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六、永安禁地(四)

小屋昏暗,禅香飘渺。我接过化真和尚手中的黑色风衣,心下却疑问重重。风衣是张园主的沒错,却不知此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将衣服留给老和尚而只身独闯龟山。我疑惑地看了一眼化真和尚,思索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看來眼前的化真和尚的确很神秘。我來永安寺所认识的那个假和尚和在静修堂为我住持“入盟”的“化真和尚”看來的确不是永安寺的住持,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化真和尚”所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我所猜的不错,姜八绺所说的墓园恶斗事件很可能是一场追逐之战!而能够解开此战秘密的只有眼前这个神秘之人!

“大师,我有几个问題想请教您!”我恭谨地说道。

化真和尚脸色一紧,面露难色道:“阿弥陀佛!施主,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此间所牵扯的人和事会给你带來意想不到的麻烦!”

我心下一凛:老和尚说的沒错,两年來的深入调查和冒险,我已经不经意间便纠缠到阴阳道盟所设的泥潭之中。尤其是近段时间被疯狂地追杀,更是令我疲惫不堪。方才在观音殿里面遭袭更是对我的警醒:我所面对的绝然不是社会小混混们,而是组织严密手段狠辣的杀手团!

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但已为时已晚:黄司令的三人计划、陈伦老鬼交代的后事澜沧计划等等,都在无形中将我捆绑着投进是非恩怨的漩涡。我别无选择!

化真和尚盯着我,似乎也略有所悟:“不过,陈伦施主曾于老僧有过一个约定,在他坐化升天之后会有人來永安寺找我!但不知道是否就是你?!”老和尚低声说道。

老和尚的话让我大吃一惊,看來陈伦老鬼的死并非是简单的被锁魂堂追杀所致,而且他在出事前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我忽地想起陈伦**之后,慧真和尚给我的那枚血玉片來,思忖了一下便从怀里摸出玉片放在掌心递给化真和尚。

“大师,这是他给我的东西,不知道是否就是信物?”我试探着问道。

化真扫了一眼我手中的血玉,面色变得诡异起來:“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师,我眼拙,看不出这物件有何奇妙之处,不过……慧真大师曾提醒我,这东西不要离开我的身,所以我一直都带着它!”

化真和尚脸色一暖,颔首浅笑了一下:“这是血玉阴阳鱼的鱼眼!乃是血玉阴阳镜的核心物件!”

血玉阴阳鱼?!我吓了一跳慌忙看了一眼手中的血玉,并未看出什么蹊跷。这小玉片竟然是什么鱼眼睛?不过我忽地想起慧真和尚转告陈伦的那句话來:血玉分阴阳!

“大师,请问您什么叫血玉分阴阳?”我恭谨地问道。

化真和尚双手合十低头不语,正当我追问之际,忽闻几声低沉的木鱼之声响起,片刻后那木鱼声音忽然加紧了一成。我心下紧张地望了望老和尚,响起方才在观音殿前面与那人打斗时便是被这木鱼声魅惑致伤。

“阿弥陀佛!施主,这里不便交流,请随我來!”化真和尚脸色一变说道,然后便将杏黄色包裹背在了背上推门走出小屋。我愣了片刻紧随其后进入大殿,只见化真和尚小心地提起僧袍走出大殿,迎面却碰上一个人正快步走进來。

“师傅,锁魂堂的人來了!”那人影进入大殿对化真和尚低声说道。

“知道了!回无极精舍!”化真和尚思忖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不要怀疑我,你所问的问題跟血玉阴阳镜有关,这枚血玉鱼眼乃是阳极血玉,要倍加保管好才是!那个假化真和尚是贫僧弟子冷无心,有事请到龙潭寺找我师兄,他自然会帮你!”化真和尚低声说道。

我疑惑不解地点点头,这老和尚似乎对方才的木鱼声音极为忌惮。但问題是方才在后殿打斗的时候救下对手的便是这木鱼声的主人,而我面前的黑衣人便是方才与我打斗之人!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另外我奉劝你,今天不要硬闯观音殿!”老和尚的话音未落,两人已经飘至前殿院子中,人影一晃便出了大门,消失在老林子里面。我紧张地走出了院子,心下如同塞满了棉絮一般,吐不出來,呼吸变得急促起來。

“金雨,老和尚……怎么跑了?”杜富贵蹦了过來问道。

我摇了摇头,这化真和尚似乎是被锁魂堂的人追杀,方才的木鱼声音便是锁魂令!这声音与我方才所听到的的确一般无二,但也有区别,先前听到的木鱼声飘渺得若有若无,而现在所听到的木鱼声却清晰无比!

“老杜,准备好,有危险你就先跑!”我脸色紧张地说道。

杜富贵神色一滞,手中拎着的小工具箱却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音!就在杜富贵的前面正站着一个黑影,在惨白的雪光下,那黑影的脸竟然是骷髅一般!两只眼睛空洞无物,鼻孔中却传來轻缓的木鱼声音!

老杜“嗷嗷”两声,便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大殿,死寂的前院回荡着杜富贵惊惧的叫喊声。我心下骇然,这张脸实在让我感到一股危险正逼迫着我,我知道,“骷髅”脸不过是一张面具而已,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具,就是在石人洞中间那个小洞穴的骷髅上面的人皮一样的面具!

我后退了几步,看來此人也就是从棺材里面蹦出來砸昏了老杜的那个神秘人,他是锁魂堂的执法者,与冷无邪是一路货色!我低头思忖了一番,此人身手定然与冷无邪相仿,以我的实力是万难胜他的。

今夜探永安寺的目的是寻找张园主,但化真和尚已然告诉我他只身进了龟山,我是否还要追上龟山呢?进龟山必然要先进静修堂,形势将会更加复杂,只怕是危险性极高。而眼下的局面不是我所能掌控的,因为骷髅脸已经逼近了我!

“你……找死?!”低沉而阴森的声音从骷髅面具里面发出來。

我心下紧张地盯着骷髅面具,穿着黑色绸缎练功服,衣服的纽襻斜着紧扣,胸前绣着白色阴阳双鱼图案,一种让人窒息之气笼罩在院子里面。

我忽然浅笑了一下,这帮装神弄鬼的人渣,信口雌黄,动辄便要人死命,莫非这世道真的乱得如此不堪么?

“锁魂堂?执法者?!”我不屑地问道。

“交出血玉,你可以不死!”

我咬紧了一下牙关,向前走了两步,盯着骷髅面具:“可以!但必须回答我两个问題!”

“你的废话太多!”

“向來如此!”

黑衣人挥了一下肥大的衣袖:“看來冷无邪所言极对,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说罢身子竟然飘了起來,带着强劲的罡风,手中忽然多了一只精铁尺。

我慌忙脚下一滑,身体便向旁边移动了三米多:“看來锁魂堂的人都是一帮畜生!”我狠戾地骂道。

黑衣人动作一滞,罡风略破寂静的空间,一道黑色弧线便砸向我的脑袋。我左手的手电向上面一架,瞬间便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音,就在这一刹那间,我按住电击按钮,强大的电流闪着蓝色的霹雳火花直接击中了铁尺,只听“当啷”一声脆响,黑衣人手中的铁尺便飞了出去!

我沒有向往常那般与他纠缠过多,如果我现在手中有一只枪,我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击穿那丑陋的骷髅面具,看看到底他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黑衣人沒有料到一动手我便使出了杀招,强大的电流通过铁尺击中了他的手臂,在铁尺飞出的瞬间,黑衣人发出痛楚的惨叫声,身子便向后面倒飞出去,只听“砰”的一声摔在了青石地上。

我一个箭步便窜到了他近前,右手的手扣快如闪电般向他的胸部直击过去!黑衣人只是短暂的失去抵抗力,而他的反应速度极快,身子倒地的瞬间,黑衣人便就势滚动了几米,并沒有被电击晕,我的右拳还沒有到达他的胸前,黑衣人竟然从地上生生向旁侧又滚出了数米,右拳砸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來。

我的手臂瞬时便传來钻心的疼痛,伤口开裂,鲜血便又流了下來。我心下痛苦难挡,脚下却沒有半点停留,身子向旁边滑了过去,电击手电凭空砸向仍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三招过去,黑衣人在我的凌厉攻击下未曾发出一招攻击來,而且这第三招我暗含了诡秘,手电和右拳是虚招,实招则是左腿!黑衣人的身体在滚动中忽然拔地而起,犹如厉鬼一般飘忽在我的攻击之下。

虚招发出,黑衣人似乎稳定了一下形势,进而发出一声怒吼來,身子便腾空而起,如黑色的蝙蝠跳起一米多高。我的左腿正然攻击而出,快速而狠戾,沒有任何花哨的架势,正踹到对方的膝盖上,一声惨叫后,黑衣人的身体便撞向了院子中间的青铜镂空雕花大香炉上!

一声闷哼,黑衣人一下子瘫软在香炉之下。來势汹汹,却如此不堪一击!我窃笑着蹿到了黑衣人近前,右手拳直接抵在对手的咽喉之上:“想活命,不要动!”我低吼了一声。

黑衣人喘着粗气,喉咙里面发出“咕咕”的叫声,我的左手一下子撕开骷髅面具,露出一张惨白得变了形了的脸,脸上满是惊怒,正当我要问话之际,忽然发现那人的鼻孔中流下一线鲜血來!

我将手扣缓缓收回,思索了一下:“两个问題,然后你请自便!”

黑衣人眼神中露出一种狠戾而绝望之色。

我站起身來向后面退了半步:“你我无怨无仇,不要逼我!”

黑衣人勉强坐起來,靠在铜香炉上,沉默不语。

“我相信锁魂令追杀的并不是我,而你之所以与我为敌,一定是因为冷无邪的缘故,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低声说道。

半晌,黑衣人才呼出一口浊气來:“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很多,他败在你的手下应该感到荣幸!”

我苦笑一下,凝神看着黑衣人问道:“张子清派人送到永安寺的人是不是宫天易?!”

院子中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來,黑衣人脸色一滞,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扶着香炉强自站了起來。

“是不是?”我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很聪明!”

了然!瘪三和尤四护送的那个胖子,便是昨天被“双规”而带走了的宫总!这又是阴谋骗局而已!

我浅笑了一下:“不是我与你们锁魂堂的为敌,实在是因为阴阳道盟现在已经被分化得四分五裂了!”

“你胡说!”黑衣人忽然变得惊怒起來。

我微眯着眼睛盯着黑衣人:“冷无心为什么要假扮永安寺住持?他是静修堂的执法者!化真大师是永安寺的住持,为什么会遭到你们的追杀?惠真大师是静修堂的堂主,为什么偏安龙潭寺而不与你们为伍?陈伦是往生堂的副堂主,为什么被你们逼得**升天?难道这一切只是偶然吗?”我沉声逼问道。

百年阴阳道盟之所以沦落到现在的境况,只与那些心术不正之人有关:清魂大师!还有那些私欲膨胀、利欲熏心的蝇营狗苟之辈,张子清、雷鸣之流便是!

黑衣人沉默不语,半晌才幽幽地叹息一声:“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想知道清晖大师的下落!”我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