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垛看人很准,文铭既然说会给他一个痛快,就一定会给他一个痛快,正因为如此,他回答文铭的任何问题都是毫无顾忌,既符合他自己的逻辑,又能气一气文铭。wWw、QuanBeN-XiaoShuo、Com毕竟,任谁知道将要死在某一人手上,都不会希望那人有多开心。

然而,他自己是痛快了,也将得到一个痛快的死法,却全然忘了他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实际上也不是忘了,而是太久没见过了。他过的是刀头舔血的rì子,实在太过危险,家人在身边多有不便,所以他很久以前就将家人安顿在了一个隐秘之处,除了他和张建忠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但是现在看来,张建忠的嘴显然不够严实,将他家人的消息泄漏给了大炮。

现在大炮正和几名手下押着四个人向这边走来,虽然那四人全都以黑布蒙头,但是只看身材和走姿,他就知道,那是他爹娘、儿子还有老婆。

向那边看了一会,二垛终于反应过来,猛转头再次瞪向了文铭,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文铭朝二垛点了点头,道:“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只是将你施加在我身上的尽数奉还,没什么不公平。”

二垛神情一变再变,眼神并不坚定,最后终于抛却了那一方大枭的做派,急道:“但是他们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们全是无辜的!”

“我爷爷、爸、妈又做过什么坏事,他们更无辜。”

二垛为之语塞,心念电转,还要找话说,文铭却再次开了口:“我听说,你儿子仗着有你这么一个爹,小小年纪就已经有黑老大的做派,在学校着实干了不少坏事。你爹、妈早年并不支持你走这条路,但是等你混得风升水起后,他们花你的钱十分心安理得,再不劝你一句,甚至亲眼见你杀过人。你老婆,这应该是你四老婆,是他赶走了你上一个老婆,后来还没少借势整你的上一个老婆。你别误会,我不是在向你解释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和你的家人并不缺乏了解。其实,哪怕他们全都是好人,一辈子没干过一件坏事,我照样会杀了他们,就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而你先杀了我的所有家人!”

二垛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即文铭绝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一时间脑子几乎要爆炸了,想要找出一个让文铭放过他家人的办法,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最后,急火攻心之下,二垛头上青筋暴起,对着远处的那些人吼了出来:“大炮!你个白眼狼,我要杀你全家,我要杀了你全家!!”

一边大吼一边拼了命地挣扎着,但是那些绳子实在绑得太紧了,他根本就动弹不得,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破口大骂。

二垛那歇斯底里的吼声却如同甘泉一样浇在了文铭心头,看着二垛如此失态,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正反应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文铭不再看二垛,而是转身看向了远处的大炮那帮人。二垛的家人显然也听到了二垛的喊声,俱是激动异常,甚至想跑,但是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按住,跌跌撞撞地向着东边的那个球门一般的木头架子走去。

王豹四人全都知道那个木头架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时看着那波人距那个架子越来越近,心情也都有些变化。

王豹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小声道:“文铭不会真要杀了他们吧?”

五哥皱了皱眉,没好气道:“文铭是咱们几个里最小的一个,从他刚才那番话上看,他大概也一直都以好人自居,属于良心未泯一类。但是,他绝对已经变了,王豹,我看,现在咱们五个里最嫩的不是文铭了,是你。”

“我cāo!开什么玩笑,我只是站在文铭的角度想问题行不行?”王豹急道。

“那行,你告诉我,文铭为什么不能杀他们?”五哥反问道。

“他们并没直接参与杀文铭全家,在这件事上他们是无辜的。”王豹想也不想就道。

“是这样不假。但是,为什么二垛可以杀文铭全家,文铭就不能杀二垛全家?难道杀人全家是二垛这种坏人的专利?好人就不可以这样做?”

“是有点吃亏啊……”王豹咂巴着嘴道。

“坏人就能拿刀砍人,好人就只能先挨了刀再走法律路线?坏人就能用各种非常手段欺负人,好人就只能活在各种各样的规矩里受窝囊气?醒醒吧,小朋友,你这种逻辑,只能是一辈子被欺负的命。你看看现在的文铭,他像肯受欺负的人吗?”五哥一脸不忿地道。

“但是我总觉得文铭内心深处是个纯好人啊……”王豹依然有些不肯相信。

“好人个屁!我猜他现在肯定不在乎什么好人坏人牛人傻B这些评价了,他现在就是完全自我地活着。”李忆苦忽然插嘴道。

“完全自我?”王豹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这时俞立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事,颇有些感慨地道:“这社会束缚着我们的条条框框实在太多太多了,很多都是完全没什么道理的,却强加于人,现在的文铭应该已经将那些条条框框全都抛弃了吧。”

五哥看王豹似是还不放心文铭,便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文铭绝不会成为一个上来就杀人全家的人。这次不也是二垛先杀了他全家,他才心牙还牙。将来如果有人再和文铭结仇,只要他只针对文铭一人,那文铭也绝不会在报仇时波及旁人。”

王豹终于点了点头,然后颇为痛快地道:“那杀就杀吧,其实二垛若是杀了我全家,我的选择只会和文铭一样。”

“我也一样。”这一声,竟是五哥、李忆苦和俞立三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足见他们在报仇这方面其实是一类人。

“主要是二垛还活着,而且之前一点也不肯低头,不然他的家人未必会死,现在却是死不足惜。”俞立看向二垛,有些怜悯地补充道。

换了任何人,面对一个死不悔改的仇人,能让仇人痛苦乃至后悔,自己畅快乃至无悔的也就是以牙还牙了。

这时候,大炮终于押着那四个人到了那个大木架子旁边,只见他说了两句什么,便有两个手下干起活来。还不到一分钟,那大木架子便露出了其本来面目。

缠在木架子那个横杆上的麻绳被放了下来,一共四根,每一根末尾都打了个环……

而后大炮也没跟文铭打招呼,和一众手下不由分说把那四人的脑袋套在了麻绳的环上,确认套紧了,这才扯下了那四个人头上的黑布。

四个人全都用胶布封着嘴,狼狈而憔悴,不过全都在黑布被摘走的那一瞬挣扎起来,因为他们不仅看到了远处的二垛,还看到了他们自己的真实处境。

“文铭你不能这样!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干的,他们是无辜的!”二垛已经完全失了常态,朝文铭大声喊着。

但是文铭根本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求饶完全没有用处,二垛简直要疯了,转眼间又破口大骂起来:“文铭!我**!你这个没人xìng的东西!你不得好死!有种你就马上把老子杀了!就知道欺凌弱小,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骂文铭的同时,二垛又忍不住时时看向木架子那边,终究是不忍心家人就这么给自己陪葬,于是骂着骂着又改成了求饶……

但是,文铭一直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二垛的脸。

二垛绝对是要崩溃了,但是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他愣是想起了一件事,一下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停止了漫骂和求饶,向文铭迅速道:“我想起来了,我不久前抓到了一个吸收了绿光的人,对你们应该有用!只要你答应放了我家人,我就告诉你他被关在哪!行不行?!”

文铭终于提起来点jīng神,表情变了变,但是持续了一秒都不到,他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种状态。这是因为他想到,即使二垛真的关了这么一个人,即使大炮以前毫不知情,但是二垛死后大炮也一定能帮他们找出来。

二垛也从文铭的反应中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又道:“你不用放了他们所有人,只要放了我儿子,我就告诉你那个人关在了哪,行不行?!”

远处的五哥等人全都轻轻摇起头来,在他们看来,现在的二垛已经被文铭给逼疯了……

文铭依然没什么反应,于是,二垛又骂了起来……

便在这时,文铭转身向着木头架子那边挥了挥手。那边的大炮立刻示意看到了,弯下腰去,竟从地上拽起了一根绳子来,然后只等着文铭下一步的指示。

二垛也看到了这一切,骂文铭就骂得更凶了,中间却又会忍不住求饶,自己骂自己不是东西。

过了一会,文铭忽然伸出了手,示意二垛先停一停,他有话要说。

二垛终于住了嘴,便听文铭问道:“当初你开车撞我爸妈时,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骂你和求你的?”

二垛一下愣住了,答案是肯定的!

当初文铭的父母也这样求他骂他,但是他还是狞笑着撞了上去!

二垛再次抬眼看时,便见文铭朝远处的大炮点了点头,那边大炮立即双手猛拽手里的绳子!

只听“啪”一声响,这才看出来木架子正下方竟有一个木板,木板便随着那“啪”地一声猛然折向了下方,露出了一个大坑来。

于是,原本站在木板上的四人一下双脚悬空,之所以没掉下去,是因为他们脖子上全都套着绳子。四个人全都被反绑着双手,便是挣扎也毫无用处,唯一的命运就是吊死。

“文铭!!!!”

二垛那一声已经完全把喉咙喊破了,却见文铭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去走,那里有一辆破破烂烂的轿车。

那四个人吊得双眼泛白的时候,文铭已经钻进了车里,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了车子,笔直地朝着二垛冲了过去。

当那四个人基本全断气的时候,轿车也冲到了二垛前方五米处,那里有一个刻意堆出来的斜坡。

斜坡不大,所以轿车冲过去的时候直接飞了起来,整个车身骤然抬高,滑翔着轰向了二垛的上半身!

文铭根本听不清二垛在骂些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以这种最为直接甚至有可能伤及自身的方式撞死那个碎尸万段也不为过的毒蛇一样的东西!

滑翔,接近,再接近……

便听“轰”地一声响,车头终于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二垛腹部以上的部分,将他的上半身包括整个脑袋撞成了一张饼!

“砰!”

轿车的车头直接卡在了那墙上,车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彻底熄了火。

王豹等人立刻跑了过去,打开车门把文铭拖了下来。好在文铭系着安全带,又事先知道要撞,这会只是有胸口有些发闷,脖子有些疼,并无大碍。

向远处走了十几步之后,文铭收回了搭在王豹肩上的胳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向着二垛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回了头,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一家人的大仇,终于报了……

这仇恨,一度让他夜不能寐,一度是他活下去的所有动力,所有意义……

现在,终于是报了,快意,满足,解脱,种种感觉纷至沓来……

王豹本还想安慰他几句,却被五哥用眼神制止了。

所有人都知道文铭心里很不平静,却没有人知道他还要思考多久。

然后,便在二垛的血还未干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大地颤动起来!

“又地震?!”王豹脱口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