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她为了防止别人怀疑一直没有问,但这次也忍不住了,于是装作不经意道:“说起来……大姐,现在的皇上的年号是什么?”

她这么问,一是因为一个六岁的孩子虽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朝代在哪里,但年号什么的倒也说的过去,二是因为问年号虽然自己不一定知道,但是楚烟柳一定会连带着说

果然,楚烟柳愣了愣就笑道:“你这人,什么都记不住。现在是延穆三年啊。不过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明朝也有近两百年了呢。”

明朝?

清昭有些激动,难道真的是以前那个明朝?可是……明朝有延穆这个年号么?清昭历史并不好,于是一时间又有些苦恼。

楚烟柳见清昭表情不大好看,以为她是为要学这些东西烦恼,于是拍了拍她的脸,道:“瞧你,皱着一张脸,就那么不想学?当初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么。”

“啊?不是不是啦。”清昭赶紧道,“只是我在想,这些朝代真麻烦,怎么记都记不牢。”

“原来是这个。”楚烟柳了然地笑笑,“你才多大,哪里记得的,以后女师会慢慢教的。”

“嗯。”清昭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哎,慢慢来吧。

在书房里静坐了片刻,终于门缓缓被推开,一个身着蓝衫的女子慢慢走进来,头上插着两根白玉簪,面容清美,神态安好,身材曼妙,见了楚烟柳,她笑道:“烟柳。”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急不缓,宛若甘泉。

楚烟柳朝着她点了点头:“先生。”

“嗯。”赵素月应了声,转而看向清昭,“你便是老四清昭吧。”

清昭乖巧地点了点头。

“真可爱。”赵素月笑着走上前,轻轻地捏了捏清昭的鼻子。

清昭被她这么一捏,倒有些愣神,她以为沈倩和楚风帮楚烟柳找的,一定是那种很古板的老女人,想不到这个先生又漂亮又年轻,而且很亲和。

于是不觉中对她有了点好感。

赵素月不知道清昭的小心思,拿出一盘棋子,道:“烟柳,我们先来下一局棋。清昭也可以来看哦。”

清昭来了兴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想看,楚烟柳却道:“先生,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

“嗯?”

“为什么先生不教我书呢。”楚烟柳皱着眉头,颇为小心地道。

楚烟柳口中的书,并非是书法,乃是指诗书一块的,相当于文学知识。

“我并没有不教你啊。”赵素月也有些疑惑。

“不,先生教的,大多是诗词,然则女诫什么的,并没有讲过,只是随意提过罢了。”楚烟柳道。

“原来是这个。”赵素月微微一笑,“烟柳,你为何想学那个?”

“这不是常情么。”楚烟柳也有些不解,“每个女子都需学女四书啊。”

听到这里,清昭有些头大,女四书女四书,是自东汉至明末,先後相继问世和传播,最后由王什么的一一加以笺注,于明时由什么人合刻为《闺阁女四书集注》,简称《女四书》的。

清昭记得这个,是因为她身边有很多女权主义――包括她自己,也是有一些这样的倾向的,毕竟每一个现代女性都有自己的能力和魄力,而对于长期以来被压迫的事实自然会感到不满,因此更讨厌别人看轻自己,一来二去,总会有些女权倾向。

而大家每次说到这个,首先批判的就是压迫了封建社会乃至民国时期女性的《女四书》。

既然这里连《女四书》都有了,应该是明末,那么……难道清兵会来?自己也许还可以看到努尔哈赤?

清昭甩了甩头,看什么看,如果真打进来了,自己这条小命兴许都不保。

而那边厢,赵素月却已缓缓道:“是这样没错,可是你看过么?比如,女诫。”

“学生当然已预习,不过有些地方却看不大懂。”楚烟柳颇为自信地说。

“呵。”赵素月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拿起开始已被楚烟柳抽出的《女诫》,缓缓翻开,指着某一页的第一行道,“卑弱第一

。你可明白?”

“嗯。”楚烟柳有些不解地点头,这是很浅显的一句话啊。

“可是,我为什么我们女子就要卑弱呢?而且还是一生下来就注定卑弱。‘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这难道不是本来就应该有的品行么?为何却‘是谓卑弱下人也’?佛说众生平等,万物相近,那么同为人的男子和女子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赵素月一口气说完,对上楚烟柳和清昭同样惊讶的脸,微微一笑,“我这么说兴许有些离经叛道,但是……你们听着不觉得有理么?”

“虽然是这样……”楚烟柳也有些犹豫,这根本和她长期的观点不符合,她一时根本不能接受,只是她长期的观点里还有一项:先生说的话大抵是对的。因此她正在苦苦挣扎要相信哪一边,是先生,还是常理?

而清昭却是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感慨,却无奈不能显露在脸上,只故意装做天真地说:“我觉得先生说的好对哦。姐姐为什么不这样想呢?”

听了清昭的话,赵素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人之本心,才是最惹人恋爱,也最真实的。”

她这是夸清昭小,反而悟性好。楚烟柳听了,面色一黯:“先生说的确然有理,只是这委实太奇怪,我觉得……我还要好好想想。”

清昭故意用小小的手指了一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先生讲讲可以么?”

清昭的指的是“《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段的意思,但就是故意拎出来试试赵素月和楚烟柳的态度。

赵素月看了眼那一段,脸色也微变,缓缓道:“《礼记》说,男子有再娶的道理,女子没有适二夫的道理。所以说,丈夫是妻子的天。”顿了顿,“这就是大概的意思。”

“啊?好奇怪……为什么男子可以再娶或者多娶,女子不行呢?”清昭挠了挠脑袋问。

“这是自古流传的。”楚烟柳道,“别说官宦人家,就连普通老百姓有个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楚烟柳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