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终究回过头来了,淡淡容颜淡淡眸光,似雪花生树,她仍旧无法直视他的五官。

她知道他将是她生命中一株开满繁花的树,永远栽在最美的年华以及最为浓黑深沉的那个地方。

在我最不愿回忆起的地方,你是我最想回忆的往事。

那一天的时光似积雪一样化去,清浅淡然如同岁月长河中流淌着的任何一天。她端坐在椅上,而央落雪坐在她身边,一起面对清和。

清和在画像。清大人的丹青妙术,名震京师。

这是她在出嫁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坐在那里,好像坐了很久,又好像只坐了片刻。央落雪安静得像个雪人儿,没有出一声。她目不斜视,但鼻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指间仿佛留着他手上的温度,短短的相处时ri,流水一样在身体里一遍又一遍地经过,反复摩挲。

终于画好了,清和说待裱起来当作新婚贺礼,她这才想起,她身上带着送给央落雪的请帖。

“请神医务必光临。”她说,脸上仍然是带着笑的,看着央落雪接过去,却不知为什么,有点想落泪,吸了一口气,玩笑似地道,“我今天没有穿红衣服。”

“嗯。”央落雪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应她前一句还是后一句,“郡主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应是美丽的。”如果说,人生会有什么遗憾,那应该是,他甚至不知道她的长相。

然而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遗憾,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送亲之前,安南王府先要大摆三ri婚宴,席面非常热闹,朵兰蒙着盖头,无法在无数的声音和身影中找出那一个人。他来了吗?或者没来?

最最贴心的侍女,悄然在她耳边道:“央神医和清大人同席。”

一颗心,忽忽悠地坠向属于自己的位置,妥帖地待在那里,安稳沉静,又悲凉。从今,往后,就是如此了。

汤州在三千里之外,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那幅画放在嫁妆的最深处,她想她永远不会打开看。它仍然维持着清和送来时的模样,用薄绢裹好后放在锦匣里。她珍重它如同珍重一份宝物,少女时代的记忆,跟着她一起嫁往他乡。

皇宫礼节繁多,一遍一遍行个无休止。

一拜,两拜,三拜,四拜……在她看不见的席面上,央落雪望着新娘子的方向出神。

红sè的嫁衣,非常漂亮。

找到一个人,陪你去经历许多……衰老,悲伤,或者死亡。这是天下间女子最大的幸福吧。无论是活在权谋zhong yāng的王女,还是那个与剑睡在一起的大小姐。

只要是女子,就该,得到这种幸福。

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微用力……她也,应该,得到这种幸福。

皇上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九王爷在柩前即位,是为泰渊帝。二王爷凤延良勋加仁德亲王,二王妃同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