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自己是没有钱的,但是她知道武松的银子都搁在哪里——想要把200多两白银带在身上还是有点难度的。但是她不知道多大块的银子是什么价值,这种事情总不好去随便拉一个人来问,很大可能会被人坑了。施恩给的银子都是整锭的,从蒋门神那里拿来的银子有零有整,快活林店老板给的银子也是有零有整,潘金莲没敢动整锭银子,就把零碎银子里面挑了几块大的拿着,装在荷包里面。

西百花大街很好找,潘金莲揣着银子兴致高昂的迈了进门。

店伙计迎了上来:“客官请上坐。”一面带着人客向里走,一面问道:“客官几位啊?”

“一个人。”

“那您坐这里好了。”麻利的带到一张靠墙小桌前,先递上流水菜牌,然后沏茶、送上小食两碟。

潘金莲好奇的看着碟子里面的吃食:“这是什么?”一样是绿茵茵的芫荽配白生生的笋丁,一样是凝胶果冻似的物品,金莲不认识。

“这是富贵如云居的独家小吃,别家没有的,”店伙计道:“客官您尝尝,入口即化,滋味是不咸不淡,特别适合您这样年轻的人客品尝。”

金莲颇意外:“怎么?这菜肴还有适合年轻人和年长的人的区别吗?”

“那当然了,客官有所不知,富贵如云居最拿手的,莫过于各色药膳,基本上这就是专门为年岁稍长的客人定制的。”

潘金莲心中一动:这家的老板观念真新潮。无论什么年代,都是年长的人掌握了更多的经济收入,而专门推出的保养调理的药膳这个概念,则是抓紧了人们想尽可能的活的更久的心理,不仅仅只限于做一个普通的酒楼饭庄。

首都人民就是不一样啊,头脑开放多了。可见古代人也并不是像后代人普遍认为的那样,“人傻钱多速来”,随便蔑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商是不对的。

想到这里,潘金莲不禁想到了那些号称是“古汉方中医精萃”的保健品……当然她也想到了柴大官人家的疤痕灵。潘金莲下定了“好好学习,尽量利用”的决心。疤痕灵这种东西,让武松再去讨个十盒八盒的估计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这点东西是不能够出售并且发家致富的,要做到“富贵如云”,须得有充足的货源保证……那么,拉柴大官人入伙如何?不过现在的自己连本钱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看多了广告的小脑袋。

这年头,光有概念是不行的。

日夜都想发财的潘金莲每天就在琢磨这些问题,看到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最终变成一个问题:怎么能让我迅速的变成有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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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从外面回来,一见金莲不见了,银子也少了,大怒:“这小娘皮果然靠不住!”只怒的在屋里呯呯摔东西。

把店伙计唬得不清:“这位客官您这是怎么了?”远远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我问你,这房间里面的少年哪里去了?”

“适才我见他出门向西边去了。”

“西边?”武松喃喃道:“那有什么好去处?”

瞪眼道:“他有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去吃饭了吧。”店伙计腿一哆嗦,差点吓得跌坐在地上。

武松白了这伙计一眼:“不早说!”出门寻人去了。

店伙计好半天才站直身体,嘟囔道:“又是一尊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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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在门口碰上酒足饭饱回来的潘金莲,一把抓住她肩膀,粗声粗气的喝道:“你跑哪里去了?”

“我出去吃饭。”金莲皱眉,“疼死了,快放开我。”

武松一愣,先松了手,娇滴滴的少女是不能跟景阳冈上的大虫相比的,下力狠了,肯定是受不了的。

“你怎么不等我回来?”

“我怎么知道武二爷什么时候回来?”金莲没好气的说。本来的好心情全被这粗人给破坏了。

“……我说过叫你等着我,你没我陪着哪里都不许去。”

“我不记得你说过,你根本没说过叫我等着你。”

“那至少,我吩咐过你不许乱跑的。”

“我饿了。”金莲理直气壮的不得了。

“……哼,罢了,不要有下次。”武松也忍住了:毕竟是自己贪酒,留下来吃饭,没及时回来带她出去吃饭。

两人无话回到房间,武松也跟进来。金莲没理会他,叫了店伙计拿热水来洗脸烫脚。店伙计取了热水端进来,金莲道:“把壶放在地下,两刻钟之后来取。”

见武松还站在旁边,不禁微愠:“你啊!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出去。”

武松只得道:“你……吃饱了没有?”

“饱了,不饱也被你气饱了。”

武松瞧着她,“金莲……”难得的居然说不出什么来。半晌,轻轻一跺脚,转头出去了。

潘金莲丢下毛巾,看着被轻轻关上的房门,想不通武松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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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武松果然如言,带潘金莲去拜访柴进。

两人都新换了外衣,看上去令人眼前一亮。武松本来就是结实爽朗的男子,浓眉大眼,体格健壮,在柴大官人府上住了两年,脱去了乡下孩子的土气,穿起金莲特地挑选的豆青色长衫,看起来也很是有些器宇轩昂的样子。金莲则是换了一袭白色外衣,又让店家唤了一个梳头婆子来给两人重新绾了发髻。

得了丰厚工钱的梳头婆子笑道:“两位客官都好相貌,尤其这位小少爷,男生女像,端的有好福气。”

金莲一笑:“多谢吉言。”

待婆子走后,武松奇道:“那婆子认出你是女孩了吗?”

“多半吧,不过更有可能是瞧在你那张拜帖的面子上。”金莲指指桌上武松备下的红色拜帖。

下层人民具有可怕的敏锐性,他们能够本能的发觉事物的本质。说那个婆子没发觉潘金莲是女孩那是不可能的,金莲耳朵上有耳洞,即使用粉盖住了,近距离观察下,也逃不过有经验的婆子的眼睛。

原本这婆子只当金莲是小兔子,发现是个女孩儿,又不免觉得武松这汉子的口味奇特,好好儿的女孩子偏要打扮成男孩样子,又想到桌上红晃晃的柴郡王府的拜帖……看来传说中的这位小郡王的性取向的确是个问题。一名贵族素来传出的名声不是喜欢追逐女人,而是欢喜在同性之中招朋引伴,本身就是严重的问题。

潘金莲是完全不知道柴小郡王有什么名声的,里面柴进的形象十分正面,潘玉玺也当那是真的了。

郡王府的门房对武松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似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几个月前那个胡子拉碴十分邋遢的武松。面前的武松衣着光鲜,红光满面,精神很好。

金莲特地吩咐了,早上不许武松喝酒。实际上武松也没时间喝酒,一大早就被金莲叫起来洗头换衣服梳头,整理完了就出门。没有酒味的武松,似乎让郡王府的门房不敢确定这就是当初那个莽汉了。

金莲递上一贯钱:“多谢这位哥哥进去通报一声。”

门房不敢接钱:“不敢不敢,郡王府没有这个规矩。”自进去通报了。

武松拍拍金莲肩膀,笑道:“柴大官人家里的下人都很懂规矩的。”

金莲撇嘴:“收不收是他郡王府的规矩,我做这个姿态却是必需的。”

“小家子气。”武松摇摇头。

少顷,管家亲自来请二人进去。

柴进迎出大厅来,“二郎兄弟,许久不见,好生想念。”

“武松心里也十分挂念柴大官人。”

“兄弟太客气了。”两人一番寒暄过后,互相牵了手进了大厅,柴进这才看见身量瘦小的潘金莲,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家乡小兄弟,路上遇见了,就一并带了来。他说素闻大官人热情豪爽,一心想来拜见大官人。”

金莲有模有样的学着行礼:“小人潘玉,见过柴大官人。”

柴进抬眼一看,这少年唇红齿白,语音温柔,甚是可喜,“小兄弟多礼了,来来,快坐下。”

分宾主坐了,武松说了些辞别柴府之后的事情,柴进赞许道:“如今二郎也是有官职的人了,甚好。”

潘金莲心道:不就是最基层的公务员么,还不抵你家的二等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