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这一病,足足昏睡了五天。

南宫长歌也不急着赶路,便陪着她在西雷镇上住着养病。

西雷镇在南岳国西边,镇子不大,人很多,土地肥沃。放眼街道,小商贩,行人,马车,楼宇皆呈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且这镇子物资俱全,人民生活富裕,一点都不输于南岳国的都城。

慕夕病好,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终于可以行动自如,不用一瘸一拐的来回挪着。

身轻如燕,心情自然也愉快。

这几日南宫长歌一早便去集市买早点,再带回来给她。

见她胃口好,精神也一日一日在好转,终于松了一口气。

慕夕一边吃着清汤云吞,想到前几日她高烧烧的迷迷糊糊,他整夜守在床边的情景,心里又是一暖。

他虽话不多,常年冰块脸,可是她的确能感受到他的关心,或许是因为他外表过于的冷淡,所以显得他的关心极其的珍贵,更让人心里生暖。

看她傻笑,南宫长歌不由蹙眉,眸子中的清淡蕴了一层暖意,“笑什么?小心呛着。”

慕夕摇头不语,继续傻笑,果然被云吞的汤汁呛着,猛咳了半天。

急的南宫长歌又是送水,又是拍背。

他的表情太过温柔,慕夕反而有些发愣。

若是落重殇见她呛着,定会嘲笑一句“活该”吧。

那冷酷的表情,无情的话语,偶尔泛起邪恶的笑意。心里又是一惊,怎么想到他了?这种坏人,该是丢到后脑勺去的好。

她猛地摇了摇头,忘记,想他做甚,被他害得还不够惨么?

表情恍惚。目光飘忽。

南宫长歌沉着眸子看她,嘴角微微划过一丝叹息,细声问道,“想起什么了?”

“啊?”慕夕一惊,“没,没什么,就是你对我太好了,我想到,落重殇那个坏蛋。”

“哦。”南宫长歌垂下眼眸,声音凉飕飕的。

见他是误会了。慕夕慌忙解释,“我不是想他。我是想到若是被他看见我呛着,定会嘲笑戏弄我一番,那个人真是无情的很。”

南宫长歌这才抬眸看她,弯着嘴角,挂着温和的笑,“他对你不好,不提他也罢。”

他回答的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是在他眼里。却有一股让人不明白的色泽掠过。

慕夕呵呵笑着,点头应答。脑海中却来来回回漂浮着落重殇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看着似乎挺严重的。又心里纠结道。他那么坏,不要再想着他,真是脑子撞傻了么,自讨苦吃。

三日后。南宫长歌带着慕夕回到青木国都城。

他先送慕夕回将军府。

南宫寺也不知如何摆平了整件事。反正慕夕回去的时候,林楚楠亲自迎了出来,不但笑的和蔼。甚至还对慕夕嘘寒问暖了一番,搞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安顿好慕夕,南宫长歌也不多做停留,本来林楚楠还准备设宴,好好款待他一番,见他似乎还有要事办理,便不勉强。

南宫长歌前脚一走,林楚楠便亲自来了趟疏星阁。

沫儿正备了热水给慕夕沐浴,见林楚楠来了,慌忙上前行礼,请坐,端茶,备点心,好一顿忙乎。

慕夕似乎早料到他会来,对他行了一礼,脸上笑容清淡。

他这个时间过来,定是与南宫长歌有关。慕夕心里明白,但脸上依旧装作无知状,询问道,“林将军是有何事?”

她始终没称呼他一声爹爹。

林楚楠剑眉皱起,但很快便释然。他略带歉意的说,“以前是爹爹不够关心你,你生爹爹的气,是应该的。”

慕夕莫名其妙的看他,他在说什么?他是在讨好她么?

林楚楠依旧和蔼的笑着,“听南宫寺说,你为了救南宫世子,受了重伤,现在身子可有好些?”

原来是南宫寺来过了,还对他说了些什么,不怪的如此大的转变。慕夕顿然,“谢谢爹爹关心,女儿的伤已经好了。”他既然能与她冰释前嫌,她也得跟着配合些,做做样子这种不费体力的事儿,她还是愿意奉陪到底的。

“好了就好,我叫沫儿待会儿去药方领些灵芝燕窝的部品,回来好好给你补补。”林楚楠叹道,“下次可别这么不小心了,好在那落重殇没对你如何,真是让爹爹担心死了。”

慕夕额角冒汗,他这左一句担心死了,又一句担心死了,他到底是有多担心?虚情假意也不带这么直接的,这转变也忒快了些!

“你呀,好好养着身子,待身子好了,爹爹给你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慕夕顿住,惊道,“什么?婚礼?”

见她茫然,林楚楠爽朗大笑,“你和南宫长歌那小子的事儿,爹爹早就知道了,看他待你不错,这次还为了救你,只身犯险,爹爹也是很欣慰。你现在没事儿多学学女红礼仪,我改日叫福妈过来教你,日后嫁进南宫府可别叫人欺负了。”

嫁给南宫长歌?

慕夕愣神,她记得当日南宫长歌的确为了帮她,来林府下了聘礼,但当

时南宫寺反对的紧,林楚楠似乎也不大热情。

这怎么才走几日,完全变了?

“南宫寺伯伯怕是不大喜欢女儿呢。”慕夕嘀咕道。“我学这些,估计也不会讨他老人家欢心,不如不学吧。”

林楚楠摇头道,“他特意来提了婚事,怎么会不喜欢你呢?爹爹知道你自小就不喜爱学习这些东西,但嫁为人妇,终归是要守本分的,该懂得要懂,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慕夕耷拉着脑袋,忧伤的想,学礼仪?学女红就算了,还要学礼仪,要知道这古代的礼仪可是不把人折腾残废了都不罢休啊。

林楚楠再交代了些。嘱咐慕夕好好休养,便起身离开了。

沫儿做痴呆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差点忘了行礼,良久后,幽幽的问道,“小姐,你确定那是老爷吧?”

慕夕悲伤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沫儿还是不大确定,征询道,“他真的是老爷?他没吃错药?”

“哈哈!”慕夕大笑。拍了拍沫儿的头,“洗澡水还热的么?”

沫儿这才回神,跑去室内看了看,探出头来,“小姐,水很热,快来沐浴吧。”

慕夕放下手中茶杯,“你这几日都在府里待着?”

沫儿一边帮她解开发鬓,一边往木盆里撒花瓣。“是啊,一直在等小姐回来,都担心死了。”

“哦。”慕夕点头,混蛋。落重殇果然是骗人的。他根本没有抓到沫儿,却一次一次的拿沫儿来威胁她。

但转念一想,他知道沫儿的存在,却没有真的为难沫儿。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他呢?其实他也并不是那么的冷血无情嘛。

“小姐?”见她发呆。盯着木桶神情呆滞,沫儿凑前去询问,“小姐?想什么呢?走神了!”

南宫长歌匆匆回府。与南宫寺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便接到手下暗卫呈上来的急报。

他还未来得及与南宫寺提那件关于自己身世的事儿。

迎风与墨轩已备好马车在府外等他。

“在哪儿?”南宫寺在马车里沉声问。

墨轩回答,“老地方。”

马车疾驰,但车身一点儿都不晃荡,迎风的驾车技术渐长,墨轩忍不住在一旁调侃,“真羡慕你,待你老了还有一技傍身。”

迎风不解,“何技?”

“做车夫啊。”墨轩笑。

迎风翻了白眼,懒得理他。他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任何时刻都能做出一副淡定如常的模样来跟你开玩笑。

南宫长歌坐在车里,听着他俩对话,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西城古阁,美人娇倚在门口,看上去一副悠然的神态,实则心里焦急坏了。远远瞅着南宫长歌的马车驶来,忙召唤道,快点儿。

南宫长歌下车,迎风与墨轩守在古阁,美人娇带南宫长歌外后院走,她像往常一样,只是步伐加快了些。

南宫长歌表情清淡,行至古树下,美人娇站定,犹豫了下,终是开口道,“皇上的蛊毒这个月已经发作了三次。”

她声音极低,如蚊虫振翅,只有南宫长歌才听得清。

南宫长歌微微点了下头,“放心。”

他只说了两个字,美人娇看他,表情终是缓了缓。示意他赶紧进去。

南宫长歌穿过小木门,绕过巷子,施展轻功往竹林深处飞去。

此时已近黄昏,竹林竹叶被夕阳的暖光镀了一层金边,远远看上去,竟生出几分温柔之色。

碧翠的竹子,暖黄的竹叶边儿,大自然的瑰丽就在于不同的时候,总给人不一样的震撼。

阿玹斜卧在竹榻上,身上搭了一条薄毯子。看上去憔悴许多。

在他身后,站了一名小太监,小太监低眉顺眼,时不时帮他添茶,捶背。

偶尔见他神色难看,又忙着送药,拍背。

南宫长歌顿住,忧心的看着此番场景。

阿玹往日来,定不会多带一人,这里除了他俩进来过,就连美人娇都未踏进一步,他这次带了小太监,怕是,身子真的撑不住了。

“南宫。”阿玹喊他,声音依旧沉朗,但仔细听,却带了一丝疲惫,“站那么远做甚,怕我把蛊毒传给你?”说完,自己也笑了,浓眉漆瞳,俊朗至极。

南宫长歌大步上前,拱手行礼,坐在一边石凳上。

阿玹轻抬手臂,那小太监懂事的退出百丈之外,依旧低垂着头,眼皮朝地。

“到哪里了?”南宫长歌声音透凉。眉间是难掩的担忧。

阿玹叹息,“已经到了肺部,在往心脏口移动。”

南宫长歌看他,“怎么会发作的如此快?”蛊毒这种东西,有一定的潜伏期,才中毒一个月,怎么可能爬至肺部。

阿玹无奈道,“我也不大清楚。”

“近日可有用些来历不明的汤药或是食物?”定是有引子,蛊毒才会发作的如此之快。

阿玹摇头,“每日里的食物都是由太监检验过的,没有喝过

过任何汤药……”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眉间似有困惑,转而消失,“应该不是。”

“什么应该不是?”察觉他神色不大对劲,南宫长歌说,“皇上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有什么不对劲的,定要查个清楚。”

阿玹正色,“那日游湖回来,青木赫去了几次我的寝殿,后来,蛊毒就开始发作。不知……”

南宫长歌脸色沉下,是青木赫,他又做了什么?

“他可有做什么?”

阿玹仔细想了半晌,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是求我帮忙彻查刺杀你的人。”

他会这么好心?南宫长歌凝眸沉思,瞬间后了然于心。不由笑着摇头,他定是为了慕夕吧,他始终没有放下她。

阿玹问,“你知道了什么?”

南宫长歌沉吟,“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皇上这段时日还是少见他的好。这次我险渡难关,皇上又押后了与西岐的和亲,再次给了他不少喘息的时间,我就怕他已经按耐不住了。”

阿玹眸中一片深寂,声音是说不上的肃凉,“本想靠游湖,缓和下大家关系,没想到,还是不行。真走到这一步,我该是效仿先皇,还是......”

先皇当年登基为了铲除异己,巩固地位,可是连手足都照样诛杀,这其实在皇家也见惯不怪,可是,他就是不忍心。

“你也不必太在意。”南宫长歌心知他的执念,半晌叹道,“人有各自的造化。或许,结局会有改变。”

脸上的惋惜之色淡去,取而代之是一片精明。

阿玹看他,不语。他是想做什么?这么些年,他暗中护卫他,他的身份是南宫世子,实则是皇家第一暗卫。他已经够辛苦,青木赫的暗杀五花八门,每一次都是被他不动声色的化解。

若是别人,日日夜夜都活在提心吊胆中,心神疲惫,早已该支撑不住吧。可是他,依旧风轻云淡,仿若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

阿玹说,“那个给我下毒的巫女,此时正在都城。”

“你怎么不早说!”南宫长歌瞪他。

阿玹笑,他方才还一口一个皇室,一转眼就连皇上都敢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