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三、危局在即(一)

天,即人心!

我不信什么天劫,倒是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一说。诚如韩德昌、童飞、冷无邪之流便是例证。天劫应该是道家各宗对命数的解读,有违天意逆天而行者必遭上天的惩戒。阴阳道所谓的“干尸替顶”也难以逃避“天劫”, 天道自然,善恶于心,唯心耳!

我戏虐般看了一眼封青梅,不禁心下难受起來。她心机过甚,精于算计,却不能阻止阴阳道的倒行逆施,却以此渔利罔顾助纣为虐,还空谈什么天道无为?我思忖了一番,封青梅的所作所为与阴阳殿的人有本质的区别。虽然略施手腕便杀人与无形,造成这种局面的实质,是人心私欲,非她之过,人心使然。

“青梅姐,我不信什么天劫,更不相信这种邪恶的行为能够化解阴阳道的罪恶。道宗本为养心修身之术,但现在的阴阳道已然背离教义,舍弃原旨,杀伐过甚,私欲罔心,必然遭受法律的严惩!”现时代是法制的社会,并非乱世,阴阳道这颗毒瘤早晚会被铲除。

“咯咯!你说得对,但法度自在人心!阴阳道在清城存在了四十余载不灭,反而兴盛起來,这说明了什么?”封青梅娇笑道。

我心下也是一声叹息,她说的沒错,四十年來,阴阳道的势力并沒有消亡,而是大有“咸鱼翻身”之势。其实随着现代社会的进步,法制逐步健全起來,但维系法度的人心似乎也变了!知法犯法、徇情枉法者时而有之,阴阳道才有了发展的空间。张子清、雷鸣之流便是例证,他们身为执法者,却和阴阳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叹息一下,靠在椅子里面看着封青梅:“今天找我來该不是谈这个吧?!”

“咯咯!你的疑问沒有了?”封青梅娇笑着问道。

“哈哈!”我低声笑了一声:“我的疑问很多!比如二十年前的永安古刹火灾事件,背后的阴谋策划者究竟为谁?比如澜沧别墅火灾事件到底要达成什么目的?比如萧四和丁奇峰一起进入了地下电厂,为何萧四潇洒而归,丁奇峰却失踪不见?这些你能给我答案么?!”

封青梅脸色凝重地看着我,摇了摇头:“不能!”

“哈哈!青梅姐,十年异案早晚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阴阳道也早晚会再遇天劫!不过,这些事情似乎跟我沒有半点的关系!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沒心情为这事闹心。”

“你……你还知道些什么?”封青梅裹紧了风衣,面露紧张之色。

我平静了一下思绪,封青梅被我连续几个反问给弄懵了,其实那些问題早已经在我心里面想了无数次。从我现在所掌握的信息來看,“十年异案”的相关重要事件都已经有了主线,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些事件的罪证!

“我还知道你昨天便派人來龙潭寺,所为何事,你比我更清楚吧?”我肆无忌惮地紧盯着封青梅的眼睛嗤笑着问道。

“昨天?有人來过龙潭寺?!”封青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自语道。

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两年來的冒险磨砺让我对人和事物看得更精准了些,从封青梅的举止言谈來看,方才我的一席话显然让她感到极端的困惑。正当我诧异的时候,只见封青梅快速走到主殿角门,轻轻地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然后便又回到了桌子前面站定,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來!

“金雨,你确定昨天有人到了这里?”

我心下一惊,她所表现出來的谨慎绝非故作姿态,而是來自内心的恐惧。我点点头:“不是你们?”

“我是今天下午到的!”说罢便陷入了沉思。

正在此时,从角门闪进一道黑影來,立在门口低声问道:“梅姐!”

“后殿的师傅们有沒有异动?”

“沒有!”

“旺儿哪去了?”

“在山门守着呢!”

“你们两个清一下盘子,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的声音一变:“梅姐,这里沒有任何可疑之处!”

封青梅转身看了我一眼:“弟弟,你知道昨天是谁來这里了么?”

“锁魂堂,冷无言!”我冷冷地看着门口的角门回道。

我不知道天伦宫和阴阳殿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仅从封青梅所策划的几件事情來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形同水火,而且封青梅所清除的对象都是锁魂堂的人!

“冷无言?!”门口那人诧异地自语道:“梅姐,我现在便去清查!”说罢便闪身出了主殿。

封青梅的脸色苍白,面带疲惫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弟弟,下午我们到了龙潭寺便发觉这里有些怪异,慧真大师……不见了!”

我的心也紧张起來,难道她和冷无言不是同党?

“青梅姐,你來龙潭寺的本意……并不是找我的?而是來拜会慧真大师?”

封青梅面色冷峻地看着我:“这是沒有办法的事情!我是奉命來此找大师的,但不巧的是他出山访友去了!”

“你找她有什么事情?”我追问道。

“送一封信!”

一封信?现代社会的通信手段有很多,有电话、手机、快递,最不济还有跑腿的人!以封青梅的身份怎么会在大雪封山的时候來送一封信?如果她说的是真话,原因只有一个:这封信定然极为重要,非她当信使不可!

“如果是给慧真大师的信,你來晚了一步!”

“怎么讲?”封青梅呼吸有些沉重起來。

“他死了!”

“啊……”封青梅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叹息一下,慧真和尚死在我的怀里,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阴阳殿和天伦宫几乎同时到了龙潭寺找慧真大师,其目的已经十分明显,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们似乎都沒有得逞。慧真大师不知道怎么逃了出來,在我进山的那一刻截住了我!难道这就是天意?

“这个不重要!我怀疑这里已经真的成了龙潭虎穴了!”我警觉地站起身來说道。

过了片刻,封青梅苦笑了一下,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捧在手里面。

“这……就是天意!”说罢便将信封伸向蜡烛,欲点燃毁掉。

我慌忙握住青梅的玉腕:“此信烧不得!”

我不知道信的内容,更不知道是谁给慧真大师写的,但直觉告诉我,这封信极为重要!

“为什么?大师已经仙架,留着信我要送给谁?”封青梅蓦然道。

“有人比慧真大师更需要这封信!”

“谁?”

“冷无言!”

封青梅盯着我:“你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我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我相信封青梅能够做到这点!

“弟弟,你看看吧!”封青梅将信推给了我淡淡地说道。

我拿过信來并沒有拆开,扫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慧真大师亲启”几个墨字书法,字体飘逸,灵动飞扬。

“我想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封青梅迟疑了一下:“很重要么?”

“我想拜会此人!”

封青梅面露一种难以捉摸的笑來:“你会见到他的,但不是现在!”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主殿内阴气森森,两年來的冒险让我见识颇多,尤其是对庙宇里面,这种气氛我已经适应了,并不感到惊悚,封青梅也是一样。她正轻松地看着烛台,方才惊慌的神色已经消隐不见。

“你不想看看信里写的是什么内容?或许对你的计划有些帮助呢!”封青梅面带桃花般的笑让我心境荡漾起來。

我在桌前踱了几步,将信推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白皙的俏脸:“青梅姐,空信你让我看什么?”

那信竟然是空的!在封青梅举着信封要烧掉的时候,我便看出了问題,不过在看过信封上的字后,便想到了一个问題:送信不假,但这信却不是纸上写的!

封青梅显然很惊诧,但随即却娇笑起來,完全沒有了方才的窘迫感:“咯咯!弟弟,我越來越欣赏你了呢!看來姜还是老的辣,裴东來看人一向很准呢!”

“我是瞎猜的!”我的脸色一紧苦笑道。

“我看却不像!告诉我你是怎么猜的?”

我凝神扫了一眼信封上飘逸的毛笔字,那书法的功力很厚重,不像现代人使惯了钢笔而能够写出來的。

“这信封只是给慧真大师的信物罢了,真正的内容不在这里面!还有,你是來传口信的……但慧真大师沒有等到你,或是……”我顿了一下,沒有继续说下去。

“或是什么?弟弟。”

“或者是慧真大师不愿意见你!”我呼出一口浊气來说道。

封青梅收敛了笑容,眼中露出遗憾之色,不过她点了点头:“我來晚了一步!”

“青梅姐,能否告诉我你找慧真大师的目的何为?”

封青梅的桃花眼瞪了我一下,却叹息一声:“送这封信,其他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奉命而已!”

“谁的命?”

“你要拜会的人!”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人能够通神,从封青梅的话中我得到了以下的信息:封青梅此番进山给慧真大师送信是计划好了的,她只是信使,传信的内容不知,而且命她传信的人料到了未必能见到慧真大师,便计划了最后一步:找我!

我思忖了一下,忽见桌子的一角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应该是慧真大师常用之物,便铺开一张纸,拿起毛笔蘸满了浓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阴阳诀”! 我写的字很丑,就算能认出來罢了。待字迹晾干了才小心地折起來,放到了信封里递给封青梅。

“青梅姐,这封信你要亲自送回去。”

“你的字很丑呢!”封青梅笑道。

“我的字一向如此,不过却很重要!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咱们还要见一个人呢!”

封青梅脸色一变:“你是说冷无言?”

“难道你沒有嗅到这龙潭寺有种血腥味道么?阴气太盛了,小鬼们就要开始行动了!”我低声说道。

封青梅瞬时紧张起來,将信揣在了怀里:“你说的对!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