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天气阴,宜寻医,不宜迁居。

已经四日了。

阴冷的房间里,唯有桌子前的一柄光源,烛爆声撕扯着空气里的腐朽的气息,将角落里少年的情绪激荡而起,阿武浑身一颤,似乎一个激灵。

莫名的害怕,恐惧,紧张。

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般,每一个发生在自己四周的声音都让这个少年紧绷的神经迸发出奄奄一息羸弱的挣扎,就算此刻,只有这见方的空间,也改变不了少年焦灼的心。

遥夕带着阿武走出过阴阳司的大门,阿武记得,那是一个晴好的天。

阳光刺眼,割破眸子的防备,长日不见光线,阿武只觉得有眼睛生疼,揉了揉再睁开的时候,渐渐清晰的视线里,却是让自己倒吸一口冷气的冰凉。

那是一望无际的坟头。

“怎么会……”

“这里曾是一座村庄,却是惹来了霍乱,全村人无一幸免,死了月末百号人,后来这里便建了这个坟场,加之霍乱并未根除,此地早已荒无人烟。”

天命不可违,阿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这已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虽说当时霍乱未出,这么多年早就无妨,反倒是人心作祟,不愿来此罢了。”遥夕微微一笑,却是语气里多了几分苦涩,“虽死犹生不复还,命归何处无人叹,可惜春晓一梦过,来生拂袖驭沧澜。”

“遥夕姐姐,”阿武转身,已经不再有了第一日的生疏,接连几日的接触让阿武对这个叫做遥夕的女人早已放下了心房,“你跟小楼去找我的时候,那些跟着我一起的奴隶……”

“死了。”这两个承载着生命的字眼在遥夕嘴里说出却是如此清心寡欲。

“哦。”没有挣扎,没有纠缠,甚至没有发怒。

“很恨我吧。”遥夕笑道,风吹过,撩起少女额角一抹青丝。

“不恨。”阿武苦笑,“也许他们命中该绝。”

“小楼下的毒,大冬天里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美美的睡上一觉,便一睡千年,没有疼痛,更不需要挣扎,尸体完好无损,一场雪崩,长眠地下,其实比他们被那些狗官砍杀的血肉模糊要好些吧,你说呢?”

“嗯……”阿武顿了顿,“谢谢。”

总归人命的脆弱,在天命的感召下显得如此回天乏术,无力抗拒。而那些曾经救助过自己的人,面对着生命的选择不过是左右道路的诧异,结果却是一样的死亡。

似乎看到熟睡的孩子在母亲怀里的黯然,老者靠着墙壁面露微笑的满足,角落里裹着麻布颤抖着的少年嘴角一抹微微的扬起,还有那淡漠的呼吸渐渐变成若有似无的气息。

也许,这样安静地离开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吱呀——”

门被推开的瞬间,阿武猛然抬头,一黑一红两个眸子在微弱的光源下看着遥夕渐渐清晰的面容,“怎的今日这么早。”

“你来阴阳司也有几日,二哥说给你换张脸,免得以后行动惹出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