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张禄的身子突然一颤,双眼睁大到极致,瞪着左脚尾指下绿豆大小的黑色胎记,险些惊呼出声。

李准扳过陈烨的左脚,细细的瞧着,脸上露出玩味惊喜的笑容,低声道:“把裤子脱下来。”

张禄醒过神来,急忙解开陈烨腰间的裤带,将裤子和内裤都褪到膝盖处:“李、李,”

李准一把推开张禄,一双眼如狼一般闪烁着光芒死死的盯着陈烨右臀上仿若地图般鲜红如血的胎记,脸上的表情狂喜交加。

张禄跪在地上,昏眊的双眼溢满了泪水,哽咽道:“苍天垂帘,老奴终于找到王,”

“住口,再敢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宰了你!”李准近乎咆哮地低吼道。

张禄惊骇的止住话语,眼神露出倔强之色。

李准一边替陈烨穿着裤子,一边冷笑道:“不要想着找到了,你就能再如何,没有杀了你,已是主子天大的恩惠,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只是个贱奴,要是敢坏了老祖宗的大事,想死都难!”

张禄身子一颤,跪伏在地上,颤抖着说道:“老奴再不敢多言了。”

李准得意的一笑,冷哼道:“不想死,回去后管住自己的嘴。”

“是,老奴一定守口如瓶。”张禄急忙答道。

“把茶水取来。”李准边小心整理陈烨身上的衣服,边低声吩咐道。

张禄急忙端起桌上的茶水,李准望着怀里仿若沉睡的陈烨,阴笑着点点头。张禄小心的沾着茶水不停地弹向陈烨鼻端,片刻,陈烨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睁开眼。

“贤弟你醒了。”李准一脸关切地笑道,手里拿着蚕丝手帕轻轻擦去陈烨鼻嘴间的水渍。

陈烨晃了晃有些晕的头:“我刚才晕倒了?!”

李准小心搀扶起陈烨,点头道:“贤弟真是吓了愚兄一跳,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

陈烨也有些奇怪的又轻摇摇头,照理说不会啊,我今天给自己诊过脉,虽然气血有些虚,但已没什么大碍了,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李准搀扶着陈烨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碗:“贤弟,喝口茶会好些。”

陈烨感激地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苦笑道:“也许是身上的伤还没痊愈的缘故,身体有些虚弱导致的,多谢李准兄。”

“伤?怎么贤弟受伤了?”李准和张禄的脸色全都一变,尤其是李准的眼眸深处竟然流露出惊惧之色。

陈烨苦笑着将自己被金虎偷袭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李准暗暗松了口气,勃然色变道:“孙立的余孽竟然如此猖狂,贤弟放心,他敢招惹贤弟,他就死定了!”

“他虽然偷袭了我,但他也挨了我二叔一记重拳,后背又中了一飞刀,就算是不死,恐怕也是个废人了。”陈烨笑道。

“贤弟不可大意,这等亡命之徒若是不见到尸,难保不是祸患。我回去的路上转道去一趟永宁县衙,让吴知县调集县里所有的捕快拉网搜查,限令十日内必须擒获金虎。”李准狰狞的说道。

陈烨急忙道:“多谢李准兄好意,依小弟看还是不要这样劳师动众了,上次是我大意了,没有防范,才让他钻了空子,现在庄上白天黑夜都有我二叔和他的一干徒弟们防范着,金虎绝不可能再有下手的机会。再则毗邻巨鹿山下,要抓一个人谈何容易,还是不要难为那些衙役捕快了。若是旷日持久搜查下去,马上就要四月开市了,弄得人性惶惶,吓跑了药商,那可就是陈烨的罪过了。”

李准阴沉着脸,沉思了片刻,慢慢点点头,笑道:“贤弟既然如此说,愚兄听贤弟的,靠那帮酒囊饭袋去抓人,也实在是高看他们了,只是贤弟今后可要多加小心。”

陈烨笑道:“李准兄放心,他若是敢再来,就等着吃牢饭吧。”李准和陈烨同时大笑起来。

李准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用盖碗轻轻拨动着,说道:“贤弟稳扎稳打,先巩固基业,在徐图展之策,愚兄虽甚为佩服,但恕我直言,愚兄觉得有些慢了。贤弟控制着整个巨鹿山的药材,为何不一刀斩尽,独享鹿野药材收购之利润,这样不需几年,贤弟就可有足够的资金,放开手脚大展宏图了。”

陈烨笑道:“原因有三,第一,各地到鹿野镇采购药材的药商一直都是拿一半的银子甚至是三成药款就能将所需药材运送回去,余下的银子记在账上,也就是俗称的空账,下个月依旧如此,一直到十月关市。从十一月一直到来年三月,药行就会打伙计穿州越府甚至连跨数省讨要药款,以备来年开市能有银子购买药材继续经营。很多账数年要不回比比皆是,最终变成死账。尽管如此,依旧周而复始这样运行着,数百年皆是如此。”

李准点头道:“这主要是大宗银两往来极不方便所致。”

陈烨苦笑道:“镇上的药行可以这样做,我却不行,药行刚刚成立不久,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家底可言,若是强行坐庄,各地药商蜂拥而至,都是这样采购药材,光是要账就要花费大量的银子,还要为药农按时工钱,恐怕连一年都维持不住,药行就得关门倒闭。”

李准沉思了片刻,微笑道:“第二个原因呢?”

“二就是,我若真的断绝与镇上药行的生意往来,强行独霸鹿野药材市场,镇上药行为了自保,而各地的药商一是与镇上的药行都有多年甚至数十年上百年的生意往来,交情可想而知。二呢也出于自身的考虑,怕我独霸住鹿野药材收购后会将药材收购价格涨上去,因此双方一定联手,去县衙、府衙甚至省里告我欺行霸市,操纵药材市场,依据大明律法,光是欺行霸市就够看我的脑袋的了。”

李准笑了:“请问贤弟这三又是什么?”

陈烨深深的瞧着李准,嘿嘿笑道:“这三嘛,我陈烨做生意是为求财,不是为了与人结怨,做生意断人财路,弄不好还要搞出人命来,不值啊。还不如现在有财大家,皆大欢喜。”

李准哈哈大笑起来:“贤弟滔滔不绝说的这三条半真半假,尤其是最后一条十足的假话,贤弟,到现在你还对愚兄怀着戒心,愚兄可是真有些伤心啊。”

陈烨嘿嘿笑道:“李准兄说陈烨对您怀着戒心,还不是李准兄自己设套逼陈烨说的吗?”李准愣了一下,陈烨和李准同时大笑起来。

李准慢慢收住笑容,沉声道:“贤弟,愚兄不否认刚才的话有几分试探之意,但绝没有丝毫对贤弟不利的意图。你刚才所说的三条,无论真假,只要你我合作,都可以直接无视它们的存在。通过刚才贤弟的一番话,贤弟已清楚的告诉我,你是不会和我合作的,因为贤弟内心里依旧对我有戒心,怕我设局将你慢慢变成第二个孙立。古人云,日久见人心,你我相交的时日长了,你自会知晓愚兄和我的东家对贤弟的一片真心。”

陈烨深深的瞧着李准,心神微微震动,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李准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愚兄刚才之所以试探贤弟,其实只是想试试贤弟对财富的定力如何。”

陈烨微笑道:“不知李准兄可否满意?”

李准苦笑道:“商道如对弈,只有法无定势,方为上乘,虽然愚兄猜不透贤弟下棋的路子,但贤弟若想走出巨鹿山村,进而逐鹿天下财富,就一定会将鹿野镇尽入囊中。鹿野镇共有大小十八家药行,最大的药行有两家,一是叶家老药行,是个有几百年的老药行了,药行掌柜叫叶仁宣,其人为人宽和,是位谦谦君子,可惜的是年逾五旬,膝下无子,传了数辈的老药行已是后继无人了。叶家药行虽然收购药材,但它却是鹿野镇唯一只卖成药的药行。”

陈烨神情微微一动,眼眸深处亮了起来。

“叶家老药行的丸散膏丹堪称一绝,在我大明北六省都颇有名声。”

李准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成药的利润比药材大了何止十几倍,贤弟医术精湛,听闻曾妙手治好孙记药行的二药柜的背痈,想必贤弟也对治成药很感兴趣吧?”

陈烨微微一笑,眼眸深处的光芒瞬间消失了。我面上的些微表情变化,他竟然就能很快猜出我心里所想,这种察言观色的本事绝非天生聪慧所能做到,仿佛受过专业训练一般,这个李准到底是什么人?

李准笑道:“贤弟若是想打叶家老药行药师药工的心思,我劝贤弟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李准沉默了片刻,见陈烨并没接这个话茬,咬牙笑道:“贤弟你还真是无趣,明明心里急着想知道原因,却偏就不开口问,让我憋在心里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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