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府嫡小姐外出时,遭人暗杀,万幸得救后,却重伤昏迷。

到底是谁对她有如此深仇大恨,人们众说纷纭。

青木国本就不大,街头巷尾东家长李家短,有那么一点小事儿,就会闹得人尽皆知。而人们本就习惯了闲散的生活,做做小生意,约朋友喝茶听书,闲聊半晌。

这不,街市酒楼,三五一群的,都在谈论林府近日发生的一件大事。

“你们知道是谁买凶杀林大小姐的么?”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问道。

另一个人连忙凑前去,神秘说道:“我听说是林将军得罪了权贵,那些人不敢对他怎么样,就拿他女儿开刀。”

“呸。是那林府二夫人买凶。”那鬼鬼祟祟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些音量。惹得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这话不能乱说。”坐在另外一桌的男人竖着耳朵,提醒道。

“我这可是可靠消息,那林府大夫人早年病逝,二夫人得宠,一心想扶自己女儿做嫡女,常年虐待林府嫡小姐不说,这次嫡小姐外出,她就趁了这个机会。”

“哇,要我说,生在那些个权贵世家的,也不比咱们寻常百姓过的舒坦。前些年,李尚书家大女儿,无端端掉入井中淹死了。据说,她是被推进去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那李家女儿长得可水灵了,皇上御赐了婚姻给段纯王爷,谁知道突然就死了,皇上也是体谅臣子失女心疼,另赐了李家庶女嫁了过去,虽不是正妃,好歹也嫁的是个王爷,当时风光的不得了呢……”

街上走着,饭馆坐着,总会听到这么些议论。

而林府二夫人的院子里,此刻静的可怕。

李如霜斜靠在窗前,双眼微微眯起,听着丫鬟的禀报,那涂了一层厚厚脂粉的脸,显得更加惨白吓人。

“夫人,街上到处都有人传,说,说,说是夫人买凶刺杀大小姐的。”丫鬟小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她用了半天的时间,才把这简单的一句话说完整,抬头就看见李如霜眼中锋芒毕露,吓得连忙把头埋入膝盖,身子抖得像筛子。

屋子里其他的丫鬟早就退了出去,她们现在学机灵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一律都选择不知道,眼下李如霜正在气头上,尽管没有摔桌子砸凳子,可这屋子里的低气压,已经足够憋死一个人了。

小环吓得快哭了出来,心下忐忑的想,这下子可完了,夫人若是一个激动,准把我拖出去填了湖。逐又想起上次李如霜把一丫鬟杖毙的情形,顿时眼泪唰唰唰的流。

李如霜的眼中精光扑朔,手指深深地掐在窗棱上,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人们随意的猜测?林慕夕没死成,自己反而惹了一身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憋见小环还跪在地上小声的抽噎,顿觉心里烦躁,怒喝道:“滚!”

小环则像得了大赦,连连扣头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撒着腿,就往外跑,深怕慢一步,李如霜就改主意了。

小环那丫头还没走出多远,就见林楚楠快步走了进来。小环想上前行礼,可林楚楠目不斜视,健步如飞的从她身边冲了过去,一脚就把屋门踹开了。

只听门“咣当”一声,李如霜正要发怒,抬头见是林楚楠,立马换了一副娇羞的表情,碎步上前,却见林楚楠冷着一张脸,盯着自己,那目光如冰锋,锐利不可挡。

李如霜心里一惊,连忙颤笑着:“老爷今儿怎么有空亲自过来了,快,坐下喝杯茶。”又对着门外喊道:“小环?小环备茶。”

林楚楠一把拽过李如霜,李如霜一个趔趄,摔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杯呼啦啦摔了一地,她吃痛的揉着手肘,心惊肉跳的望着林楚楠,一副无辜的可怜样。

林楚楠见她如此,更是怒火中烧,只手拽着她的衣领,贴近自己的眼睛,怒喝:“我警告你,林慕夕是未来南宫家的世子妃,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会让你陪葬的。”

说完,他冷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李如霜,半晌,狠狠推开她,大步走了出去。

林楚楠没有给李如霜解释的机会,他虽然不疼爱嫡长女,但是他有自己的计划,而这计划差点就被李如霜的私心给毁了,他这次警告是念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否则,坏他计划的人,杀无赦。

可是李如霜毕竟妇道人家,哪懂这么多。她只会为自己谋划将来,为女儿谋划将来,她一直以为林楚楠宠爱她,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可是就在刚刚,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确定,林楚楠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物,丝毫没有感情,甚至还有些许的厌恶和憎恨。她想解释,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林楚楠向来做事有分寸,这次直接冲过来警告,说明他已经知道事情真相,否则绝不会。想到这里,李如霜如霜打的茄子,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

“疏星阁”,院外兰花香气宜人,屋内玫瑰茶香氤氲缭绕。

林慕夕摊着四肢,斜斜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史书,腿上放着一托盘糕点,好不悠哉。

沫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眉飞色舞的给她讲现在街上的传言,说四处都在传李如霜买通人去刺杀小姐,估计李如霜知道,定气得跳起来打人。

林慕夕默默听着,眼角笑的弯弯的,她近来吃好睡好,捏了一捏身板,终于长了点肉出来,脸色则愈发的白里透红。

她笑的如盛夏花开,喃喃道:“这个上官墨,办事挺利索嘛。”

“啊?”沫儿没听清林慕夕说什么,回头望了望她,见她依旧专心读

书,于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絮絮叨叨。

“小姐,那天你浑身是血的被送回来,差点没吓死我,我当时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结果,你知道嘛?气死我了,那个抬你回来的很漂亮的男人,居然踢了我一脚,挤着眼角给我打眼色,哼,还好我聪明,连忙把你们迎进屋子里来,才知道你是装的,可是你也装的太像了,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林慕夕放下书,笑看着沫儿,说道:“我没装,我是被那家伙劈晕了抬回来的。”

沫儿这才恍然大悟,义愤填膺道:“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居然敢把小姐劈晕,还踢了我一脚,哼。”

想到那日情形,沫儿就小嘴停不下来,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当时第一个来看小姐的就是二夫人,她疾步匆匆,进门的时候还差点绊一跤,我叫她在外面等着,说小姐要包扎伤口,可是她死都不肯,硬说自己放不下心,要亲自给小姐包扎。结果,你知道吗,我拿着你那身带血的衣服出来时,她立马扶着额头,说自己头晕,先回去休息,改日再来看望小姐,哼,真是虚情假意。”

林慕夕淡笑着,听着沫儿的话,眼中神色忽明忽暗,嘴角微微扯起,心如明镜。

这李如霜恨不得自己快点去死,第一个就来,是想看看自己重伤下,还能活不活的过来。这心思果然狠毒。

“小姐,后来二小姐和三小姐,小少爷也来了,看你昏迷着,说了几句风凉话,觉得无趣,就走了,结果,她们把小姐柜子里的茉莉花茶都抢了去,三小姐还拿了小姐的荷包。”

说到这里的时候,沫儿明显语气低哑,一个劲的自责道:“小姐,都是沫儿没用,拦不住他们。”

林慕夕无所谓的摇摇头,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总有一天,我会把属于我的一一拿回来。”

语气平静,声音淡漠,可是这没有丝毫情绪的话语,背后却隐藏着何等的愤怒。

“大姐姐?大姐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女子清丽的声音,含杂着一丝丝担忧之情。

林慕夕本悠哉的靠在床头,听闻声音,立马跟沫儿打眼色,将书本和糕点盒拿开,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少女探着脑袋,往屋子里张望,边张望,边轻声问:“大姐姐可有醒来?”

“四小姐,大小姐伤势太重,今儿醒过来一次,现在又睡下了,恐怕不能接待四小姐了。”沫儿不动声色的拦住林惋惜的路,眼中目光纯澈,说的跟真的似的。

林惋惜面带忧色,眼角泛红道:“大姐姐怎么这么可怜,从小就身子不好,这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真的好担心,我想进去看看她。”

说着,就想往内室钻,硬是被沫儿挡住了去路。

林慕夕闭着眼睛,竖着耳朵听道林惋惜如此深情的对自己表白心情,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俗话说,披着羊皮的狼,说的就是林惋惜这样的人。看着纯纯弱弱,一副善良的模样,其实恨不得到处跟人张扬,说她林慕夕身子差,病怏怏,就快死了。

“惋惜,不要担心,慕夕吉人自有天相。”说话的是一男子的声音,尽管低沉,但话语间却是满满的宽慰之意思。

南宫长歌?林慕夕心里一个激灵,他怎么来了?逐又想到,他常与惋惜出双入对,惋惜说要来,他跟着来了,也不足为奇。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点不爽快。

“长歌,可是我还是担心大姐姐,早知道,早知道那天我们应该带上姐姐一起去画舫,那样子,姐姐可能就不会出事呢。”

林惋惜说着,眼角就滑下一滴泪。那凄凄楚楚的样子,愣是把沫儿惊得直瞪眼睛。

南宫长歌伸手在林惋惜的背上轻轻拍拭,眼中目光柔柔,他略带深意的往内室瞟了一眼,说道:“你不是给慕夕炖了补汤么,既然慕夕还在休息,我们就把汤放下,下次再来看她吧。”

林惋惜乖巧的点点头,依旧垂着眼,用手帕擦拭泪水。可是那眼角余光中,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冷笑,悄然渗出。

南宫长歌说着,便命身后的丫鬟把食盒拿了上来,完后嘱咐了沫儿几句话,拉着林惋惜,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

林慕夕这才从被子里面钻出来,舒了一口气。

心中冷笑,那日带我一起去画舫?呵呵,林惋惜,这种假话你也说得出,那日所有人都看见,你恨不得撇下我,拉着长歌走的那叫一个急切。也不知道这个南宫长歌知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倒是好脾气的陪着去。

林慕夕心思百转,低垂着眼,忽而眉头深锁,忽而眼中茫然,整个人的气息都弥漫着一股寂寥而又清冽的感觉。

沫儿默默地站在床边,她知道小姐不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南宫长歌安慰林惋惜的话语太过温情,还是因为南宫长歌常常陪伴在林惋惜身边。她从小就认定南宫长歌必然是自家小姐的未婚夫,现如今却与处处陷害小姐的林惋惜在一起,真是令人好生气。

“沫儿,青木赫有没有来?”林慕夕忽然问道。

沫儿摇摇头,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关心青木赫,而不是南宫长歌。

此时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

青木赫伸手扣了扣门,喊道:“慕夕,醒了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慕夕唇角上扬,刚还心中空荡荡的,此刻却像被填的满满的,甚至不由自主的探着头,往门

外观望。

沫儿小跑着去开门。

见青木赫手中提了大包小包的药材,正欲说感谢的话,猛地见到青木赫身后那皮笑肉不笑的林思思,顿时闭了口。低着头,将人请进屋内。

心里不由纳闷,今儿赶集么?那林惋惜带着南宫长歌刚走,青木赫就携着林思思到了,他们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气我们家小姐的!

自从那次青木赫在前厅救走林慕夕后,沫儿就觉得青木赫这人还不错,对自家小姐也挺好,小姐似乎也蛮在意他,可是今儿个,林思思又是怎么回事?

沫儿搞不懂,干脆垂着手,站在一边。却见林慕夕披了一件薄衫,从内室走了出来。

“大姐姐,身子可好?”

不待青木赫说话,林思思已经一个箭步,奔到林慕夕跟前,扶着她的胳膊,仔细的端瞧着,那一脸的担心劲儿,装了个十成十。

林慕夕本以为只青木赫一人来,忽见林思思跟这儿瞎凑热闹,脸色不由沉了几分。

这林思思平时见面,哪一次不是要抖个鸡飞狗跳,今儿见青木赫在,居然装起贤良淑德。

可是青木赫为什么跟她一道来。难不成,他俩之前就约着……

思绪间,林思思那张美艳的小脸,来来回回的晃来晃去,声音甚是娇滴滴:“刚才王爷陪我游花园,爹爹说要留王爷共进晚餐,我看着天色早,心里惦念着姐姐,所以带了王爷一起来看姐姐,姐姐不会介意吧?”

话说至此,林慕夕眼神已是清淡,她望着青木赫,刚刚的那一丝期许已荡然无存,唇角笑意渐冷。

青木赫尴尬的咳嗽几声,很努力的冲着林慕夕笑,双手竟不自然的轻轻搓着。

见林慕夕没有说话,林思思继续道:“王爷说探病不能空手来,非要我陪他去买些药材,这不,这些药材可都是对治疗伤口有着奇效的,姐姐要按时服用才好。”

林思思一个劲的喋喋不休,林慕夕只眼角垂下。心里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好不难受。

良久,才挤出一抹笑,拉着林思思缓缓说道:“妹妹有心了,姐姐很感动,不过姐姐伤口痛,不能久站,就不陪妹妹聊天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室内走去。

林思思连忙喊道:“那姐姐要多休息才好,妹妹改日再来看你。”

青木赫见林慕夕转身离去,想喊她,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只是神情落寞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屋外的话语声,已然打扰不到林慕夕的思绪。她就像个失掉魂魄的人,木讷的钻回**,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青木赫,只是待我与别人一样。

他送我食府是因为他有的是钱,随随便便一座食府,能讨女孩子开心,他就随便送。

明明第一次见面,就看出他望着林思思的眼神充满**,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傻,那么傻得相信他对我好,就不会对别人好呢?

可是那天那晚那个拥抱是怎么回事?

其实青木赫除了对自己好,也没有过多的举动能说明什么不是么?就像人们常说,当一个人每天都给你一个鸡蛋的时候,你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当他某天把鸡蛋给了另一个人后,你就会气恼,觉得他变了,其实,他没有变,他只是不爱吃鸡蛋,他可以随便给任何人,那是他的权力,他根本就不欠你什么。

林慕夕一面想着无数个跟青木赫相处的画面,一面锤着床板,嘴里嘀咕地骂着,一会儿骂青木赫,一会儿骂自己,一会儿又唉声叹气,一会儿愤怒的从**跳了起来,把书本砸的远远地。

沫儿担心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她似乎懂林慕夕的心思,她又似乎不太懂。她想上前安慰自家小姐,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垂首立在一边,看着林慕夕一个人生闷气。

沫儿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觉得小姐再这样生闷气,没病也得生出病来。于是上前询问,要不要喝汤。

林慕夕问:“林惋惜送的汤?”

沫儿点点头,将汤碗送到林慕夕床边。顿时,一股浓郁的药草鸡汤香味儿飘了出来。沫儿嗅了嗅鼻子,赞叹:“小姐,好香的鸡汤啊,快尝一口试试,消消气。”

林慕夕没有去接,只盯着碗里的鸡汤,眼神忽然冷冽,就如冬日里的寒冰,丝丝的冒着冷气。

“这汤,有毒。”

沫儿一惊,手脚哆嗦,汤碗砸在地上,汤水洒出的一瞬间,地上丝丝的冒着白色泡沫。

“小姐……”沫儿气得直哆嗦:“想不到林惋惜这么阴险,她想毒死小姐,居然明目张胆的在汤里下毒。她就不怕?”

林慕夕脸上表情已恢复如常,她慵懒的抱着枕头,嘴角浅笑,但眸子却毫无笑意:“她当然不怕,她可是带了南宫长歌一起来送汤的,那汤,还是借南宫长歌之手,摆上桌面的,就算出了事,谁敢说是南宫长歌下的毒?这事只会被掩盖,绝不会被明察。”

沫儿听得浑身发冷,她抱着臂膀,眼中蓄满了愤怒的泪水。

林慕夕看着被吓坏的沫儿,心中划过一丝无奈,她轻轻地拍了拍沫儿的手臂,说道:“以后,别人送进来的东西,都扔掉,尤其是食物,千万不可以随便吃

,知道吗?”

沫儿抿着嘴唇,点点头。她想到自己刚刚端着那碗下了毒的汤给自家小姐喝,就觉得懊恼至极。

林慕夕像是看出沫儿的小心思,宽慰道:“好了,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以后有空我教你辨别草药,这样,你就不会再着了他们的道。”

沫儿一听小姐要教她,顿时忘了刚才的不快,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中堆满了期待。

“对了,刚才王爷送来的那些药材……”

“扔掉。”林慕夕冷冷的说。

窗外,夕阳斜下,林慕夕靠在窗前,望着那一抹绮丽的夕阳,失了神。

林府前厅,林楚楠设宴宴请青木赫,觥筹交错间,林思思身着碧绿色舞裙,珠钗碧瑶,环佩叮咚的从侧门碎步而入,轻语道:“臣女为王爷献一支舞,以此舞祝酒,望王爷喜欢。”

言毕,林楚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赞许的向林思思点点头,朗声笑道:“好”,一面拿眼偷偷去瞄青木赫。

见青木赫眼神迷离,笑而不语的望着林思思,心里顿时放下了一颗大石头,但看这只舞跳完,林思思能嫁入王府的把握,估摸着是大大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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