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九、雪夜危途(一)

第一场雪在黄昏时分终于落下。我坐在二层小楼的办公室里面凝视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一种久违的浪漫心绪飘散开來。倘若今晚不去永安寺探险,我一定会和毛毛相拥着欣赏这这至美的景致。

烟香缭绕,冷风逼人。张园主已经十余天沒有消息了,姜八绺去墓园几次都沒有他的消息,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姜八绺给我來了几次电话,情绪波动得很厉害,我知道他的心情,但不能坦诚地告诉他我的判断。

师傅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主,若是知道了张子清从中做了局陷害张园主,他一定会杀到公安局的!我苦涩地叹息一声,看了一眼窗外,雪花飞散,夜色阑珊。我拿起电话來,思忖了一番,今夜的冒险注定不会一帆风顺,而且……或许锁魂堂的人正张开了口袋等我钻!

“喂,金雨?什么事情?”江阳在电话里面惊疑地问道。

这段时间我很少知道江阳的消息,不知道他调查清魂大师的进展如何。我现在对江阳的感觉已经失去了判断标准,不知道他究竟是好还是坏,或许江阳这种身份的人本不应该用好坏來区分。名义上,他是我的朋友,有些事情还是要跟他沟通的。

“哥,有件事情向你汇报一下,张子清这段时间似乎有些不对劲……你注意一下!”

江阳显然一滞:“兄弟,他怎么不对劲了?”

这个我说不好,我不知道张子清撒下了多大的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张园主出事,宫总被“双规”,化真和尚被追杀,还有我在墓园里面被劫杀----都与张子清有关!

“这个我说不好,对了,张子清在萧四的墓里面放了一张大事记光盘,我亲眼看到的!”我忽然想起受伤前发生在墓园里面的一幕。

“消息准确?”江阳一下子便亢奋起來。

“嗯!那个应该是第三张大事记光盘,也是老鬼们的罪证!”我叹息着说道。之所以把这个消息透漏给江阳,我是有所考虑的。张子清为什么平白无故在萧四的墓中放那张光盘?我的猜想他是在布局!

那天我的出现一定是出乎张子清的预料,但后來的一切却不在我的掌控之内。至于我把那个家伙打残了,估计张子清也沒有想到,但他巧设的局却已经开张了。让江阳去揭开这个局再好不过!同为锁魂堂的人,我想知道他们是否能够相斗!

挂断了电话,我收拾利落,带上应手的工具悄然下楼。雪落无声,初落的雪花掉在地上便化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我拐到小楼后面推出三轮摩托车,开着便向着墓园方向而去。

道路湿滑,冷风飕飕,小街上的人影稀疏,到了黄泉路十字路口,离老远我便看见对面树底下站着个黑影,摩托车减速慢行,那黑影便蹦跳着从阴暗里面“滚”了出來,如同皮球一般。

我心下一暖,停下车:“老杜,來的这么早?”

杜富贵讪笑了一下:“金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敢不准时?”

杜富贵手中拎着个小工具箱,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玩意,走到摩托车跨斗旁边把小箱子扔到里面,发出“咚”的一声,便上了车。

“里面是什么东西?”我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让我带上工具么?才借的,全是凿墙盗洞用的家伙!”杜富贵肥脸颤了颤说道。

我勒个去的!这家伙以为去拆人家的庙啊?我咽了口唾沫,车子便缓缓向着石人山方向开去。

“老杜,今晚的行动我已经策划好了,你的任务就是托住化真和尚!”我低声说道。

“嗯,这个好办!”

“我估计贼秃就两个去处,一个是在大殿里面念经,另一处便是在后殿西厢房睡觉,你守住这两个地方就行。”

我不知道化真和尚现在还在永安寺不,如果被追杀到墓园的那个是真的化真和尚,他一定不会在永安寺里面,说不定被张子清弄到了什么地方。

杜富贵脸色异常严肃地点了点头:“金雨,那老贼秃……不会功夫吧?”

“嗯!应该不会。”

摩托车驶离了清城主街,越过裴东來的大垃圾场,沿着环山鬼道向清湖内环路驶去。雪似乎大了许多,开始覆盖住地面,凌乱的车辙在砂石路上延伸,破车的马达声音传出好远。

内环路上冷清异常,从清湖里面吹來的潮湿空气瞬间使此地的温度降低了很多,而风盘旋着又吹进了山里面,整个环湖路上形成了风道,路面融化的血水结了一层细冰。

我向清湖里面望去,漆黑深邃的湖水荡漾着,远处远山飘渺,不远处的龟山透出一道昏黄的灯光亮点來。正走着,忽见前面射过一道车灯來,我慌忙向着左侧靠过去,并打亮了大灯。

右面是清湖,我怕对方一个不慎把我撞到湖里面去,左侧是山脚,也沒有了回旋余地,我只好将车子停下來,等待对方过去。马达轻微的响声传过來,对方行驶的速度颇慢,不像是在行路,而是如同巡逻一般!我的心一紧,凝眉向着前面的轿车看去,飞雪滑落,根本看不清车里面的状况。

我压低了头,微眯着眼睛盯着那车。黑色的轿车缓慢地从我的身边驶过去,沒有任何生息,它停的时候我也沒有发现,更沒有警觉!风太过硬朗,雪也很大,只感觉一抹红色的光晕钻进了我的眼角!

摩托车的马达声骤然响起,一下子便蹿了出去,杜富贵差点沒射出去!我放慢了速度,大声喊道:“老杜,坐稳了!”

“金雨,你小子慢点开啊!”杜富贵低吼了一声便抱住了把手。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向前面奔去。

“金雨,那车追过來了!”杜富贵一声惊呼。

我只听到身后面发出一种刺耳的马达声,然后我前面便凌乱地闪过几道灯光來,从清湖直接扫过砂石路射到旁边的山上,然后便发现那灯光把摩托车笼罩起來!

“谁他妈的这么无聊?!追上來了!啊----”杜富贵抱着把手大呼小叫。这厮只跟我冒过一次险,不知道锁魂堂的人有多么凶恶。我加大了油门,摩托车如同失去控制一般向着前面冲去。

后面的车如同鬼魂一般,灯光不停地闪烁,只两分钟便超过了摩托车,然后向前面呼啸而去。我的呼吸停止了一般,冷风钻进胃里,搅动着似乎要把里面的东西翻出來一样。

漆黑的环湖公路,前面红色的灯光闪烁,摩托车大灯也來回摇摆着。冲是冲不过去的,那车就横在左侧靠山的地方,我要是过去必须从右侧通行,清湖就在我眼里面摇晃着,仿佛要把我活吞了一般。我心里面紧张起來,今天果真是出师不利!

一阵急刹车声音传來,破摩托车滑行了数十米才停了下來,差几米便撞到那轿车上。杜富贵大口喘着粗气,抱着车把手,伏着身子骂着。

我凝神盯着前面的轿车,直觉告诉我:对方一定是锁魂堂的敌手!

场面变得诡异起來。轿车忽然启动径直向着前面奔去,大灯熄灭,我看到路上站着一只人影!很熟悉的人影,喘着青黑色夹克衫,瘦削的身材,却透出一种死一般的静!

“你他妈的要诈尸啊?!”杜富贵忽然叫嚣着跳下了车子,蹦了几下便到了对方的跟前,我想制止已经來不及了。

老杜估计是真的气急了,否则以他的胆量是不会这么冲动的。我一下子蹦了下來,向前走了几步,站稳了盯着对手。

老杜的话还沒有骂完,忽然声音便嘎然而止,只见他的身体猛然向后面滚了过來,“砰”的一声撞到了摩托车跨斗上,随即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杀手动手从來都是不给你准备时间的。对方是杀手,而且是与我交过几次手电利害角色,我的心紧缩着,小心地向前面走了几步。杜富贵站起身來,沒了方才的气势。

“真是冤家路窄!”我淡淡地说道。

对方似乎根本沒有心思搭理我,而是收住了右腿,看了我一眼:“你……还沒死?”冷漠的如同从地底发出的声音。

我的心浮起一股寒意來,冷无邪果真是索命的厉鬼,开口便诅咒我死!不过我似乎沒有前几次那般惧怕他,我知道他的伸手不错,不过狭路相逢,躲是躲不过去的。

“想我死?”我逼视着冷无邪。

“把血玉给我,你可以不死!”

这家伙专门要我的血玉佩。我心下不断地思忖着,看來这次要凶多吉少了。

“呵呵!冷无邪,回答我两个问題,血玉便奉上,用不着你跟厉鬼似的缠着我!”我沉声说道。

冷无常脸色骤然一变,看了我一眼:“废话太多!”

“你不答应喽?其实我要这玩意沒什么用处,不过是当年萧四被杀致死的凶物罢了,你也当我这么拼命地护着它?”我轻笑着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你说说看!”冷无常似乎有些动摇了,毕竟我们较量了几次,虽然我落败,但他也沒有讨到便宜。

我思忖了一下:“第一个问題,清魂大师的俗家姓氏怎么称呼?”

冷无常身体一滞,双手不由自主地环扣在胸前,只听“嘎嘣”几声骨头的脆响:“第二个问題!”低沉的声音响起來。

“这个问題你还沒有回答呢,那么着急?”

“第一个问題,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这么理直气壮?”我戏虐道。

我料定冷无邪不会知道清魂大师的名讳,甚至我猜想这阴阳道盟的人不会有几个知道他的底细的。

“第二个问題倒是很简单的,你在锁魂堂里面地位是什么?”

“执法者!”

“我还沒问完呢,你找什么急回答?”我浅笑着,心下不禁对锁魂堂的组织结构感起兴趣來,冷无邪是“执法者”!

“向你这样的狗锁魂堂比比皆是吧?”我傲慢地扬起了头笑道,但脚下却一用力,身子便蹿了过去,右手化掌为拳横着便向着冷无常的肩膀砸去,而左腿却猛然下蹲,右腿快速蹬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冷无邪已然飞身悬起,一退踹到了我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