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一只花猫喵喵叫,从墙上窜了下来躲到花盆的后面,地上一连串的血印。杜长卿见了,便道:“花花,你怎么不小心又弄伤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去偷张嫂的鱼。你想吃,我叫小草买给你就是了。你瞧,伤成这样。”杜长卿将花猫抱在了怀里。

花猫喵喵叫:“闻到鱼的腥味,我就心痒痒。不让我吃鱼,干脆让我学游泳算了。”

杜长卿生气得道:“你还跟我顶嘴。”

“喵——”

“好了,好了,乖,我带你去上药。不疼,很快就不疼了。”

“小姐,适可而止行不行?一下是猫,一下是老鼠,一下是马,一下是鱼,一下是鸟,小姐……”

“小草,你不用跟我进去了。奉茶,别怠慢了客人。”

“小姐……”小草有些不高兴。

杜长卿对野马欠身道:“抱歉,请在这稍等片刻。花花疼得厉害,有什么话呆会再说好吗?”说完,就抱着花猫进了内堂。留下野马与小草在大眼瞪小眼。

小草双手往腰间这么一叉,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又是为美人泪而来的狂徒。哼!过了我这一关再说。”不由多说,小草就对野马出手。

野马并不想惹事,这样对他取得美人泪没有好处。虽然他不想出手,但小草的招式咄咄逼人,野马不应付就会吃亏。小草虽然是厨娘的身份,但她的身手并不是一个厨娘应该有的。在秦宅里,小姐不象小姐,厨娘不象厨娘。野马开始怀疑,或许这是一个陷阱,小姐与厨娘的身份调换就对了。野马见小草不讲道理,也就不再客气。两个人就在客厅里打得不可开交。小草算是遇上了真正的对手,野马不敢小看厨娘。

小草疑心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比先前的人都要高强,还是小心为好。比你长得会迷人的公子哥我见多了,想骗我家小姐,门都没有。”

野马一边应付小草的进攻一边心里疑惑起来:“这个厨娘不简单,以她的武功在江湖上也该有个名号,为什么只是杜长卿的一个烧火做饭的丫头?杜长卿?难道杜长卿戴着人皮面具?还是真人不露相?既然许多棘手的江湖人都栽在了这个杜长卿的手里,我野马还是小心点为好。人,不可以光看外表!”

就在这个时候,杜长卿突然走了出来,叫道:“小草,住手!”

小草不服气地道:“小姐,对这种人不能心慈手软。以往你是怎么叫我做的?为什么今天……”

杜长卿道:“来这儿的人都会有一个理由,我想听他的理由行不行?”

“小姐,坏人是不会说实话的。你不能相信他的三言两语。一看他就知道不是个好人,吊儿郎当,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分明一个地痞像。”

野马立即道:“非也!我品貌端庄,天庭饱满,眉毛浓,眼睛正,鼻子不歪,嘴能说四面八方。我哪一点不象好人?”

“就……就是你这张油嘴!专骗我家小姐这样善良的人。”

“我吃过东西一定会擦嘴,所以你放心我的嘴不会油。”

“气死我了!小姐——”小草气得直跺脚。

杜长卿轻然一笑道:“好了,好了。小草,不是因为他的眉毛、眼睛、鼻子,更不是因为他的油嘴,是因为他的马。”

“小姐,你要养马当宠物我明天去买就是了。这个人……”

“动物是不会说谎的,相信我好吗?”

“小姐……”

“小草,到底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是,小姐。”小草不情愿地应声。

“还不去奉茶。我呆会儿再见他。”

“是。”小草应了声,十分十分地不情愿,不服气。

疾风对野马道:“嘿嘿,看来我还是比你帅,比你有面子。帅马出马就是不同,搞掂。”

野马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对疾风道:“喂喂,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看你的德行就知道一定在说我的坏话。”

小草转身不耐烦地道:“看你这德行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知道,你已经说过几遍了。”

“今天小姐的心情好,肯听你说话。若是平常,非让我打他个半死。走吧,跟我来。喂,你的马不可以。”

疾风不服气地道:“别以为你美就可以欺负我,你家小姐喜欢我。呆会儿告你的状。哼!走着瞧。”疾风冲着小草用力地一甩马尾。

小草将野马领进大厅坐着,道:“你是不速之客,没茶招待。”

野马苦笑了一声,就开始在想刚才一直不解的问题。

小草突然站起身来,神色匆匆地冲进内堂。野马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只听小草叫道:“糟了,我怎么忘了还在煎着药。”立马直奔厨房。

野马禁不住摇了摇头,心里暗自道:“这是个什么鬼宅,一主一仆全是脑子有问题,真是——唉!我看是我把她二人看得过高了。原以为可以看到绝色美人,却是这么普通。江湖传言真的不可靠。”他一边想一边四处走走,在考虑美人泪究竟会被藏在什么地方。

像这样珍贵的东西,一般被有钱的人藏在秘室。秘室一般设在两种地方,一种是花园的秘道秘室,一种是书房或者寝室。杜长卿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她若是男人,秘室设在书房是有可能的。她是女子,按照女人的习惯,应该会在寝室。

野马一路走一路找。穿过长廊,绕过花厅,一条小径直通向一座小楼,小楼里亮着灯,不用猜了,那就是目标。野马小心地走了过去,他试图在想,这么简单的布局会栽倒那么多的江湖人,一定有不简单的陷阱,所以,必须凡事不可小看。外表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野马实际上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否则他就不是草原之狼。

从小楼里传出说话的声音,是杜长卿:“我该不该听那个人说他的理由呢?”

“喵——”

“来这儿的人都不是好人,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可是他却让我感到一点特别。他没有逼问我任何的事。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个不对我凶,不从外表看我的人。”

“喵——喵——”

野马心里道:“是陷阱吗?为什么我听得这么清楚?不从外表看她?说起来真让我感到惭愧。”

“花花,我在说话,你怎么老提豆豆。”

“喵——”

“好好,我给一条鱼给你带回去,你别每次都这样,豆豆都被你宠坏了。”

“喵——喵——喵——”

“真的吗?豆豆为你生了五个小宝宝?呵……真是恭喜你了,你当爹了。”

野马在窗户外听到这对话,心里不由想:“我怎么觉得杜长卿有些象媚眉,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儿可爱有点儿傻,她们与一只动物能说半天的话,一样的无聊,却又显得幼稚与单纯。一个这么单纯幼稚的女人会是用心机斗败一大群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吗?”

看上去越单纯的女人其实越不单纯,女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温柔是女人的天性,不需要排练。

杜长卿抱着小花猫道:“花花,王婆婆的病怎么样了?她的咳嗽好些了吗?你路过她那儿能帮我带点药给她吗?”

“我很忙,要照顾老婆又要照顾小宝宝,还要当你的快递……”

“花花,今天小草看得紧。我没有办法出去。拜托你,我送你两条鱼怎么样?”

“我是四个脚走路的,一张嘴巴拿得了那么多吗?”

“三条鱼?”

“让我想想,好像不是很吃亏。”

“那你是答应了?”杜长卿高兴地抱起花猫与它亲亲。

花猫喵喵叫,道:“别这样,让我妻子看到会吃醋的。”

杜长卿笑道:“豆豆会吃醋?它不是和你一样喜欢吃鱼的吗?”

“别逗我了。你的那个‘该不该’在窗户外面看了好久了,我不打扰你们了。”花猫叼起桌子上的两个纸包从窗户跳了出去。

杜长卿回头见窗外黑影一闪,正要过去开窗之际,忽然有人从门外闯了进来,用刀抵住她的脖子。黑衣男子厉声道:“说,杜长卿在哪?美人泪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杜长卿原先无邪的笑容全部收回,严肃地道:“我就是杜长卿,英雄既然到了这,就该知道杜长卿根本就不会武功。不必用刀,随时你都可以杀了我。”

黑衣人的刀并没有移开,手在发抖,显得有些紧张,厉声道:“你在撒谎,杜长卿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的那副容貌敢冒充杜美人。”

杜长卿轻轻地一笑,笑世人的愚蠢,笑贪婪人的丑陋,道:“你见过杜长卿?”

“废话,若见过还来问你。说,杜长卿在什么地方?不说我就杀了你。”

小草走了过来,敲门道:“小姐,药煎好了。”

杜长卿道:“秦宅里只有两个人,竟然我不是杜长卿,那就是她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因为他确信杜长卿是个才女,自然会懂得怎样保护自己。扮成仆人,谁会想到。当黑衣人打开门看到小草的时候,就更加地确信自己没有猜错。尽管小草穿着仆人的衣服,一副厨娘的打扮,但仍然无法掩盖住她与生具来的美丽。

小草一看到黑衣蒙面人,便喝道:“你是什么人?在我家小姐的房里做什么?”

黑衣人狞笑道:“杜长卿,别装了。以一个厨娘的身份做掩饰并不高明。快把美人泪交出来,否则我划花你的脸。”

小草将手中的热汤药往蒙面人的脸上一泼,烫得黑衣人哇哇直叫。小草顺脚将那个人一脚踢飞了出去。黑衣人恼羞成怒,抓起刀就朝小草劈头盖脸地砍了过来。别看小草是个厨娘,身手还不错。黑衣人与小草从花园打到房顶,从房顶打到荷花池上,从荷花池打到假山。一连数百个回合不分胜负。

杜长卿走出门,远远地在夜色里看着刀光剑影,道:“小草,他使的是十八路霸王刀。此刀霸道,毫不留余地。你用闲散道人的三十二路迎风掌破他的刀法。”

杜长卿的话无不让黑衣人吃惊。野马在一旁见了惊讶起来,心里念叨:“能从武功招式中看出名堂的,不是个练家子实难让人相信。何况懂得三十二路迎风掌的闲散道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尚无听闻有嫡传弟子。”

杜长卿道:“风雪两鬓、雁底关河、荒蒲绕岸。”小草依照杜长卿所说的招式凝真气于掌,一股大力推向蒙面人。蒙面人感到阴风飕飕,被一股至阴寒气绕体。他手上的大环刀不由掉落在地,双手象被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这一刻起,黑衣人的双眼快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会败,而且败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这个姑娘还是个厨娘。如果厨娘就是杜长卿,也许会好受一些,然而他知道了真相。就在说出招式的那一刻起,黑衣人就已经知道杜长卿没有说谎。他之所以与那些来这的江湖人一样会败,是因为小看了女人,尤其是外表病恹恹无法反抗的女人。

小草拾起地上的大环刀就朝黑衣人的脖子上抹去,道:“最后一招‘一扫无暇’。”

“住手!”杜长卿叫道。

小草停住了手,道:“怎么?小姐,这种人你也要放了他?平日,他仗着霸王刀到处横行。你忘了。苏玉娘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吗?”小草义愤填膺,双手握住大环刀,关节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杜长卿咬了咬牙道:“杀一个人不难,教化一个人不易。他若有心改之,就放他走。若不改,再杀他也不迟。你若草想要一个人的命并不困难,只要一封信就够了。”

“小姐,说好了不提你怎么又提起来。你如若再提,我就生气了。”

黑衣人立即哀求道:“我改,我一定改。”

杜长卿朝黑衣人走了过去,若草不服气地道:“小姐,你不需要做给他看,他逃不掉的。”

野马躲在花丛里,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若草话中的意思。现在,野马要重新改观对杜长卿的认识:“她虽然不是一个传说中的绝色佳人,但绝对不可以小看。若草究竟是什么来路,她为什么一封信就能要一个人的命呢?秦园里的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