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且芳咳得很厉害。

唐从容轻轻伸手帮他拍背,手上的冰冷透过衣衫,渗到唐且芳身上。

唐且芳咳出泪来。

好半天才平息,喘吁吁道:“原来我已经老了,喝碗酸梅汤都消受不起了。”

唐从容没有接话。

心中疲倦,没有别的话好说,他说了那么多,其实唐且芳一句也没有接过去。

……原来已经到了连话都说不到一起的时候了。

“且芳,”他的声音淡淡的,“你喜欢月深红吗?”

唐且芳怔了怔。

“如果喜欢,娶她吧。她成了你妻子,你怎样宠爱,别人都没有话说。”唐从容道,“现在这样,会影响其他弟子的情绪,无论对你还是对月深红,都没有好处。”

唐且芳笑了,“原来找我不是为喝酸梅汤,是说教来着。”

唐从容垂下眼,“我是家主,要顾全大局。”

“嗯,大局自然是要顾的,我今后会注意。”唐且芳站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那么,我回去了。”

唐从容微微一笑。

……原来已经到了没有事便没有见面必要的时候了。

“好。”

月深红先到了拂晓轩,在镜前,慢慢将自己化成唐从容。

再将头发梳成男子般的模样。

换上男子衣衫。

镜中恍然便是唐从容。

忽然在镜中看到唐且芳,她一笑,“唐大哥,忙完了?”

唐且芳没有说话,扔了一颗药丸到水盆里,“深红,不必天天易容成一个人,换一个吧。”

月深红的脸微微一僵,很快调节过来,问:“那么,我该扮谁?”

唐且芳微笑,“随便。”

这微笑真苍茫,月深红心里一疼,“把我当成他,没有关系。”

这句话,似鞭子一样抽在唐且芳身上,他整个人都绷紧了,“你说什么?”

月深红落下泪来,“我说,把我当作你渴望他在身边的那个人,我不介意。”

唐且芳的瞳孔急剧收缩,如猫,如蛇,“你知不知道月深蓝为什么被我废了武功?”

“如果你要废我的武功,我没有怨言。”月深红轻声道。

大约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经废在他手里。他轻轻一笑,她就快活。他落寞伤心,她比他还要伤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聪明能干,夺云罗障,帮父亲料理帮中事务,样样顺手,但是到了他面前,她只是一个坠入了情网的女人。

哪怕知道那样温柔的目光,不过是因为她换了一张脸。明明知道他的细致关怀,只是把她当成那一个人。没关系,她只要可以这样看到他,可以留在他身边,扮作唐从容,她愿意。

这样身不由己。有时会看不起自己,待见了他的面,又忍不住想讨他欢心。

她捂住脸,泪痕从指间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