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如柳絮般飞落,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一夜之间京城内外都成了一片雪白,房檐上、青石路面,全都铺上了一层银衣,朝阳起来了,在银装素裹中投射下五彩斑斓,红黄蓝绿交相辉映,尤其衬托出雪白,照得人眼睛刺疼。

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升龙王朝因为地处大陆中部偏南,虽有雪,却只有到了每年的年末时分才会下,深冬时节更为新年增姿添色。

看到下雪,也就意味着年关将近了!早上起来水笙就推开了窗,坐在窗边凝望着雪白的天地,神思缥缈,不知神游何处。

过了不知多久,倩雪轻轻推门进来,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放在桌上,低声道:“娘娘,吃点东西吧!”依鸾宫里非常安静。

本来仆从就不多,今天为了这场瑞雪,皇帝特意搞了个赏雪会,他和各宫的嫔妃都去了,所以宫里别的地方就冷清了许多。

水笙没有去,以生病为由推脱了。

贵妃和花月颜相继失势,被打入冷宫,其余三妃的争宠日益激烈,她并不想去凑热闹。

反而在众人皆你争我夺之时,她摆出宁静淡泊的姿态,更凸现出与众不同,博得皇帝称赞,更加受宠三分。

今日的赏雪会,想也知道,那么多女人凑在一块儿不会有什么好事。

作为皇帝的新宠,她去了必然会成为众人的眼中钉,何苦自讨没趣?况且她是真的不舒服,好像有些感冒,头晕沉沉的,浑身没劲。

懒懒地躺在榻上,她挥了挥手,说:“放下吧。”

倩雪走了过来,低声劝道:“娘娘,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开着窗户了吧?当心病情加重!”水笙看了看她,又望了望窗外,低叹一声,道:“罢了,你关上窗户吧。”

倩雪于是走过去关窗,只留下一条小缝透气。

做完之后回到水笙身边,低声附耳道:“娘娘,眼线早上来报,昨晚上二皇子似乎留在了栖凤宫。”

水笙原已微合的眼帘猛地睁开,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这是真的?”“千真万确!眼线亲眼看到二皇子走进栖凤宫,并且一晚上没有出来。”

水笙实在是很想放声大笑——很好,这么长久的布置,猎物终于一步步走进去了!“此事还有谁知道?”“除了我们和眼线之外,应该没有了。

二皇子的禁军守住了栖凤宫,似乎没有走漏风声。”

水笙再次慵懒地躺下了,漫声道:“那是自然了!栖凤宫如今如同冷宫,并没有太多人注目,就连我这儿他都能来去自如了,何况是那儿……”声音渐歇,她体力不佳,有些渴睡。

倩雪机灵地不敢打扰她休息,轻轻为她盖上锦被,便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临走时忍不住再看了水笙一眼,实在很奇怪如此一个平凡的女人为何会受到父子两人的青睐?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不但能从跟自己一样的宫女爬上宫妃的位子,而且游走在皇帝和皇子之间如鱼得水,似乎……还有一些自己未可知的力量握在手中!很可怕的人!但是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应该可以得到不少好处吧?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恐惧中又带着些渴望和期待,她快步走向厨房。

听说水笙病了,皇帝特意指定了太医前来号脉,开了副方子正熬着药呢,得赶紧去看看!却说半梦半醒之间,水笙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

“倩雪?”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赫然看见太子李荃站在前面不远处。

心中一震,满身睡意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一下子坐起来,却因为行动太快而有点供血不足,差点栽到地上。

“小心!”李荃吓了一跳,急忙跨前两步扶住她,“身子不好就不要勉强啊!”看着他忧心的眼神,水笙知道他误会了。

笑了笑说:“小毛病,不碍事。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让他们通传一声?”李荃苦笑道:“我听说你病了,便说来看看你。

谁知道来你这儿,一路走来都不见人影,吓得我还以为你……就擅自闯进来了。

真是失礼了!”水笙暗自咬牙,那些奴才都死到哪里去了?!强笑了一下,她说道:“这……让殿下见笑了!我这儿本来人就不多,今儿个天冷,我让他们都去休息了。”

李荃怜惜地看着她,轻抚着她消瘦的脸庞,道:“知道你一向体恤别人,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宫里那么多人,就是为着侍候你们来的,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此时左右无人,他的言行也就肆意了许多。

水笙笑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做,要那么多人干什么?”人多嘴杂,对她反而不利。

李荃将枕头靠在扶手上,轻轻扶着水笙靠上去,自己也在榻边坐下,道:“平时虽然用不着,万一碰到今天这种情况,没人服侍你可怎么办?明天我就吩咐司奴宫的主事,多给你调派些人过来吧。”

“不必了。”

水笙吓了一跳,“按宫里的规矩,昭仪该有的宫女太监人数我都有了,要太多人过来,难免引人闲话。”

李荃看着她,说不出“你正得宠,不必担心太多”这样的话来,只能低声叹了口气。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倩雪捧着药走进来。

刚一进门,便看见李荃赫然也在房中,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药洒在地上。

她急忙“扑通”一声跪下了。

“奴……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紧张,差点说不清楚。

“罢了,起来吧。”

李荃淡然道,眼光放在了药碗里,“这是给娘娘的药吗?”“是……”“给我吧。”

倩雪不敢争辩,乖乖地将药碗呈上。

李荃接了过来,舀起一勺,细心地放在嘴边吹凉了,再喂给水笙。

“殿下!这……怎么可以劳你的大驾……”水笙惊道。

“跟我,需要这么客气么?”李荃笑着,笑容里有些苦涩。

水笙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只好乖乖地张嘴,感觉苦中带着一丝辣味的药汁顺着喉咙滑进胃中,一股暖意升起,身上似乎没那么冷了。

浓烈的苦味过后,竟然有些淡淡的清甜,弥漫在嘴里、心里,不知不觉中,她绽放开一缕笑容,柔媚而甜美,带着心安和平静。

李荃微微地笑了,欣喜于她的展颜。

倩雪静立在一旁,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两人。

而谁也没有注意,门外,一个人影伫立着,看着房内,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