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醒了,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他的眼神空洞茫然。对这只猫他早就厌恶到了极点,甚至动过念头哪天从朋友那里借支猎枪来,子弹应该是让它闭嘴的最好办法。只是江波迟迟没有把想法付诸于实施,他知道子弹钻入猫腹后,猫一定会疯狂地在地上抽搐,痛苦地发着让人胆寒的嘶嚎声,然后慢慢闭上它那双露着凶狠寒光的眼……

想到那眼神,江波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怕在某一天的夜里,这眼神会再次出现在他的梦中。还有那可能四散溅起的血花,飞舞在空中又会是怎样一幅美丽的图案呢?

江波可以肯定,那种美丽一定会让他晕眩,会让他窒息,因为他越来越害怕见到血光。

猫是七楼卞老太太的。

卞老太太今年应该有八十多岁了,据说生有七个儿女,不想老年守寡后竟没有一个陪在身边,多年来她都是一个人居住。江波几乎都记不起卞老太太的模样,因为从他搬来后就没见过她几次,听其它邻居讲,卞老太太每天通常只下一次楼,基本都是在傍晚时分。卞老太太会颠着她那对非常不成比例的小脚,颤颤微微地从七楼走下来,然后到不远处的菜市场去。

穿过小区长长的甬道,走到尽头就是一个菜市场,日常生活中的蔬菜鱼肉等副食品在这里基本都可以买到。卞老太太来这里只去两种摊位,卖青菜的和卖鱼的。青菜是买给自己吃的,卞老太太对人说人老了以后就吃不了多少东西,一斤青菜可以吃上一天。卞老太太买完青菜就会在卖鱼的摊前站上很长时间,鱼贩子看到她就知道该怎么做,她不是来买鱼的。

鱼贩子卖的鱼是活的,顾客买了后就要帮他们收拾好,只见鱼贩子一只手把鱼往板上一按,另一只手拿起一个木头棒子往鱼头上一敲,本来活蹦乱跳的鱼立刻就安静下来,眼睛拼命地往外鼓着,嘴张的大大的,却只有大口的出气而没有进气了。动物,有时候也让人觉得非常可怜,它们那种绝望无助的表情,如果换成一张人的面孔,将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鱼贩子并没有停止,只见他手里的木棒已经换成了尖刀,刀光一闪后,大片大片的鱼鳞就纷纷落地。然后用刀沿着鱼的肚子一划,在一片血水中,鱼的内脏就全部露了出来,除了鱼籽,其余的都会被鱼贩子拿出扔进一个水桶,这些东西人是不会吃的。

鱼就这样被杀好后交到了顾客的手里,这一过程卞老太太始终站在旁边,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关心的不是鱼,而是水桶中的那些鱼的杂碎。送走顾客,鱼贩子就会拿出一个塑料袋,把水桶中的鱼肠鱼肚之类的倒进去一些。卞老太太的两眼就开始放光,仿佛那不是鱼杂碎而是鲜嫩的鱼肉,接过塑料袋她高高兴兴地离开,脚步对来时肯定要轻松许多。对她来讲这已经足够,因为猫是只认腥膻不分肉和杂碎的,明天的猫食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