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坟场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杂草都是齐脚踝深,颜色青青。

我不敢靠近,就想往回走,可是一回头,哪里还有鬼屋的门啊后面也是一片荒芜蔓草。在这片野草的正中间位置,立着一块几人高的石碑,上面写着:半步间。

我彻底傻眼了,这是哪儿我怎么来了这里啊

这时,突然断断续续传来几声: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配合这阴气森森的声音,天上还飘下来几滴雨水。接着就有一个玄衣长衫的男子,手持铜铃而来。

他一步步向我靠近,那铃铛声骤然就大了起来,刺破了整座坟地,飘飘悠悠地升起许多哀怨之气。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在他的身后猛地出来一个身材细长的人来,像个圆柱体。然后那圆柱体就突地窜到各个坟头上敲打一下,声音沉闷悠远。不出一会儿,每个坟堆上头就出现了许多人影,高矮胖瘦不一。

玄人男子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看着我,眯着眼睛笑:阳世的小娃娃,走错地方了吧

我愣在那里没说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怕到一定程度我人就开始木讷了。

莫怕,待我将这新魂收了,再送你回家。玄衣人说着又把斗笠重新戴好,你今天碰上我算你运气好,要碰到我那师弟,可就遭殃咯。他是个铁面无私的差爷,只要进了阴司半步殿里的魂,没有能回得去的

玄衣人边说,边将那个圆柱体人收回了铜铃铛里面,然后又将坟头上的新魂一一用一个布袋子装起来。

我看着那布袋子不过巴掌大小,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人呢

待处理好手头上的事,玄衣人甩出一根铁链子给我,道:小娃娃,拉好它,我带你渡河去。

我依言拉着那根铁链子就跟着他走了,不多时,路边就冒出许多血红色的花朵来,摇曳生姿。顺着花朵一路向下,我就看到了一条长河,上面有一艘船。

玄衣人嘱咐我一会儿上了渡船千万不要说话,不然会把自己的三魂落在水里去,人就算回了阳世,也会成为一个傻子。我愣愣地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玄衣人跟渡船的老爷爷打过招呼,就直接将我带上了船。

船上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三人。渡河的爷爷也一路沉默,可是玄衣人却讲开了

他说这河叫三途河,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来到阴司后一定会先过三途河。这河中有三条深浅不一的暗流,它掌管着阳世间女子的三途。生前喜恶好善,死后就会从哪一条河上经过,承受哪一样的痛苦。

这三途就是火途血途和刀途。

而渡河之时,必须由一个男子牵引,否则就会被渡船爷爷丢到河里去。

这三途河的河水没有浮力,也不清澈,浑浊一片,且能够腐蚀魂魄。一旦落了水,就永远没有转生的机会,只能成为水鬼,在这彻骨冰冷的河水里承受永世的痛苦。

我往边上移了移,想看清楚这三途河到底像不像他讲的那样可怕,就看到一只白森森的枯手从河里伸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脚脖子。我还没来得及尖叫,那枯手就被玄衣人打了回去,落在水里,噗咚一声。

这些水鬼在河里待得久了,都产生了妒性,你要被他们扯带下了水,就回天乏术了。玄衣人对着我道。

我依然没有回答他,只是心里木木的,眼神呆滞地看着那汪浊水。

船无声无息地向前行着,两岸已见不着血红色的花,却出现两道高耸的山峰。峻岭叠嶂,异常的陡峭。

那渡船爷爷却在这里停了船,用撑篙一击水面,声音粗哑:到了。

我一瞧两岸悬崖峭壁,根本就没有路可上。

玄衣人却笑回渡船爷爷:她是个生魂,你早瞧出端倪了吧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接着对我道,小娃娃,算你走运,今天渡兄心情好,亲自送你来还阳了。

就在我担心他们是不是搞错了的时候,我人已经站了起来,蹭到了船的边沿上,朝水里滑去。脚一沾水,冰凉刺骨。

玄衣人一把将我拉了回去,又低头打量了我半晌,才道:原来此人三魂已经先去了一魂了,这一沾三途水,又丢了一魂,哎回去也是个傻子。可惜了,老夫难得做一件好事罢了,回去吧

说着将我往上一抛,我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热闹的大街上,我正无知无觉地行走着,像具行尸走肉。路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也毫不在意,只傻愣愣地看着,这是哪儿肚子好饿

一些小孩子开始用石头打我,笑我是疯子,然后就来了一群女人,说我弄脏了她们的路,打了我一顿后将我拖到了一个废弃的垃圾厂旁边。

这里有好多吃的,可是我一吃进去,就被胃给反吐了出来,越吃就越饿。

天上渐渐下起了小雨,滴在我的脸上,感觉特别凉快。一只小老鼠跑了过来跟我抢食物,我就张开嘴巴咬它,可是它跑得很快,我追不上。

正当我饿得发晕的时候,一只小蟑螂爬到了我的头发上,又从我的额头爬到鼻尖上凝视着我。

我心里大喜,一把就捉住了它,这下有肉吃了。

可是我还没有把它吃到肚子里呢,一只黑狗跑了过来,用爪子将蟑螂拍走了。

我愤恨地盯着那只狗,傻呵呵地笑:你把我的肉弄走了,我要吃你的肉说着我就去抓它。它也不反抗,任凭我在它的腿上啃咬着,还摇晃着尾巴。

过了半天,我终于放弃了它,因为它身上的骨头太硬了,我根本啃不动。

雨越来越大了,把我衣服都淋湿了,粘稠粘稠的,闷得人心里发慌。那条黑狗扒在我的身边,睡熟了。我一看它都能睡,我也要睡。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大亮。我感觉身上热热的,全身无力,小黑狗用舌头在舔我的脸,触感微凉。

四周有一些机器轰隆隆的声音,还有几个孩子和大人的声音,渐行渐近。

我动了动,很难受,索性就那样干躺着。身下是一汪水,周围是一片细碎的垃圾,发出酸腐味。

不知道过了几天,直到我发现小黑狗已经在什么时候不见了,然后一个男人走过来,抱起了我:小灵,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