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安秀刚刚起床,何菊顺就来了,憨厚地笑了笑。如果他不发疯打女人,倒是个不错的汉子,像何松财一般老实能干。

安秀当场跟他定了盟约,然后让李虎子带着他,去田里做活儿。李虎子忙说好,却微微失落,他三叔家的堂弟真的来不成了。不过安秀已经对他们兄弟很多的恩典了,不能得寸进尺。

吃过早饭,安秀便带着母狗,同凌二虎划船去坝上的农田,四下里看了看。

秧插得不错,田也耕得仔细,有一亩空田虽然没有插秧,也耕了出来。安秀看着旁边的茅草棚,已经破旧不堪了,绑着茅草的草绳经不住风吹日晒,已经烂了。

安秀用手推了推这茅草棚,轰地一声倒塌了。

“我要重新搭个草棚!”安秀向凌二虎说道,看着河中心还有很多的茅草,安秀运筹帷幄,“二虎,你划船去割一船的茅草来吧,回来我回来那些草绳来,咱们搭个草棚。”

有个草棚,以后很多的东西都可以放在草棚里。

凌二虎点点头,忙划船去割。大约半个时辰,就割了一船。安秀帮他一起搬下来,摊在空地晒干。

割好茅草后,要晒干才能用,所以搭草棚,也要等上几天。忙好了,安秀准备回家去。

刚刚走到庄子口,就见在庄子口大古树树荫纳鞋绣花的媳妇闺女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隐约听到有福。安秀脚步一滞,想听听她们说二伯家什么闲话,有个眼尖的婆娘瞧见安秀来了,忙招呼她。

“婶子、嫂子。”安秀笼统地打招呼,“都忙着呢?说啥呢这么热闹?”

“秀丫头,你没有听说啊?”一个婶子放下手里的鞋告诉安秀,“你二伯的亲家出事了。”

二伯的亲家,就是何江生的老丈人啊。

“出啥事啦?”安秀心头咯噔了一下。如果是小事,不会传到何家庄来,只怕是大事情了。

“听说早上老两口带着二闺女去赶集。他那个二闺女,长得比江生媳妇还要水灵,叫集上的混混瞧上了。江生外父一生气,跟那些小混混打了起来,被人当场打死了!”

安秀啊了一声,紧张问:“后来咋办了?”

“江生外母与小姨子都吓傻了,咱们庄子的大栓赶集,正好碰上了,回来告诉你二伯和江生,他们都上集上去了。你快去瞧瞧吧,估计你二婶和家燕都急疯了。”

安秀把手里的狗交给凌二虎,嘱咐他先回家,自己拎起脚就往二伯家里跑。

直到安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几个婆娘里有人突然笑了起来:“刚刚安秀的那个伙计,你们瞧见没有?怪俊的。树生又小,你们说安秀会不会…”

“快别瞎说了!”另外一个婶子忙正色道,“人家安秀做大事的。哪个地主家不请长工伙计的?”

“哟,哪个地主家是女人当家啊?”一个小媳妇娇笑道,“女人当家,阴气太重,树生将来肯定没有出息!样样被他媳妇压一头!要我说啊,安秀也太能耐了,能耐过了头,就把家里的阳气压下去。你们瞧着吧,我指定没有说错。”

“可不?”有个婶子笑道,“大家都是过来人,安秀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想男人?她家的长工个个结实着呢,她能不心里痒痒?整日进进出出一起的,我看迟早要出事。哎,你们晓得不,她家的长工还是单住呢,要是晚上…”

话题越来越污秽,刚刚帮安秀说话的那个婶子也闭了嘴巴,任由她们说去。

安秀赶到二伯家里,家里已经聚满了人,大家都围着二婶和王家燕,说着些安慰的话。

王家燕已经哭得像个泪人,还在不停地抽噎;二婶也不镇定,脸色都白了,婆媳俩靠在一起;何娟坐在她们旁边,握着二婶的手。

庄子里很多的媳妇同二婶交好,都过来安慰她,让她放宽心,说应该没有啥事,大栓看到的时候,江生外父只是倒在血泊里,也许还有气呢。再说江生与有福都去了,一会儿就知道信儿了。

王家燕哭声极力抑制,泪水却控制不住,唰唰地往下落,嘴唇都咬破了。

见安秀来,二婶抬眼看了她一眼,招呼她过来安慰安慰王家燕。安秀只是坐在她们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仅仅握着王家燕的手。

大约坐了一个时辰,来安慰李氏的妇人们渐渐回去了,家里只剩下李氏她们娘三和安秀。

听到门口传来牛车吆喝的声音,王家燕全身一颤,推来李氏的手忙奔了出去。安秀与李氏何娟稍后跟着。

果然是何有福与何江生的牛车回来了。

王家燕的妹妹抱着她娘亲,一张小脸上泪水涟涟,而她娘早已痴痴傻傻。牛车上摆着草席,里面裹着人,血迹早已干涸了。草席尾,露出一双已经僵硬的脚。

“爹!”王家燕扑到牛车上,哭声痛彻心扉。

李氏与何娟脸色煞白,吓得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稳,李氏跌坐在地上,何娟被她一带,也跌倒了。

“爹,爹!”王家燕扑在草席上,哭声变得凄厉。

安秀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二婶心软,被王家燕一带,泪水都嗖嗖落了下来。原本有小孩子跟着看热闹,都被家人拉走了,看到死人是不吉利的。

见一家子人都慌了神,安秀忙帮着何江生的小姨子,扶他的岳母下牛车。老太太全身都软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幸而安秀力气大,才没有使她跌倒,扶着她下了牛车。

何江生拉住扑在牛车上的王家燕,低声道:“家燕,别哭了,爹会不安心的!”

王家燕握住何江生的衣领,哭得泪如雨下,突然只觉脑袋里发沉,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何江生忙把哭晕的王家燕抱回家,整个院子只剩下何有福还算理智。他从家里翻出灵纬,给牛车盖上,等会儿王家燕的娘亲和妹妹恢复些,再一起扶灵回家。

乡下人家怕老人匆忙离世,来不及准备灵纬丧服,都是很早的时候就备着,以防临时手忙脚乱。二伯家的灵纬丧服,是准备给二伯二婶将来去了的时候用的。不成想,先给王家燕的爹用了。

想到这里,二伯也扭头摸了一把泪,都说世事无常啊!

灌了些热汤,王家燕才悠悠醒来,依旧哭得哽咽难语。王家燕的妹妹和娘亲都是傻傻愣愣的。

李氏与何娟半晌才缓过来,把二伯拉到一边,问街上到底是咋回事,为何突然打死了人,报官了没有?

何有福叹了口气:“镇上今日正好有捕快在,说会帮我们去县城报官。但是打死家燕爹的,就是县令的侄儿。县令是王集人,他的族人亲戚都住在王集。我看,这个官司是告不转了。真要是告了,只怕咱们不仅要倾家荡产,还要赔上一身肉。进了衙门,皮肉苦少不了,我和江生商量,问问家燕的叔伯族人再说。”

安秀握紧拳头,在古代是人治。县官就是一县老百姓的天,况且宿渠县离皇城十万八千里,不说上诉能不能成功,何家与王家连去京都的盘缠都拿不出来的,只能任由县官判决。

天平的两端,一边是无权无势的王家老头,一边是掌控一城百姓生死的县官的亲侄儿,已经压倒性地倾斜了。

何江生没有鲁莽冲上去拼命,已经很理智了。

听何有福这么一说,李氏心中明白,王家燕爹这条命,已经白搭了,估计什么都捞不回来。

家里的叔伯兄弟听到风声,都先后赶来了。

大伯看着何早生与何木生兄弟,叹了口气:“你们兄弟去王家庄一趟,把这事告诉江生媳妇的叔伯,叫他们家来人。叫家燕的兄弟穿着丧服,推着棺材来接他爹回去吧。”

何有福老泪纵横,半晌才道:“江生媳妇的兄弟才五岁。他大伯,要不你也跟着去一趟,帮着家燕叔伯想想法子。我怕早生木生兄弟有些规矩不懂,出了岔子!”

何有旺一愣,看了一看王家燕的娘和妹妹,重重叹了口气:“可怜啊,这一家子以后可咋整啊?成咧,我跟着去一趟,你叫他二婶也宽慰宽慰江生媳妇,啥事总能想出法子来。”

何有福点了点头。

安秀一直在一旁照看王家燕的娘和妹妹,何有保与何有禄等人陪着何有福,唐氏与姜氏、李腊梅难得安安静静不说话。许氏还在坐月子,来不了。

原本二伯一家子美满得叫人眼红,如今王家燕家里徒生祸端,美满的生活缺了一个口子,幸福往远处溜走,不幸悄然入侵。安秀站在一旁叹气时,瞧见院门口围满了人中,何玉儿正在往里挤。

安秀忙起身,趁她没有挤进来,忙上前迎住她,捂住她的眼睛。院子里摆了刚死的人,魂魄可能尚未散去,小孩子眼睛干净,看到了什么,回头发烧生病。这些是迷信,但是在医学极其落后的古代,安秀宁可信其有。

何玉儿被安秀拉出了院子,还一个劲地挣扎:“秀姐姐,你做啥呢?”

“别去,快回家!”安秀低声呵斥她,“谁叫你来的?”

“秀姐姐,出了啥事?”何玉儿低声问道,“刚刚我在院子里,听到隔壁的人说二伯家死了人,就急忙赶过来了。秀姐姐,二伯家谁死了?”

“呸呸,哪里听来的混账话!”秀姐姐蹙眉不悦,“是江哥哥媳妇的爹被人打死了,停在二伯家的院子里。你快回去,已经够乱的。”

“秀姐姐,凤儿妹妹呢?我陪凤儿玩吧。”何玉儿贴心说道,“我回家也是一个人,怪闷的。你放心吧,以前南头的三奶奶死了,我还去看她换衣裳呢,我啥都不怕!”

经过何玉儿一提醒,安秀才想起这么久没有见到何凤,可能是被关在房间里了。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动,我去把凤儿抱回来,你们回家去玩。”安秀摸了摸何玉儿的头发,转身往二伯家的院子里挤。

果然,何娟与何凤的房间里上了锁,透过窗户,依稀可以看见**有些小黑身影。

安秀抬脚进了屋,凑在李氏身边,低声道:“二婶,你是不是把凤儿关在屋子里了?”

李氏点点头,叹了口气:“一家子乱成这样,我怕凤儿乱跑,就把她锁起来了。”

“要钥匙给我吧,玉儿在门外呢,让凤儿跟她去玩。凤儿年纪小,锁在房里别吓坏了孩子。”安秀缓声说道。心想就算不吓坏,也会饿坏的。大人心情不好,自然吃不下东西,小孩子不同。她啥事不懂,到了饭点饿了,也是怪受罪的。

李氏把腰间的钥匙取了下来给安秀。

安秀打开房门时,何凤正在**,玩两个人偶娃娃,这是上次何玉儿做来送给她和小月月的。何玉儿手艺好,绣的人偶娃娃栩栩如生,很是可爱。

听到开门的声音,何凤忙跐溜一声爬下床,安秀一进来,她就要往外闯,被安秀拦腰抱起:“凤儿,害怕不?”

何凤的眼角犹存泪痕,估计是刚刚哭过了,想叫大人开门。但是外面人声鼎沸的,没有人搭理她,安秀一问,她顿时瘪瘪嘴,委屈得又想哭了:“不怕,可是好闷啊。我娘不让我出去。”

“秀姐姐带你出去,但是你要听话,把眼睛闭上。”安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

何凤非常听话,双手抱着安秀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间。安秀一手抱住她,一手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睁眼。

何玉儿在院子外等了一会儿,见安秀抱着何凤出来了,忙上来拉住何凤的手:“凤儿妹妹,走,去我家里玩!”

何凤喜滋滋地牵着何玉儿的手。

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一听可以去何玉儿家里玩,何凤很高兴。何玉儿家不仅仅有好玩的人偶娃娃,还有好吃的点心。玩累了,何玉儿还会给她讲好玩的故事,何凤最喜欢的都是赖着何玉儿。

但是平常李氏不准她去找何玉儿。何玉儿要绣花,还要做家务,没有时间照顾她这个小孩子。

安秀目送她们离开。何玉儿突然回头,冲安秀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她放心。安秀猛然觉得,何玉儿有些不同。记得她刚刚来的时候,何玉儿很懒很好吃,啥事不懂,只会卖萌。如今那双稚嫩的眼睛里,仿佛能读懂人心,变得很善解人意。

生活是最好的引导者,也是最残酷的统治者,引人前进,逼人成熟懂事。

送走了何玉儿与何凤,安秀依旧回到屋子里,把钥匙还给李氏。李氏渐渐好转了些,自己的情绪能自控了,便过去安慰王家燕的亲娘与妹妹。王家燕的妹妹已经能哭出来了,可是她娘亲还是愣愣地不说话。

王家燕在里屋,哭得死去活来,昏死过去好几次,何江生一直陪在身边安抚她。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日头渐渐偏西,王家庄才来了人。大伯何有旺与何早生何木生领头,后面牵了牛车,摆放了棺木,一个小男孩披麻戴孝跟着牛车。再后面,风风火火来了一大群汉子,大约三四十人,个个手里扛着锄头,捏着镰刀。

何家庄的人被吓了一跳,纷纷让路。

一进院门,穿着丧服的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何有福认得他是王家燕的弟弟,忙叫他别哭。

“老叔,我二叔是咋死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汉子眼眸充血,额头爆出青筋,他是王家燕的大堂兄,“我带了族人来,我们要去报仇,砍死那个王八羔子!”

“报仇,报仇!”身后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跟着喊道,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一个中年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是王家燕的大伯,眼眶走红了,脸色发紫:“亲家,你们当时看到是谁打死我娃的叔叔没有?我们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何有福愣住,半晌才道:“我们去的时候,人都走了…”

何江生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出来。

王家燕的大堂兄一看何江生,蹭地奔到他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子,啐了他一口:“你老丈人被人打死了,你咋回来了,不去找他拼命?缩头王八羔子,家燕瞎了眼才选了你。”

“你说啥?”何娟突然从家里蹦出来,用力推王家燕的堂兄。力道不及他,推不动,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王家燕的堂兄吃痛,放开了何江生。何娟脸都气红了,挡在何江生面前:“打死我家亲家的,是县令的侄儿!我哥哥去找他算账,就是自寻死路。我哥哥死了,你妹妹以后做寡妇你就满意了?鲁莽的东西!”

“怕死就让别人打死自己的老丈人?懦夫!”王家燕的堂兄反应过来,怒骂道,“好,既然是县令的侄儿,我们现在就去,活活打死他,让二叔填命!”

“你骂哪个是懦夫?”何娟上前指着王家燕堂兄的鼻子,怒吼道,“我哥哥是怕死才不去么?明明就是去送死,还要叫这么多人垫背,你才是个没脑子的蠢蛋。我要是你,就夜里偷偷去,不叫人察觉,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否则连累一族的人,你就安心了?”

“娟子!”何有福吼住她,拉着她的胳膊让家里推,“已经够乱了,你能不能不惹事?”

何娟哼了一声,怒目瞪着门外的众人。

何有福心中对王家燕的叔伯及族人很是不满意。目前最紧当的就是把她爹的尸身装在棺犉里,叫老人死后灵魂得以安息,早日入土为安,而不是趁他尸骨未寒就喊着什么报仇,硬充汉子!

“她大伯,您看,先把她爹的身子入柩吧!”何有福冲王家燕的大伯说道

“不成,我们要把我娃二叔的身子拖到县衙门口去告状,一日不偿命,一日不下葬。”王家燕的大伯同仇敌忾道。

何江生转身回了屋子,扶住王家燕。她的双目已经肿的睁不开,但是比起懦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妹,她算是清醒的。自己的叔伯,她自己最清楚,平日里从来不帮衬他们。这个时候跑来说什么报仇,不过是想借着自己老父亲的死,出出风头。

她那个堂兄,更加是个鲁莽又无大脑的人,受不了几句挑拨的话就头脑发热。

“大伯,我爹苦了一辈子,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还要蹉跎他?他都去了,就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报仇就报仇,多少人看着呢,可以作证,何必不让我爹下葬?”王家燕嗓子有些干哑。

“你个操蛋娘们儿,你懂啥?”王家燕的大伯啐了她一口,“你现在是何家人,咱们王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嘴。大狗子,拉着你二叔,我们走,去县城告那个打死人的王八羔子!”

王家燕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顿时泪水哗哗地落。

“他大伯!”何有福按着草席,不让王家的后生靠近,“死者为大,报仇咱们去作证就成了,还是不要动家燕的爹。过了头三天不入土,叫他以后咋投胎做人啊?一辈子成了孤魂野鬼,你也不安心啊!”

“你那意思,我宁愿我娃娃的二叔成了孤魂野鬼?”王家燕的大伯怒道,“我才是他正经的兄弟,我不替他想,谁替他想?你们都是怕惹事,不敢为他报仇!就算头三天就下葬了,他大仇未报,也死不瞑目!”

说罢,亲自过来要搬王家燕爹的尸身。

王家燕突然失控,发疯一样冲了过去,扑在她爹身上,不让大伯靠近她爹,哭着骂道:“你兄弟?我爹病了,一家子的田地都是我们年幼的姐妹去耕,求到你跟前,你帮过一把没有?生前不当我爹是兄弟,现在想着借我爹的名头惹事,你想都别想!欺负我们姐弟年幼是不是?告诉你,只要我没死,我弟弟没死,我家的事情就不要你管!”

“你个死妮子,你说啥呢?”王家燕的大伯被她当场奚落,气得脸都紫了,去拉她的胳膊,一下子把她甩开,“你起开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当自己是谁?”

王家燕跌倒在地上,手掌蹭破了皮,血珠子顿时冒了出来,她不顾疼痛,挣扎着起身去拉她大伯。她大伯突然回身,直直揣了她小腹一脚,王家燕向后跌了数几米。

李氏忙过来想扶起她。

何江生揪住王家燕大伯的后领子:“大伯,你没有听到家燕说啥?我外父才走,你闹成这样,才是叫他死不瞑目。报仇的事情以后再说,先入土让他走得痛快,投胎到好的人家当时当务之急。”

“操*你*娘!”王家燕的大伯回手一拳,打在何江生的鼻梁上。鼻血顿时涌了出来。

李氏想扶起王家燕,无奈她比李氏高也比李氏重,李氏根本挪不动她,喊何娟过来帮忙。

娘俩正准备架起她,王家燕突然按住小腹,大声地抽气。她今日穿着素色亚麻单裤,见她按着小腹抽气,李氏下意识看向她的下身,腿间渗出了暗红的血,王家燕的脸苍白得非常恐怖。

“啊!”李氏的声音尖锐刺耳,“江生,江生啊!”

何江生正在王家燕大伯的一拳打得头晕眼花,一转眼见王家燕倒在地上,已经欲死过去,腿间一片殷红。

他想起刚刚王家燕的大伯揣了她一脚,才把她踢到在地的。转眼见满地的血,看热闹的人疾呼:“哎呀,小产了,快送到集上去啊!”

王家燕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而腿间的殷红越来越重,她的族人们好像被镇住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家燕的大伯讪讪道:“她自己跌倒的啊!”

何早生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你说啥?刚刚明明是你揣了我弟媳妇一脚!好哇,啥叫杀人偿命?今日就叫你杀人偿命!”

何江生不顾家里乱七八糟的局面,抱着王家燕往外冲。他家唯一的牛车上还躺着他岳父的尸身,何江生完全顾不得,抱着王家燕就往王集的方向冲。血涌了出来,他的衣衫也被染上了。

“江生啊,借牛车再去啊!”李氏在身后哭喊道,声音都哑了。原来王家燕怀孕了,她竟然一直不说。

“二婶,你先回去吧,我套了牛车去追江哥哥!”安秀拍了拍李氏的手,叫她安心。

李氏拉住她:“不行啊秀,二婶哪里放得下心啊?我跟你一起去吧!”

“家里都乱成这样了,我怕二伯一个人应付不来,你在家里照应一下。有我和江哥哥在,别担心,嫂子没事的!”安秀急忙说道,转身急匆匆回了家。

何玉儿与何凤在院子里玩布偶娃娃,见安秀满头是汗地跑回来,吃了一惊:“秀姐姐,你咋的?”

“我没事!”安秀急忙去把牛车拉了出来,揭开油布,才发觉家里的牛都被长工们牵到田里去了。越忙越乱,越急越缺东西。

安秀一步都不敢停留,撒腿就往田间跑。家里的田还没有耕完,李虎子远远看到有人摔了一跤跌在田里,又慌忙爬起来继续跑,正想笑,定睛一看,冲不远处的同伴喊:“看那个跑得急的,是不是咱东家?”

那长工看了看,正想说不确定,就听到安秀的声音:“虎子哥哥,虎子哥哥,快,牵牛给我!”

李虎子愣住,安秀已经在跟前。田埂太滑,她滑了数次,一身都是泥,急冲冲过来就直接按着犁解下水牛。

“秀丫头,你这是咋了?”李虎子吃惊问道。

“我嫂子小产了,正等着去集市呢,虎子哥哥,牛我牵走了!”安秀喘着粗气说道,丝毫不敢停歇。一个漂亮的翻身,跳上了牛背,狠狠踢牛。那牛竟然像马一样在她**疾奔。

众位长工及四周插秧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回来家里,安秀不顾一身的泥污与潮湿,慌忙套牛车。何玉儿瞧在眼里,进房拿了一件衣裳出来。等她出来的时候,安秀已经驾着牛车出了远门。何玉儿提足跑去追上她,把衣衫丢到牛车里。

等她套上牛车追了两个庄子,才追上何江生。他一路狂奔,惹得路旁地里做活的人都看着他。王家燕在他怀里,已经奄奄一息了,血止不住,越流越凶,何江生一步都不敢歇,咬紧牙关,嘴唇都咬破了!

“江哥哥!”安秀急忙在身后喊。把牛车停到何江生的面前时,他与王家燕全身都被血染得暗红,触目惊心。安秀右眼皮一个劲地跳跃,不好的念头浮上心间。

何江生满头豆大汗滑过,他顾不上说客气话,爬上了牛车。安秀依旧驾车,拼命地挥鞭子,牛跑得飞快,扬起了一地的灰尘。何江生抱着王家燕,用手试了试她的呼吸。

呼吸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的,何江生喘了一口气,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脸上没有一点热乎气得。

“秀,快一点啊!”何江生急得大喊。

安秀抽打牛的鞭子挥舞得更加频繁,不要命地往前奔。路人被吓了一下,纷纷让路,嘴里还抱怨:“那闺女疯了吧?这样子打牛,回头累死了看她哭吧!”

到了王集的时候,街上人不多,幸好今日不逢集。安秀直奔陈家百草堂,那个宋大夫她依旧有印象,医术高超。只是过了这么久,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毕竟大半年没有来了。

陈家百草堂开门迎客,见有牛车停在门口,那伙计伸头看了一眼。大堂里好几个病人在抓药。

“宋大夫快救命啊,宋大夫快救命啊!”安秀扯开嗓子嚎。

那伙计一瞅王家燕满身是血,顿时也明白过来了,只怕是急病,忙迎了安秀等人往里屋走。宋大夫正在给一个中年汉子号脉,见他们几人进来,愣住了,被安秀浑身泥水的模样吓了一跳。另眼一瞅何江生怀里的王家燕,吸了一口凉气,冲那个先前看病的汉子说了声对不住,离了身招呼王家燕。

宋大夫没有瞧出这个满脸被泥污罩住的乡下丫头是安秀,只是觉得救命是大事,忙叫何江生抱着王家燕,放到里屋的榻上。

何江生放下王家燕,拉住宋大夫的手,声音都哑了:“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媳妇,我给您磕头啊!”

膝盖一弯,一米八多的粗壮汉子跪在宋大夫面前。何江生的手上沾满了血迹,握住宋大夫的手时,也沾了他一手。宋大夫不顾他,直径洗手,然后替王家燕针灸,道:“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你快起来吧,别耽误我针灸。”

小伙计也在一旁帮衬着,扶起了何江生,沉声道:“先出去吧二位,咱大夫针灸时旁边不能有人的,快走快走吧,别耽误了大夫替你媳妇治病啊!”

这个小伙计不是以前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还是挺热心的,安秀帮忙扶起何江生:“江哥哥,咱们出去吧,别耽误了大夫替咱们嫂子治病。没事的,宋大夫医术很好的,一定能治好嫂子。”

何江生点点头,起身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跌倒了,安秀与小伙计左右扶住他,才没有使他倒下去。

刚刚负重跑得太急了,现在才觉得腿又酸又痛,走路都难受。

安秀与何江生坐立不安地在前面等着,那伙计还要在门面招呼客人,说了几句宽慰他们的话,就走了。前屋还坐了好几个人,都是等着让宋大夫看病了,见何江生满身的血污,对他的插队行为也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来。

人心总是善良的,安秀心想。

全身都湿了,衣衫沾在身上,有个男人也是等着看病,现在却不住地打量安秀。安秀抬眼时触及他的目光,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脸上火烧火燎。

里面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单薄的春衫被浸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上身的玲珑曲线,特别丰满的前胸,异常的醒目。

想起何玉儿当时丢了一件衣裳在牛车上,安秀用胳膊抱住胸前,低头急匆匆走了出来,从牛车上拿了衣衫,赶紧披上。

那牛半蹲在地上,口吐白沫。安秀大惊,真是越是有事,事儿越多。摸了摸水牛,安秀急得只差哭了,忍不住大叫:“怎么办,可千万别死啊!”

正好有路人经过,见安秀在叫,都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个婶子看了看安秀的牛,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这牛是不是赶了急路啊?”

安秀忙点头:“是啊,婶子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累死了?咋口吐白沫,四蹄发软啊?”

“姑娘,你要是不停地跑一两个时辰,还不如它呢。没事的,歇歇脚就好了。”那位好心的婶子笑道,“回头慢慢赶,别在跑了。啥事这么要紧啊?”

安秀勉强笑笑说了声谢谢,牛没事,她也放心了,转身回了陈家百草堂。

————正字数为9021,下面的话不影响订阅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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