀里的江看宇,殷长逃诏作极快的压住小孩的脑袋,身体一弯,躲过纸镇。

哐当一声,纸镇砸在玻璃橱窗上,光洁的玻璃瞬间裂开,碎片落地的轰然声响,

将在办公室里谈生意的一票男人全都引了出来。

“想我?想个鬼!当年不要我,现在才说心疼不嫌太晚吗?你为什么不滚远点?五年都过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个五十年,等我死了,什么都不记得,不会哭时,再来说那些没良心到极点的话?”她的眼泪飙了出来,再也顾不得场合、身边有多少人在看,转身就将附近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全往他头上扔去。

殷长天抱着江看宇拚命闪躲,有的东西命中他身上,有的则砸中他身后的展示区,碎片飞溅一地,地上狼籍一片。

殷阳集团的两位代表目瞪口呆,风延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走进展示区,扶起倾倒的枱灯,顺便为自家的家具打广告。

“黄经理,你可以看一下,自然工坊的家具都有非常好的品质,经过强力耐压耐撞测试;就算发生刚刚那样的争执场面,也不会伤到家具结构…”

江芷瑶这才发现自己太过火了,而且脾气发得很不是时候。

可是抬头望了眼面前的男人,在发现他仍然是眼睛眨也不眨的专注看着自己,怒气再度扬起。

“江看宇,过来。”江芷瑶忍着气,大喊一声,却看见孩子一脸错愕的望着自己,显然被她方才的举动吓傻了。

牙一咬,她上前想抢回孩子,但还没有摸到孩子,就被他紧紧握住。

“芷瑶…”殷长天面露心疼和不舍。“是我不好,那时我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你,还用很残忍的话伤害你,全是我的错…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

他忏悔的低语,想求得原谅,却让她像避蛇蝎似的马上挥开。

“妈咪…”江看宇哀哀的唤了声,圆圆的大眼睛盈满泪水。

爸爸刚刚有跟他说,因为爸爸曾经对不起妈咪,所以妈咪看到爸爸一定会很生气…但这么生气又流着眼泪的妈咪,他从来都没看过。

“妈咪,不要哭…爸爸知道错了…”他小声开口,试着安慰母亲。

听见儿子这么说,江芷瑶怔怔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这才发现泪水早已布满脸颊。

但是这男人凭什么…过去不要孩子,现在又借着孩子渴望父爱,把无辜的孩子拉到他那一边,让孩子替他求情?

恨恨的望了殷长天一眼,她转身,赌气的走出自然工坊。

“妈咪…妈咪不要走…爸爸,妈咪不要我了…”江看宇被吓坏了,放声大哭。

“别哭,我们去追妈咪。”拍拍江看宇的小脑袋,殷长天追了过去。

*********

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江芷瑶泪眼婆娑的一直往前走。

既然早就没有交集了,为什么不干脆就这样继续下去,永远别说想念、别说对不起,让她可以继续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带着孩子平静过日子?

五年来,傅云中总会在来看小宇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问她,能不能忘了过去?愿不愿意原谅他?

也不管她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下一秒,傅云中还是会开玩笑的跟她说,那男人很想她…

听了太多次,从一开始的心惊苦涩,到后来的无动于衷,最后,她再也不把傅云中的话当作一回事。

哪管傅云中说总有一天他会找来,说他会想她、会抱着孩子不放…她都置若罔闻。

因为就怕让傅云中的话洗脑,她会再也舍不下那个人。

可是,她真的曾经舍下过吗?

这一刻,答案清楚的浮现。

没有,她从来没有一天舍得忘记那男人!

她舍不下过去那些记忆,就算酸甜苦辣灼得人心痛,她还是宁愿在吞下那些苦涩的同时,让稀少的甜美记忆麻醉自己的知觉。

忘不了他愿意回头看她一眼时的那种目光、伸手搂过她时的那双臂膀,就算其中没有一点爱和温暖,却已是她这一生少之又少的爱过回忆。

所以她怎么能舍得下这些…只好不断的骗自己,逼自己将过往的那些片段压藏在心头不见天日的层层迭迭后头。

她以为她已经藏得很好了,可以无所畏惧、不再流泪的往前走,却在他忽然出现的这一刻,才发现所有压抑的过往,从来都没有真正被放下…

她明明藏得很深,可是一回头,伤心的过往又向她漫来,掩盖她的呼吸和所有的知觉。

时间似乎又退回到五年前,她依然是踽踽独行,不知能往哪里去。

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好不容易堆栈起一面城墙,打造出一点幸福的错觉时,又来伸手打破她的幸福。

江芷瑶在一根电线杆前停住,捂着唇流泪,蹲了下来。

“妈咪…”

远方传来江看宇哭泣的呼唤声,没多久,一双坚强、温柔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对不起,你别哭…”殷长天心痛的将她拥入怀里,懊悔的哄慰。

江芷瑶浑身一颤,来不及推开他,一旁哭到岔气的小娃自动扑过来抱住两人。

“妈咪,你不要小宇了吗?”

江芷瑶心疼不已,看着向来形影不离的儿子哭得那么伤心,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抓着殷长天,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要推开他吗?

那哭得半死的孩子怎么办?

他多么想要一个爸爸,可是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法帮他达成这个愿望。

不走,那留下来吗?

但是这男人…不可能会爱她的。

她没有忘记当初那一点点天真是怎么样因为他的无情化成灰烬…这一刻,她没有勇气再把自己往前推出去。

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无论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而来,她都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抬起头,她推开这个会让人眷恋的怀抱,毅然决然的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紧抓着她的裙襬,被她的举动吓呆的孩子也跟着后退,号啕大哭。

忍着心痛,江芷瑶咬牙开口,“你来,是要小宇的吗?”

“芷瑶…”他拧起眉,想要解释。

她摇头,低嚷道:“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你发誓会好好照顾他,会像我爱他一样的爱他,如果你可以做到,我就…就让你把他带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要把孩子给他,但有个爸爸是小宇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心碎的哭声由她的唇瓣逸了出来,逼得他不得不上前将她抓回怀里。

“你认为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孩子,以为我会无情的将他从你身边带走?”

殷长天一手使劲的揉了下她的后脑勺,算是对她轻易割舍孩子的惩罚,另一手将哭得也很惨的江看宇拉来自己脚边。

“我早知道你一定会哭,但就算知道你会哭、会不谅解,我还是得来…至少看着你哭,听你怨我,也总比看不见你来得好…没有你在身边,这五年我熬得很辛苦…我是笨蛋,你在我身边时没有好好珍惜,总以为只要回头,就脑拼见你站在那,对着我笑…

“直到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不是这样!你不在我身边,屋子空荡荡的,让人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怎样开车去公司上班的,但我每天拚命工作,将自己累得像条狗,回去时倒头就睡,笑不出来,也忘了怎么哭…

“有时我会想,如果还有机会可以重来,是不是可以不要让你哭,不要用那样伤人的方式对待你和孩子?我会好好疼惜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不用花五年的时间来后悔、自责。芷瑶,你知道吗?当初你跟我要的泰迪熊,我给你买来了,五年来,它一直摆在我的床头,等着有一天能送到你手里…”

他低头望了下江看宇手中的熊布偶,然后抬眼看她。

“这五年我还请人四处找你,但每次都在快要有线索时,便莫名其妙的断了线。直到在自然工坊的特刊上看见你和孩子的照片,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个儿子!幸好当初傅云中没有听我的话,否则我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

他边说着真心告白,边将惊得说不出话的江芷瑶抱得更紧。

“五年来我找不到你,全是因为傅云中那家伙,他同时找人暗中动手脚,拦截所有关于你的消息,然后年年再来猫哭耗子假慈悲的问我后不后悔、想不想见你…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结果那可恶的家伙竟然说不关他的事,除非你愿意见我,否则他无权泄漏你的去处…他害我白白浪费了五年的光阴,没能守在你身边,所以我狠狠的揍了他一顿…”

他叹了口气,语气平静的将这些年的心痛和懊悔,在数分钟内简短带过。

而她却听得满脸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原来他一直在找她,所以傅云中才会每年都问她想不想见他。

也或许他真的是后侮了,想要做些补偿,可她还是不能忘记,过去的他有多爱雨桐…

他的心都给了别人,剩下的还有多少?

“就算你说得再多,再令人心动,那又怎样?如果你是因为愧疚才来见我和小宇,那么你可以不用再自责了,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补偿。”慌然抬起头,她想退出他的怀抱,却让他搂得更紧。

“我不只是因为愧疚才来见你。我是想让自己的渴望成真…”他看着她,脸上有很深的眷恋。

“渴望?”她怔然重复他的话。

“是的,我渴望一回头就脑拼见你,我希望你和以前一样,继续守在我身边,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所有的样子,就算其中有些部分的我太过不堪、太过无情,你还是会望着我,给我你最温暖的微笑…我知道这样的说法很自私,却是我最深切的渴望。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因为我爱你!”

轻轻扣住她的下巴,他温柔的印下一吻。

她大惊失色,连忙挣脱,后退一步。

饼去不爱她,现在忽然又来说爱她…他的爱会不会说得太轻易了7

“你…你不要开玩笑,你不爱我,你爱的是雨桐…”她惊慌的指控。

“那是过去的事,我曾经以为自己对雨桐的疼宠是爱,但那不是!爱里头不可能掺有感恩的回报情绪,而我却对洛家和雨桐抱着满满的感激心情,如果不是你让我弄清楚其中的差别,我会永远以为自己爱的是雨桐…不要再怀疑了!芷瑶,我爱上你了,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心碎…不要再离开我,给我机会,让我证明自己对你的爱。”

殷长天一手搁在哭声已歇的江看宇头上,另一手朝那个被他掏心掏肺的话语惊得直往后退的小女人伸去,等着她作决定。

“你要拒绝我,还是接受我?如果你的决定是拒绝,那么将会有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因为你而心碎…如果你还是不相信,不肯接受我,那么我下个礼拜就带着行李住到你家对面,直到哪一天你愿意接纳我为止。”他神色正经的说,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你…你…”江芷瑶又气又恼的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殷长天心疼下已,连忙搂住她,好声好气的抚慰。

“都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你让我怎么接下去…”为他一连串撼动心弦的真情告白,她哭得一场胡涂。

都怪他,一下道歉,一下说爱她,最后还说要为了她搬来台东,就算只是哄慰的话语,也让她听得心花怒放,再也发不出脾气。

这男人为什么这么可恶,而自己为什么还是这么呆,他随便几句话,就哄得她晕头转向,什么都信了?!

“你只要说你愿意跟我回家、愿意每天笑着送我出门,这样就够了。”殷长天正色的说,眼里有宠溺的笑意。

“不要!”狼狈的伸手捶他,她白皙的脸蛋泛起红晕,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

这个男人啊,就算她终究无法忘了他,舍不下他,在他的哄慰下瞬间就放弃原本的抗拒坚持,就算这辈子她都要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笨笨的跟在他后头,望着他出色的身影傻笑…但是这么干脆就说原谅,好像太便宜他了。

“不要?那你什么时候才要跟我回去?”以为胜券在握的殷长天马上垮下脸。

“我可以跟你回台北,但是要不要原谅你,就看你以后的态度…”

她没有忘记小宇多么希望能有个爸爸陪在身边,而这男人事业做得那么大,若要他留在这里,以后一定会很辛苦的台北台东两地跑,所以她还是有良心点,先跟他回台北吧。

“好,没问题。”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台北,剩下的什么都好说。

他一定会努力的证明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他有多爱她。

“芷瑶,有件事我忍了很久…”望着她布满泪痕的脸蛋,忍受五年相思折磨的大男人哀怨的开口。

“什么事?”搞不清忍了五年的男人有多危险,没有危机意识的小女人还当真傻傻的问。

“我、想、念、你、的…”唇!

话都还没说完,他便俯身贴上她的唇,在民风淳朴的乡间道路上,表演电视上才看得到的热情大戏。

路过的民众越聚越多,有些没事可干的欧巴桑还瞪着大眼在一旁来回绕圈,仔细观察每一个不同的接吻角度。

两个当事人吻到晕头转向,没有察觉异状的继续卖力表演。

一旁,江看宇皱起眉头,小脸离开泰迪熊,拉出一条透明的“面条”。

“爸爸…妈咪…”

没空理会旁边有多少人在看,他只想解决鼻子前面这条黏黏的恶心东西。

“爸爸…妈咪…”

没有带手帕,又拒绝用衣服擦拭,五岁小娃忍耐的再喊一声,却发现不负责任的父亲依然紧紧抱着母亲不放。

“爸爸,江小瑶,你们还要亲多久?我流鼻涕,恶心死了…阿公阿嬷都在看你们了啦!”猴子脾气瞬间爆发。

两名纠缠不放的大人瞬间分开,一转头,还来不及为眼前的丢脸情况掩面哀号,受不了的小娃已扑上来,直接用今天才相认的亲生爸爸那件明显高级又高贵的西装裤擦拭鼻涕。

解决了脸上的麻烦,江看宇很顺手的干脆也将泰迪熊身上那些黏呼呼的鼻涕一并往老爸的裤子抹去,然后抱着泰迪熊蹦蹦跳跳的往回走。

炳!这下他终于找到一个连裤子都可以拿来让他擦鼻涕的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