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孟昭微的表哥离去的背影,猫儿和岳遵良久无语……

时值中秋,山上野菊初绽放,一阵轻风吹过,带点萧瑟。宋,李清照有词: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正合此时此景。

回到医院病房,表哥一直陪在母亲的身边。握着母亲的手,注视着母亲的脸,像一个雕塑。三日来,不分昼夜,不吃不喝。亲人见其形消体瘦,精神憔悴,无不忧心万分,然苦劝无果,只得任其自然。

终于,表哥张口说话了,却是自语。

“小时侯,家里条件不好,吃饭时,您总是把盘中有限的几片肉留给我吃。还骗我说,肉的味道不好,妈妈不喜欢!”

“周末休息,您总是亲自去村子外的河沟里捞些鱼来给我加营养。鱼很美味,汤也很鲜甜。可您总是在我吃过以后才去啃鱼骨头,舔残留在骨头上的肉渍。我看着心疼,把鱼夹到您碗里,又被您给夹回到我的碗里,还骗我说,鱼肉没滋味,妈妈不喜欢,不如骨头嚼着香。”

“上了学,为了我的学费,您在工作辛劳一天,回家做完家务之后,编织起布鞋补帖家用。经常在我半夜醒来时您仍在晕暗的电灯下忙碌着。您说,一双鞋子能赚五毛钱,很快就够我的学费了。”

“中考那年,您就站在考场外面为我助阵。时逢盛夏,烈日当头,您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您迎上来递过一杯用罐头瓶泡好的浓茶。而您自己,满头的汗珠,干裂的嘴唇,只是目光中慈爱依旧……”

“后来家里条件好转,吃的、穿的、用的您都给我最好的,说是早些年让我受苦了,得好好补偿!而您自己,却仍旧像过去那样节俭、朴素,您说这多年下来,您都习惯了。父亲早亡,这些年您一个人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成人,妈!您不容易啊!”

“因为我,您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是我欠您的,现在该是我还您的时侯了……”

岳遵和猫儿来了,三天前表哥做出决定时他们就约好,要来送他走完短短人生的最后一程。岳遵和猫儿进来后,房内除了表哥并无他人,想是被其用什么借口支了出去。

“怎么做?”表哥问道。

“只要你愿意就行,并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猫儿答道。

表哥似有所悟,并无言语,只是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过得半分钟,只见表哥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心跳没了呼吸,只是嘴角却挂起开心的笑容。之后,表哥身上泛起一阵金芒,化为点点星光,没入病**母亲的体内……

在岳遵报迅后,被支走的亲人迅速赶至,病房里一阵忙乱,亲人们焦急地叫唤医生手忙脚乱的扶起表哥,护士们进进出出凌乱的脚步声,医生到来后检查了一下只是摇头叹息……忙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病**的病人眼角处渐渐湿润,这份湿润又逐渐扩大化成水珠,一颗接一颗的水珠慢慢的又汇成涓涓细流从脸上滑落,打湿了枕巾。

时间回到三天前。表哥聚精会神的听猫儿细述端倪。

“我不能保证我的推断完全正确,但想来也应该*不离十了喵。”

“应该在你出世之前,你的母亲就觉醒了灵能力成为了一个灵能力者,至于她自己知不知晓,这我就不知道了。并不是每个灵能力者都能明了自己所有的能力,甚至有一些到死也没有发现本身能力的。你母亲的灵能力,相当逆天,竟然是塑造生命!要知道,只要能注入魂魄,便能如当初女娲娘娘般凭空创造一个真正的‘人’了!不过悲剧也正是因为她无法赋于所塑造的生命以魂魄……”

“应该是由于你名义上的父亲意外身亡,你的母亲悲痛之下又神伤于未能为你父亲留下子嗣,她的能力在心生感应之下,有意无意之中竟以她的血肉为基,精气为神孕育成胎,于是就有了你。”

“可惜的是,你虽有血有肉,且神智情感无不与常人无异,奈何非天生之灵,独缺魂魄。少了魂魄便凝不得灵源,无了灵源便生不成灵气,没了灵气,以血肉为基,以精气为神的你便不能久存于世。于是,在你母亲有意无意之下,她身上的灵气便转到你的身上,维持你的生命。因你本就是她血肉所筑,精气所化,份属同源。这一点倒不是很难。”

“人之灵气,温养自身魂魄消耗却是甚少,本身灵源产生的灵气足亦。但你的母亲却要以自身灵力维持你这凭空创造的生命,损耗却是十分巨大。虽然她是个灵能力者,灵气强度是我边上这饭桶的数倍,但是如此长年累月之下,加上你本身无论身体还是灵智都在逐渐成长,所需的灵气自然与日俱增。如此,你母亲却是再难支持。长期的灵力透支最后损伤了她的灵源,以至于其自身魂魄不得灵气温养,魂魄日渐受损,故此晕迷不醒。”

“大概就是这样了喵,不知道你信是不信?”

听完猫儿的话,孟昭微的表哥陷入深思。过了半晌,方开口问道:

“在我记忆里,我曾有两次出事,一次是被车撞,一次是被水淹,后来都被我母亲给救活,之后她告诉我这是我做的恶梦,因为那时还小,我也就信了。如此说来,我确实是死而复生了?”

“你的母亲,既然能凭空把你硬生生的生下来,那么救活死去的你,自然更是顺理成章了喵。估计你母亲现在灵源损伤如此彻底,跟两次救你,严重透支了灵气,应该也是大有关系的喵。”

“那么,怎样才能救我母亲?”

“喵,需得你趁早主动放弃生命,使你身上所余灵气反哺你母,或能使之灵源修复丝毫,如此你母或可成为普通人安度余生。若不如此,如今你之灵气不得补充,数月之后其必散尽,你也是难逃一亡,只是你母亲能否坚持到那时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早晚要死,如我早死那我母亲就有一线生机是吧?”

“喵,就是如此。”

“嗯,那么三天后的这个时间,我想你们两个能来送我最后一程,我希望能够最后再陪母亲三日时间。”表哥一脸的果决。

猫儿和岳遵对望一眼,齐声应道:

“喵,我一定去!”

“好,我一定去!”

孟昭微的姑妈醒了,哭着,挣扎着要下床去见儿子一面。众亲力劝而无果,只好搀扶其到急救室外等侯。岳遵跟猫儿也跟在边上,只不过他们的心里清楚,既然母已醒,那么子必亡,如今急救只不过劳而无功,虚应事故罢了。或者,这一点,孟昭微的姑妈也知道。

半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开了,表哥又被推了出来,身上盖着一块白巾,从头到脚皆被遮盖。医生紧随其后而出,见其亲友围将上来,不待众人发问,便轻轻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众人哪还不知其意,皆哽咽垂泪,悲痛莫名。其母却是一声悲呼,晕将过去……

“唉!”

岳遵一声轻叹。此间事了,再留下来却是有些不合时宜,转身欲走。却见猫儿一副见鬼的样子,脸上神情惊骇莫名,一张猫嘴张得可以同时塞进三只老鼠,猫眼圆睁,瞳孔紧缩,八根胡子也在一抖一抖的颤动。

“发生了什么事?”

岳遵把猫儿拎起,放在自己肩头,小声问道。

“见鬼了……”

猫儿凑到岳遵耳边,小声答道,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且闭上眼睛,将灵气运于双眸,再睁眼看看就知道了。”

猫儿在岳遵耳侧小声指点。

岳遵依言行事,睁眼一看,也是大惊!

只见一身影,影影绰绰教人难以分辨仔细,俯在孟昭微姑妈身边,嘴唇孺动,想是在说些什么。然后,晕迷中的她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神情也从晕迷时的惶急、焦虑转为安详、宁静。

又过得一时半刻,天降华光一道,罩住孟昭微姑妈身边的影子,影子在光柱中,慢慢升起,衣着面目渐渐变得清晰,正是孟昭微的表哥!

“得天垂怜,赐我魂魄。刚我跟母亲说了,来世还做他儿子!此事你俩之恩,我必谨记于心,来生定当回报!”言必,三拜而谢。身影顺着光柱冲天而上,再不可见。

猫儿和岳遵面面相觑,心情复杂万分。此事结果大出俩人意料之外,皆叹天意无常,非常人所能揣测。感叹一番,再无任何遗憾,径自离去……

是夜,孟昭微做了个梦。梦里表哥告诉她,让她不必为他伤心难过。其实,自己并非死去,而是真正的获得了新生。孟昭微不明其义,只是扯着表哥的手,哭求着表哥不要走。表哥只是笑笑,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说了一句“来世再续兄妹情吧!”就此消失不见……

或许,生命中,许多时侯,只有放下,才能有所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