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楼大厅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刺骨的寒风肆意呼啸。我看着外面逐渐阴暗的天空,突然产生一种恐惧感。

此时此刻自己独自身处郊区,而这栋大楼还是金宇翔被害的地方。

我转过身,环顾四周,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如电击般一闪而逝。

然而,大厅里除了零星几个医工之外,就只有咨询站里那个坏脾气的护士。

医院虽然已经提前供暖,但刺骨的寒风仍会从一楼大厅玻璃门缝中硬挤进来。我哆嗦着身子来来回回走了半天,仍无法驱逐这种阴冷的感觉。

车停的地方并不远,去掉正门处近十米可以遮雨的上檐,应该在几秒之内就能钻进车里。

这时候不详与孤独的感觉几乎已经压迫得我透不过气来,迫使我坚定了自己冲动的想法。

推开巨大的玻璃正门,外面刺骨的寒风瞬时将我穿透,强烈的刺激激发着身体本能,我一咬牙冲进雨中。

潮湿冰冷的感觉在身上无情**,脚步踏上积满雨水的水泥地面,发出啪啪声响,我全力加快速度,只想尽快脱离这种煎熬

时间似乎被放慢了很多,直到窜进车里,关好车门,脱掉湿透的上衣,开启暖风,才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四面环山,冒雨开车实在不安全,好在刚才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已经消失,将座椅后背放低,我舒舒服服地半躺下,暖风围绕的车里与外面冰冷的世界形成强烈反差。

金宇翔的案子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结案时他的那些奇异的口供依旧清晰地存在脑海,现在回想,其状况与赵倩的描述近乎一致。

他们都是在网络中痛诉心结之后,又在梦中遇到了声称可以满足他们报复心愿的神秘人影。

这么看来,巫婆婆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影吧。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一阵眩晕,直到再也无法控制意识,我逐渐进入了梦乡。

夏季的傍晚,昏黄的光,回忆中的童年,物是人非的街道。

我独自走在青瓦红砖的旧街巷,幼小的身影斜斜投影在脚下,然而越是熟悉的景物,越是给人带来伤感。

这是记录着我美好童年的失落小镇,但是整个小镇却仅仅只有我独自一人。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那些熟悉的宅院、校舍、甚至儿时玩伴的家。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孤独带来的恐惧,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我开始焦躁不安地寻找,逐渐放大那些永存心里的画面,父亲的微笑、母亲的怀抱、朋友的依靠……

然而,结果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我仍旧独自一人站在空阔无边的街道中央。

天似乎更加昏暗,周围屋子里全都漆黑一片,幼小的我不知所措,只能无助地哭喊。

就在此时,在街道的另一边,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婆婆正蹒跚向我走来。

老人眨眼来到跟前,掀开黑色的袍子,露出一张黑红干瘪的老脸,一个又长又大的鹰钩鼻镶嵌在这张满是沟纹的脸上,一双骇人巨大的眼珠子凹陷在肉里,让人毛骨悚然

她张开干涩的嘴,露出几颗稀疏的黄牙。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年幼的我似乎不敢违抗这个外貌异象的老婆婆,刚要开口回答,突然一道电光从我脑海中闪过。

如同晴天霹雳直击心底!

这是梦!

我在梦里,看到了巫婆婆!

记忆渐渐恢复过来,一切都如传闻一样,当我身临其境成为被诅咒的当事人时,一种无形的恐惧与压力将我彻底压垮。

“小孩儿,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清晰的声音异常真实,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这里是自己的梦境。

我知道绝对不能回答她的话,但对方那种阴恶可怕的眼神,却在一步步逼迫着我的心里防线。

“不听话的小孩儿会被吃掉,快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想逃跑,但幼小的身体如同被诅咒一般无法动弹,焦急与恐惧催促着眼泪哗哗而下。

“该死的小东西!快告诉我你的名字!”

“再不听话,我就撕开你的肚子,吃掉你的肠子!”

“快点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声车鸣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拼尽全力睁开眼睛,抵御强力的困意,避免再次入睡。

我急促地呼吸着,让自己清醒与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回复了神志。虽然知道自己侥幸逃脱一劫,但同样也认识到灾祸的降临,我被那个东西盯上了。

大雨已停,几辆停在院落中的汽车纷纷驶出医院,我拧开钥匙,松开离合,也慢慢跟了上去

忧心忡忡回到公安厅,我将金宇翔已死的消息告诉大家,但对怪梦之事绝口不提。

“金宇翔既然遇害,那么对方同样也会对赵倩下手。”郑浩锁紧眉毛说道。

“我去联系一下羽墨。上次就是在她的帮助下,林乐才抗拒了噩梦的困扰。”沈美妍边说边拿起手机。

我疲惫不堪地摇摇头:“不要再牵连任何人了,此案真的非同一般。”

“你怎么了?”沈美妍看出了我的异样,忙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我无精打采地回答。

到了下班时间,我却没有离开公安厅的意思,我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家,我害怕自己独处一室,害怕独自去面对那令人窒息的噩梦,更害怕再次看到那个索命的巫婆婆。

“一起去吃饭吧。”郑浩穿好大衣,拿起手包,站在门口问我。

“我迟些再走。”我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漫无目的地整理着手上的文件。

在我的余光之内,郑浩仍旧站在原地。

一阵寂静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今天下午的调查中你究竟遇到了什么?”

我依旧沉默不语。

“难道,梦到那东西了?”

郑浩的问话终止了我的掩饰,我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瞒过郑浩的眼睛。

郑浩沉默着走进屋里,慢慢坐到沙发上,他嘴里逐渐粗重的呼吸声,表露出无法压制的紧张与恐慌。

“和网络上面的流言一样吗?”

“是的。”

两个人垂头丧气地一问一答,案件在进一步升华,面对我们的不仅仅是失败,而是死亡

“是因为没做回应而逃过一劫的吗?”

“不知道。”

“能坚持多久?”

我苦笑着说:“那感觉就好像在梦境里被人催眠一样,无法自拔。”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郑浩终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总之今晚我会看着你。”

我们同时点上香烟,再也没有更多交涉,死亡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但是对手却仍安全的藏在黑暗之中。战斗直逼最终环节,但我们甚至连案件的基本性质都无法做出百分百的定义。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走动着,在这寂静的深夜发出催眠似的声响,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困意一波又一波的侵袭。

过了凌晨三点之后,精神的疲倦已经变作阵阵眩晕,强烈地睡意无数次将大脑停顿,之后又被本能的思维唤醒,心脏顿时砰砰直跳。

然而,单凭人的意志,是无法与自然的力量抗衡的。

在反复不停的挣扎之中,我最终还是睡着了。

当我再次感觉到意识时,自己已经变成了五六岁大的样子,孤身一人站在童年故乡的街道中央。

天色逐渐昏黄下去,我再次看见那个身披黑袍的丑陋老婆婆蹒跚向我走来,而那动作,活像一只成精的黄鼠狼。

我想逃跑,但双脚却如同被灌满了铅,拼尽全力也没能挪动半步。

恐惧压迫着心脏,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黑东西与自己越来越近。

十米……

五米……

终于又看见了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