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躺着的那三具尸体处忽然传来一声枪响,下一瞬,躺椅中原本要自杀的二垛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门口的文铭!二垛手里那把银白手枪的威力奇大,如果是轰在要害,别说是文铭,就连王豹等人也可能被直接轰死!

二垛显然没有一丁点留活口的打算,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门口的那些人,他全都要一一碾碎!

然而,二垛的手指都快要把扳机压到头了,一声枪响却快了一线从门口处响起。WWw!QUaNbEn-xIAoShUO!cOM

“砰!”

“叮!”

那第二声,却是从二垛手上传来,只见那把银白手枪上溅出几点火星,然后直接飞了出去。

二垛反应奇快,起身就要去捡枪,虽然他并没有看到到底是谁开的枪,但是对方既然没直接打人而是打得枪,就说明并不想马上杀他,这便是他的依仗。

但是,只向前冲了一步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刚才的响声太少了!在他的原计划里,躺在地上装死人的张建忠和大炮才是主火力点,他吸引门口那些人的注意,由张建忠和大炮发动偷袭,乱枪打死来人。但是,张建忠和大炮那边怎么只传来一声枪响?

答案不言自明,真正的内jiān其实是那两人中的一个……那里传来的唯一一声枪响,并不是打向门口那些人的,而是打向了忠于他的最后一个兄弟。

如此,连最后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刚刚还满怀期望地筹划如何翻盘,现在却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

二垛放弃了捡枪的打算,再次转回身来直面门口的那四个人,不对,是五个,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门口最外面还有一个人藏在了光亮难及之处,只有一把乌黑的手枪反shè着微弱的光芒。那绝对是一个自信到极点的枪手,因为那人竟让一发子弹从前面的四人中穿过,然后才打掉了他手里的枪。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是毫无用处,一股邪火“呼”一声便从他心里燃烧起来,几乎要淹没了他的意志,他是被人出卖才会落到这步田地,而出卖他的人,直到这时还躺在地上装死!

是张建忠,还是大炮?

然后二垛就看到大炮的身体动了动,提着枪在血泊中站了起来,满脸是血,却目光灼灼,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二垛在这时竟微笑起来,毒蛇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炮,一秒,两秒……

在那一刻,就连文铭身后的几人都觉得二垛的眼神相当可怕,配合着他那yīn森的笑容,其潜在的危险xìng似乎又上升了一个档次,二垛何止是毒蛇,简直就是一条能将人活吞了的巨蟒!

三秒之后,原本从容地与二垛对视的大炮身体以微不可察的程度颤抖起来,他的计划的确得逞了,二垛已经只有死路一条,不可能再翻身,所以他应该不怕二垛才对,甚至应该居高临下地俯视二垛。但是,多年来他一直是二垛的小弟和奴才,面对二垛时就会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这几乎成为了他的本能,对视了三秒之后,他就发现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那该死的自卑感、恐惧感竟然依然在!他本以为他可以完全克服这些的!

一种屈辱感猛然爆发,如今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证明自己不再害怕二垛,而且是一个掌控了二垛生杀大权的存在!

正好,他手里有枪!

刚要举枪,文铭的声音却忽然传了来。

文铭一直在绝对视野中监视着所有人,他完全能感受到大炮的情绪变化,他愿意让大炮恶心恶心二垛,但是显然不会让大炮杀了二垛。

“炮哥,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就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大炮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文铭才是这个计划的主导者,而他只不过是在尽力配合罢了。他的确依然对二垛心存畏惧,但是这个叫文铭的年轻人却未必会,那就让文铭来对付二垛好了,他实在很想知道,这两个人针锋相对时谁会占上风。

“没忘。”大炮故作镇定地道。

“那就好。”文铭朝大炮点了点头,这才又转头看向了二垛。其实在与大炮打交道的全过程中,他一直在营造这种感觉,即两人是对等的合作关系,而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这使得大炮对他颇有好感。

“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文铭向二垛道。

文铭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王豹已是大步向二垛走了过去。

很快两人相距已只有一米,王豹还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二垛却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刀来,速度极快地向着王豹的脖子挥了过去!

接着便听几声闷响接连响起,再看时,二垛的刀子已经到了王豹手上,而二垛本人也已经软倒在地。

不就是欺负人吗,当你欺负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有被人欺负的觉悟!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刚刚到来的白天也在一点点流逝,转眼已经到了上午的十点多钟。

离小镇十余里的一坐无名小山下,竟诡异地响着汽车的轰鸣声。

那是一块方圆近百米的平坦地面,就在小山的东侧,明显被人修整过,一辆破破烂烂的轿车正在那里笨拙地绕着圈,但是显然正一点点变得熟练。

除了那辆破轿车外,平坦区域的北头和东头还有着两个明显的不谐调之处。北面的是一堵光秃秃的墙,或许用墙来形容它已经不太合适,因为它足有一米厚,几乎是高度的一半!那堵墙也不甚宽,最多三米,墙的正中间绑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东边则是一个大木头架子,架子有点像足球场的球门,但是显然比球门高上许多,也没刷什么漆,显得很粗糙。木架子最上面的那个横杆上缠着一些粗壮的麻绳,一时也看不出用处。

终于,那辆轿车越开越稳,最后在那片空地的正中间停了下来。

一个人影从车上跳了下来,径直向北头那面墙下绑着的那个人行去,而他的这一举动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场的另外几个人的目光。

终于要开始了!

那人来到墙下,提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桶水,直接朝那昏迷之人泼了过去。

“哗!!”

昏迷之人原本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一旦恢复清醒,神采渐复,整张脸立刻给人一种看到了毒蛇的感觉,yīn沉得吓人。

除二垛之外,还能有谁有如此特征!

而泼醒他的,正是文铭!

二垛还待挣扎,却发现一动也动不了,转了转头,这才看清了自己的状况。他却并没有立刻看向文铭,而是让视线在远处转了一圈,便看到了东边的木架子,西边的小山,还有南方那望不到边的原野。

“你叫文铭?”二垛终于直视向文铭,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文铭的目光一直都没从二垛脸上移开,这时随口就应道:“是,没印象吗?”

二垛表情yīn沉如昔,却沉默下来,好一会才开口道:“确实没印象。”

“那文来成有印象吗?”

“没有。”二垛很干脆地答道,似乎刚才他已经把脑子里的姓文的人都想了个遍。

然后文铭又说出了自己爸妈的名字,二垛回答的依然很快:“完全没印象。”

文铭一直在绝对视野中监视着二垛的所有反应,他知道二垛并没有说谎,不由微微皱眉。

这时一个念头便自然而然地浮了起来,难道周鲲鹏骗了他?

“那周鲲鹏呢?”文铭又问道。

二垛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先是一怔,然后脸上竟有了一抹讥讽的笑意,这才道:“难道你是来替周鲲鹏报仇的?”很显然,他对周鲲鹏相当不屑,而且确实对周鲲鹏做过什么。

文铭当即一愣,不过到底没有乱了方寸,周鲲鹏的大儿子还活着,所以周鲲鹏决不敢骗他!

“你是如何与周鲲鹏结仇的?”文铭尽量让声音保持着平静问。

二垛随口答道:“我替他办了件事,找他要钱的时候,他是直接把钱丢过来的,好像很看不起我。为了让他明白他到底在和谁打交道,我就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婆给干了。”

对文铭老家的父老乡亲来说,这绝对是条爆炸xìng新闻,文铭一时也难免将注意力暂时放在了二垛当面搞了周鲲鹏的老婆这件事上,不过他很快就缓过神来,正要开口,不料二垛却又补充了一句。

只听二垛讥笑道:“周鲲鹏那个老头子,大老婆死得早,二婚竟然娶了那么年轻个老婆,那女人当时最多三十五岁。”那段时间大概是二垛正意气风发的时候,也兴许是他回忆起了具体的细节,一时间竟露出神往的表情。

文铭却已经完全没心情听这些,他疾速问道:“你说周鲲鹏托你办了件事,什么事?”

“有一家人和周鲲鹏打官司,周鲲鹏让我堵住他们的嘴……嘶……”说到这二垛忽然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抬头盯着文铭猛看。

“是不是想起来那一家姓文了?”文铭道。

二垛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表情就已经回答了文铭的问题。

沉默了几秒,文铭依然表情平静,二垛却无声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笑他自己,还是在笑这荒诞的前因后果。

“周鲲鹏让你堵住那一家的嘴,并没说让你直接杀人?”文铭一直听得很仔细,这时问的也就很详细。

“没说,但是杀了他们显然最省事。”这时候二垛说话就已经没那么爽利了,显然是感觉到了压力。

“开车撞死的?”

二垛犹豫了一下,迅速抬头道:“答应我给我一个痛快,随你问。”

文铭毫不犹豫地答道:“行,我答应你,后面那些人可以作证。”

文铭后面不远处就是王豹四人还有大炮,二垛看出文铭应该不会骗他,便答道:“绑起来撞死的。”

文铭完全能在绝对视野中把握住二垛的情绪和反应,皱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说?”

二垛抬头看了文铭一眼,咽了口唾沫,答道:“那是你爸、妈?当时你妈直接断了气,你爸飞到了一边,但是还在喘气,我又开过去轧了一遍。”

文铭全身都颤抖起来,甚至连意志力都在发抖,这一刻,他如同看到了当年的那一幕,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他们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文铭以颤抖的声音道。

“还能说什么,一会求饶一会破口大骂。”到了这时候二垛竟反而又平静下来,说话也变得轻松起来。

“没想过要放过他们吗?”相应地,文铭的心情竟也渐渐平复下来,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是把怒火埋藏了起来。不停地酝酿,终究会爆炸开来!

“没有。在那之前我已经杀过不少人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二垛平静地道。

“所以我问你记不记得文来成,你才会根本想不起来,是吗?”

“那个犟老头,嘿,如果不是你提到周鲲鹏,我一辈子都不会想起他们一家子来。我从出道的时候就没想过当好人,也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从来不把杀过的人放在心上,尤其是小人物。”

“但是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我世界的全部……”

二垛还想说话时,文铭却已经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右手用力按在额头上,大拇指和中指分别按着两侧的太阳穴,似乎很头疼。

而实际上,文铭不是头疼,而是心疼,疼得就像有人在拿刀子剜他心上的肉……

爷爷死后,他的爸、妈的确就是他世界里的全部,但是,就是这样两个对他如此重要的人,却被二垛轻描淡写地撞死和轧死了,然后,二垛还完全没当回事,继续舒舒服服地过他的rì子,再也想不起这样的两个人来。

我之父母,汝之草芥!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这还是现实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