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但我没有醒来,我的噩梦它还在继续。我茫然四顾,破烂而又狼籍的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了她的身影。我的头很昏沉,头重脚轻,像地板在晃动似的,走得不怎么稳当。

我昨晚怎么了?我大喊:“喂,你在哪?”我竟然忘记在昨晚问她的名字了,可她也没有问我,真够荒唐的,居然两个连名字也不认识的人就睡到了一个屋里。我曾经听哥们讲过,如今的城里兴什么一夜情的玩意,彼此都不相识,便做一夜的爱,第二天的天一亮就各自离去,从此再也不来往,当然连名字也不知道。可我昨晚根本就没往那个事上想。她对我是那么的友好,我感激她还来不急呢,哪敢有那份不敬的坏心思呢。就是她的圆屁股对着我翘的那一会子,虽然我有点想法,可那想法当时就立即被我给掐灭了。

我推开卧室的房门,里面居然只有一张破烂的席梦思床贴,上面空空的,床单上沾满了污垢,我疑心那是她跟男人**时的污秽物和汗水经久而造成的,想到这儿,我觉得恶心起来。

整个房子不见她的影子,我想她可能出去了,说不定给我买早餐去了呢。她太穷了,要是哪天我弄到一笔钱,一定要好好帮助她买栋新房子。一个女人住在这种破烂不堪的地方,让人见了怪心疼的。我想着回到客厅里,坐到桌子旁的椅上,脑子一点点地开始变得清醒起来,手不小心碰到桌上一罐空啤酒罐,它咣地一声掉到脏兮兮的地板上。我觉得有点口渴,拿起桌上昨晚喝剩的可乐,举到嘴边张开嘴。忽然,我意识到问题了:昨晚我不正是喝了这可乐就睡过去的吗?我本能地想到这可乐可能有问题。我慌忙放下可乐,用手去摸身上的钱。摸了半天,除了那张黑格的名片之外,钱全不翼而飞了。我仿佛被一棍子从头猛劈了下来,打得头昏脑胀。

我愣怔了一会儿,大叫一声:“婊子!”我发狂地搬起桌子朝墙上砸去,砰地一声,将墙砸了个洞。隔壁一户三口人家,正坐在桌边吃着早餐,都呆若木鸡地把眼睛睁得老大望着我。

我忙向他们赔礼道歉:“对不起!我我……”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哇地一声,说:“妈妈,我好怕啊!”

男人站了起来怯生生地走到墙壁洞口处,朝我细声细语地说:“你要吃俺家的油条,你就过来嘛,干发这么大的火呢,砸烂咱们两家的墙又买不到油条,现在是全世界经济大萧条时,有油条吃已经是小康生活了。”

这人说了一通疯话,我忙解释说:“不是这样,不是……”

“哎呀,这日子没法过了。”女人哭骂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男人。”

“闭嘴!”男人很威严地冲着女人大喝道:“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吗。”又转过脸来对着我堆笑地说:“女人不懂事,麻烦。朋友过来一块吃早餐,油条还热着呢。”

女人不再哭啼,搂着受惊的儿子,起身回房去了。

我被这家子弄糊涂了。我说:“不了,不了。”指着那女孩的房子问,“你知道这个房子以前住着什么人吗?”

他从洞里钻了过来,左右看了看,问:“这不是你住的?”

我把昨晚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

他瘦高的个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光着上身,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从中抽出一根递给我,说:“来一根。”

我推让,道:“谢了,不用。”说着坐到他身边的凳上。“你们平时没来往?”

他把烟收回去,说:“这楼里住的人,就是隔壁邻居,彼此都不来往。”

“为什么呢?”

“嗨。这人嘛,不就这个样。”

“什么样?”

“什么样,这动乱的世道里,有哪个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结识的是富人,那还有个靠山。要是结识的是个穷人,你想会怎么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富人会跟咱们这贫民窟里的人交朋友嘛,做梦吧。”

“这么说,你们平时都不来往。”

“不来往。穷人跟穷人有什么好来往的。”他说完,脸上立即显出一丝狡猾的神色,说:“不过在咱们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哦。说说看。”

他突然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我,说:“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吧。”

这人有毛病。我说:“我要是跟他们一伙的,他们干嘛还暗算我。”

他点头捏着他下巴上的几根长须,显得很深沉似的,说:“这也是,这也是。”

“是什么是。你倒快说。这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我不耐烦地高叫道。

他扑通跪地,叩头碰碰作响,嘴里一个劲地说:“长官饶命,长官饶命。我下次不敢了。长官饶命,我下次不敢了。”

我被他吓得连退几步,心想:碰见鬼了,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一个个怎么这么怪,神经病。我拔腿开了门就跑出房,跑出了大楼。我突然听见身后楼里一片哈哈大笑,不知道从哪发出的,像一群孤魂野鬼般吓得我毛骨悚然。

我走出小区的破烂大门,破烂的围墙上画了很多人与动物的白骨和一些导弹的东西。还有一幅画是一个像大官的人,他张开巨嘴将地球吞入口中,肚里画着许多人与动物在里面痛苦挣扎的形象。他左手举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核战争我们政治家的游戏;右手也举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我要吞食所有人民的权利。

我看了觉得好笑,但忍不住捡起一块石头朝他的胖脸上砸去,骂道:“去你妈的臭狗屎。”

我发泄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我口袋里又没了一分钱。我走到一家高档的餐馆前,门牌上写着复古美食店。我见有包子买,便走上前。一个十六七岁的伙计热情地对我说:“客官要点什么,里边请。”

哟,还客官呢,真够古的。我心想:先填饱肚子再说。我走到一张桌子前,大大方方地坐下,说:“老板给我来几个肉包子,要天津的狗不理包子。”

伙子有些犯难:“客官别说笑了。这是西京不是天津。你要肉包我们这儿有,你要吃天津狗不理包子,你得去天津。咱们这儿没有你要的那种饱子。”

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根本不懂什么叫狗不理包子,以为我在耍他。我也就不为难他,何况我这次肯定是来吃白食的,将就点算了。我说:“哪好,就来几个肉包子。有肉就行。”

“好呢,请你稍等,我这就给你端来。”他不一会儿端来几个包子,还冒着热气。他放下后,问道:“客官你还要点别的不?”

我想了想,反正吃一点也是白吃,多吃一点也是白吃。不如吃个痛快。我说:“给我再来一罐纯牛奶。”

他唱了个喏,道:“好呢。请你稍等,马上来。”

我吃着喝着,心里还是在打鼓,虽然有法力,呆会找个机会趁人不注意,可以隐身溜走,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吃“霸王包子”,毕竟不光彩,但我也不愿意再像以前一样饿得死去活来那么惨。

有一个老婆子一只手牵着一个小男孩,一只手端着一只破碗。来到门口买包子的伙计面前。伙计竟然好心地给了那个老婆子四个包子。我看到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很羞愧,嘴里的包子居然顿时失去了味道。这时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搂着一个妖艳的妙龄女郎,身后还跟着两名保镖。他们一行四人大摇大摆地从大堂穿过。我忙想:这胖子一定不是什么好货,何不从他那儿弄点钱花呢。我这么一想,便起身朝他们迎面走去。一个保镖见我靠了过去,忙蛮横地挥手喝道:“走开!”

我硬走上前去。他唬起脸,朝我冲来用手推我。我一蹲身,从他的腋下溜过去,一个闪身就从胖子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看原来是个电子记事本,还有一根长长的链条拴着。胖子大骂道:“他妈的,老子的东西你也敢偷。你找死。上!”

两名保镖像猎狗一般朝我凶狠地扑打过来。

一名保镖挥手朝我横扫过来,我忙抬手一挡,砰地一下,我的手像打在铁棍上,痛得几乎麻了。我赶紧跳起,从他的头上飞过去。

大堂内顿时乱成一团,客人们都惊叫着跑出去。

我担心打坏店家的东西,毕竟有个好伙计向一个老婆子施舍了包子,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印象,没准这店家也是个乐善好施的善人,我对善人向来充满敬意,我便飞身跃出大门。

两个保镖猛追过来。我有一肚子气正没处撒,就跟他们俩玩玩,撒撒气。我迎扑上去,一招鹰爪抓破一个保镖右手上的衣袖。他的右手顿时露出来。我又就势一招蛇缠树杆带一招虎口撕肉,将其右臂撕下一块皮,里面竟然是只机械手。他发狂地挥动左臂朝我猛扫过来。我连忙上身朝下沉去,左腿翘起,一脚由身后反踢在对方的脸上。他中腿后退倒了几步。我翻身来个腾空连环腿,连连踢在另一个扑上来的保镖的胸部和头部,将其踢倒在地。我翻身落地,站定。

胖子搂着妙龄女郎站在一旁大骂道:“废物。快上啊,打死他,我给你们换来富电池。超长型的。打啊!”

妙龄女郎也跺着脚,妖声妖气地说:“是呀,打呀。”又用手去抚摸胖子的胸部说:“亲爱的不要生气,不要生……”

胖子一把推开她,骂道:“婊子,全是你他妈的晦气。”

妙龄女郎立即像小媳妇一样不吭声了。

他们俩从地上爬起,纵身飞起朝我冲来。我灵机一动,就地一滚,避开他们。他们俩躲闪不及,砰地一声撞在一块,倒地,头撞缩进去了,身上冒起火星子,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

胖子拔腿就往店内跑。我冲了过去,抓住他。他忙一脸堆笑道:“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说:“我跟你有没有仇。”

“没仇,没仇。”

“哪你为什么叫人打我。”我的话还没说完,站在旁边的妙龄女郎抢道:“是你先偷东西……”

我把脸掉过去冲她喝道:“你说什么臭三八。”

“三八闭上你的臭嘴。”胖子骂完她,又堆笑地对我说:“兄弟,不要听女人的,女人懂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说:“这样吧,我手头的钱被人家给骗了。现在手头正没钱用。你借我。”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借我三千块,这件事就算了。”

他睁大眼睛,说:“什么三千块,我没听错吧。”

三千块对这么个大老板,是个大钱吗?难道他只图有虚表,实际没钱,也不对呀,搂上这么一个漂亮小妞,没几个臭钱,这妞能让他搂着吗,何况还有保镖。我高声说:“三千,一分也不能少。”

他忙点头道:“好说,好说。我立即给你。”他高声叫一个服务员。“村上秋,村上秋,过来到柜台里拿三千块给这个兄弟。”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忙从柜台里拿出钱,小跑着走过来,怯生生地把钱递给我。我接过钱,塞进裤兜里。心想:胖子怎么能指示店里的服务员拿钱呢?难道他是这家店的老板?我见胖子带着妙龄女郎,狼狈地走后,我才把这些疑问向那个好心的伙计打听了一下。

伙计偷偷地说:“他就是我们的老板。这家伙坏死了。你刚才应该把他狠狠揍一顿才好。”

我问:“哪你还敢拿他的包子施舍给那个老婆婆?”

“不,那是我的奶奶跟我的弟弟。我给他们包子,钱在我的工资里扣。”他说着叹了口气:“现在到处是灾荒,日子难过啊!”他说到这儿,眼睛倏地放出兴奋的光亮望着我,猛然跪下,道:“大侠,求你收下我做你的徒弟吧。”

我忙扶他,说:“不敢当,不敢当。”

他硬跪在地上不起来,说:“大侠,请你收下我吧。请你收下我吧。”说着给我死劲地叩头。

众人都围观过来。

我感到很为难,便只好答应了他。

他告诉我他叫陈飞,然后带我去找他的奶奶和弟弟。

他说:“大侠,你刚才真应该多敲诈他点。敲他个三四十万,他都能拿的出来。”

我说:“你也太贪了吧。”

“你不知道他有多坏,简直就是个周剥皮。他把我们的工资压得只够我们吃几个包子的钱。还常托欠或找借口扣我们的工资,现在的富人,愈富愈抠门。”

“但咱们得洁身自好,古人说过‘达则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如果我们也跟他们那些坏人同流合污。我们又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不这样,难道活活等着饿死吗。大侠,我这人是一说一,是二说二。我跟你说实话吧。现在人活在世上,很多事都是给逼出来的。”他说:“没法子,被逼得呀。如今有钱的人是奴隶主,没钱的人都是奴隶。”

“你要是再这么想,我可不理你了。”

他忙说:“大侠我知道错了。”

我说:“你不要总叫我大侠大侠的。我们年纪看来相差不大,你就叫我平哥吧。”

“唉,平哥。我今年十七,你呢?”

“过二个月我就要二十了。”

他带我来到一座被炮弹摧毁的建筑物废墟里,这儿住了很多破衣烂衫的穷人。他们一家家,用些破旧的油布或铁皮之内的东西搭建了些房子。一个个的眼神都显得呆滞,望着我。有些认识陈飞的人跟他一路打着招呼。他带我七拐八转,才走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建筑堆里,从一条小巷进去,沿路有好些就着倒塌的建筑而搭建的临时的家,一家家都是那么的残破不堪,很难想象这里的人们曾经都是一些繁华都市的市民,也许他们过去也不是什么富人,可毕竟在那时人们有家,有房子,有工作,温饱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可如今在战争中,他们什么都没了,一个个变成了垃圾堆里这群像寄生虫的无业游民。我望着这一切心寒不已。

陈飞带着我走到他的家门前,这是一间就着倒塌的残壁而用破石绵瓦搭建的破陋的房子。陈飞在门口就向里高声喊道:“奶奶,我回来了。”

一个瘦弱的老女人声音很苍老地应了一声:“唉。”

一个小男孩飞跑出来,脏污的脸上堆满了天真的笑容,他喊道:“哥。”然后他看到我,脸上立即显出疑惑的神色,望了望我,拉着他哥哥的手轻声问:“哥,他是谁?”

陈飞说:“这是我师父。”

小男孩说:“师父?”

陈飞高兴地拉我上前,说:“师父的本事可高了。刚才把那死胖子打得落花流水,连他那两个生化机器人保镖也被师父三五两下就打散了。”

小男孩一听,立即拉着我的手,说:“师父,我也要拜你为师。你教我武功好吗?”

我抚摸一下这个天真而又可爱的小男孩的头,说:“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我再教你,好吗?”

小男孩不高兴地说:“我已经很大了,你就收下我吧,我要学好本事,将来谁也不敢欺负我了。”说着他在我面前,嗨嗨地挥了几下拳脚,又说:“你看,我从电视上学的。行吗?”

我望着这个天真而又可爱的小男孩,真不敢相信他的灵魂被暴力腐蚀的真相。我说:“行,不过你还是要等长大了,我再教你。”

小男孩嘴抿起,很沮丧地跑出了门。

陈飞叫他,他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陈飞忙向我赔小心,说:“平哥,你不要见怪,他被我和奶奶惯坏了。”

我笑笑,说:“我理解,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谁没过童年呢。”

“契可夫说过他没有童年。”

“为什么?”

“因为他的童年在战乱中长大,根本就没有活出童年的滋味。而我的小弟也是这样。所以我尽量对他好,能让他在这战乱的世界里尽可能地找到自己的童年快乐。”他又说:“但是太难了!”

这时屋里的老妪唤道:“飞儿,是谁呀?”声音没落一个老妪颤颤巍巍地佝偻着身子走到我们跟前,正是刚才在店门前见到的那个老婆子。她对我友好地笑了笑,说:“请屋里坐。”

我说:“好的。”

陈飞又把我向他奶奶介绍了一番。

老妪叹了口气说:“如今的世道太乱了。我年轻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乱。你瞧瞧如今这世界变成啥样了,全给那些独裁者弄得像地狱一样。”又说:“世间无道学武,有道学文。造孽啊!”

我在他们破陋的房子里坐下,打量起这套破破烂烂的房子:有三间,一间厨房,一两间破烂的卧室,都是用些石绵瓦和油布搭起的。有些生活用具。桌上的碗里空空的。此时的太阳已升空,屋里像着了火一样热起来,闷热难当。

忽然,有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冲了进来,大叫大嚷道:“陈飞,这个月的人头税和房租费你们该交了吧,已经过了五天了。”

陈飞忙赔笑道:“南哥,我手里没钱,你再宽限几天,我一定给。”

一个大汉一巴掌打在陈飞的脸上,骂道:“他妈的,什么没钱。老子知道你刚才辞了职,拿了工资。识相的快拿出来,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我冲上去,说:“打断谁的狗腿。”

陈飞忙推开我,害怕地说:“平哥,这事你不要管。”

那大汉上前,指着我的鼻子,凶道:“哟呵,还来了个李小龙啦,想打抱不平吗。”

没想到李小龙死了一千多年现在还有人知道他的大名。我推开陈飞上前,不由分说地冲那大汉脸上,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巴掌,打得他头晃来晃去,脚歪了几歪扑通倒地。我说:“我叫吴平,不叫李小龙,你记住了。”

另一个大汉见状,大吼一声,挥拳正欲冲上来。我站定身等他上来。他冲上几步猛然收住脚,脖子一梗,道:“俺今天不跟你打,你等着。”一边说着一边扶起那大汉灰溜溜地往外跑去。

我大笑道:“一群熊包。”

陈飞苦着脸说:“平哥,这伙人不像胖子,惹不起的。他们在这地面是地头蛇,他们在政府里有保护伞。咱们小老百姓,惹不起啊。”

我说:“你怕了。”

老妪在一旁叹道:“唉!这下完了,得罪了这帮恶神。咱家这回真的要完了,完了!”说着咳嗽不止。

陈飞忙上前去扶老妪,说:“奶奶平哥他也是好心想帮咱们。他……”

“他好心,他有能耐。现在好了,咱们都得等着那帮畜生来砸了咱们这个家。”

我一肚子火,说:“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去找他们,用不着牵累你。”说完,我拔腿就往外跑。

陈飞忙追出来拉着我哀求道:“平哥,你别生气。我奶奶她人老了。我向你赔不是,求你不要离开我们。你要是走了,我我……”

“我什么我,我去找那帮人把这件事摆平了。不会牵累你们的,以后咱们各走各的。”

“平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们是不是还会回来?”

他惊恐地点头表示是。

“哪好,我在这儿等着他们。”

二十来分钟,那两个大汉果真带来了十几个打手一路叫叫嚷嚷地走来。

那个叫南哥的大汉见到我手一指,恶狠狠地说:“兄弟们,就是他,收拾他。”

几个打手操着砍刀喊叫着朝我猛扑过来。

我冲上前去,左挡右抓,左推右打,一路打过去,像推墙劈柴般,没几下工夫,就将这群乌合之众打倒在地。我一个箭步追上正拔腿想逃的南哥。我上前一腿踢在他背心,踢得他倒地双眼直翻白。

我喝道:“我不管你是谁,从今往后。只要我见到你的人还在这里出现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听见没有。”

南哥在地上连连点头,说:“知道,知道。”然后灰头土脸地带着他的手下跑了。

我站在巷中间的烈日下,竟然没有一个居民出来为我喝彩;相反他们一个个板着脸对着我,仿佛我刚才所做的是在害他们,而不是在为他们。有一个小孩蹦跳着高声叫道:“坏人被打跑了,坏人被打跑了。”孩子的父亲连忙捂住孩子的嘴,骂道:“你再胡说,我打死你。”

我愣住了,问走过来的陈飞:“他们怎么了?”

陈飞拉我回到他的屋里,说:“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被他们那伙人吓怕了。你今天打了他们,他们决不会放过你。他们这几个只不过是一些小喽罗,真正的后台大老板还没出面。”

“怕什么,你们有这么多人,却被他们骑在你们的头上。你们一个个怎么这么没胆量。”

“平哥,不是大伙没胆量。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咱们只求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哪个敢去跟他们斗啊!”

“哪,你们就这样贪生怕死地被他们永世骑在头上过日子不成!”

陈飞叹道:“不这样能咋样?”

“大家联合起来反抗啊!”

“话是这么说,可家家都有自己的老小。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他又小声说:“平哥,我们中间的奸细很多,上个月有二十多个人加入了革命党,结果被邻居知道了,向当地政府告了秘,全给抓起来绞死了,你今后说话要小心点。”

“你们是一群猪啊,你们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只能是当一辈子的狗和牲口,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陈飞说:“道理谁都明白,可告秘的人因此立了一大功,得到政府嘉奖,迁出了这贫民窟,住上了新楼房,政府还给他们安排了好工作,现在很多人巴不得别人是革命党。”

“为什么?”

“这样可以向政府立功领赏啊。”

我明白了为什么时代会如此倒退,不能单怪恶人,而是有着这样一群混蛋百姓,使得恶人有了作恶的空间,是他们自己亲手把恶人养肥了。

“飞飞……”有个女人从门外高声叫着一路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年轻男人。

陈飞忙上前笑道:“姐。”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就是昨晚用迷药把我迷昏过去的那个女人,真是冤家路窄。

老妪在里屋高声问:“是欣儿吗?”

她的眼睛与我的眼睛一碰上,顿时愣住了,但立即像不认识似的从我身边走过去,一边应道:“奶奶是我。”一边向里屋走去。

年轻男子径自取了一把椅子坐下。

陈飞显然不喜欢这个男人,对他的态度很冷漠。

陈飞给我搬了把椅子,说:“平哥,坐吧。”

我坐下,打量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打量我。他侧了侧身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掏出一包硬盒香烟来,自取了一根递给我,说:“兄弟抽烟不?”

我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谢谢!”

陈飞跑到里屋,跟那女人聊天去了。

男人吸着烟吐出来,眼睛斜着瞟了瞟我,问:“他家亲戚?”

我说:“朋友。”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以前也没见过你。”我对他这种流里流气的形象很反感,因此说话带着刺。

他笑了笑,把头抬向门外,吐了一口烟,不再吭声。

我也不吭声。

两人很尴尬地坐着,空气愈来愈闷热。此时,我听见里屋那女人细声地问陈飞我是什么人?

陈飞说:“我拜的师父。”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不一会儿走了出来,朝我说:“你就是陈飞的师父。”

我站起来火冒三丈地冲她道:“我认得你。”

她冲上前,说:“你这个骗子,凭什么当我弟弟的师父。”说着大声叫那男人。“德华把他赶出去。”

老妪跟陈飞忙出来想劝阻,但德华上前已经动手推我。我一招擒拿手的转身断腕,把他的胳膊一拧,一推,他扑通一声撞出了门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呆成个O型,但立即摆出一副斗架的笨架势,一看就是个虚招,没半点功夫的人才会摆出这副架势,门户全开,只要稍有一点功夫底子的人,给她一下,就能把她打趴。我嘲笑道:“你还是省省吧。”

陈飞上前劝道:“姐,你干嘛跟平哥过不去?他又没得罪你。”

女人推开陈飞,说:“你少管,不关你的事。”说着就朝前走,对我说:“今天不跟你说,改天找你算账。”

我挡住她道:“今天不说清楚,你不许走!”

她难堪起来。

老妪上前拉着她的手,冲我吼道:“你有本事,我们打不过你。你要打,就打我,别欺负我孙女。”

我说:“你知你的孙女昨晚干……”

她忙打断道:“我们到外面去说。”然后安慰老妪道:“奶奶我没事的。我跟他到外面说几句,不会有事的,我跟他之间有点小误会。”

我冲她讥讽道:“是小误会吗。”

她瞪我一眼,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跟我来。我们外面解决。”

我跟她往外走,陈飞要跟来,被她挡在家里。我跟她走到巷子的背阴里。我说:“昨晚的事怎么办?”

她指着我高声道:“你还有脸说,你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说:“你把我我那个了。”

“你别胡扯了,我被你迷昏了,你偷了我的……”这时有几个路人经过,她忙捂住我的嘴,说:“好了,我知道了。”

我恼火地拉开她的手,怒道:“你知道什么,做了还怕别人知道呀。”

她跺着脚,压抑着声调,说:“求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还你还不行吗。”

那几个路人向这儿张望。

德华冲他们大吼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揍你们。”

我说:“哪好,拿来。”

她嘟着嘴,苦着脸说:“我现在没钱,等有了再给你行不行。”

“什么昨晚才偷到的钱,现在才过了十来个小时,你居然就没了,你骗鬼去吧。”

“这样好不,我让你玩几次。不收你的钱,还不行吗?”又说:“你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家人,求你了,他们不知道我在外面干这些。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包你满意还不行吗?这样吧我给你做全套的。”

她的话让我很恶心,这女人还算是一个人吗,简直是畜生。我说:“你真叫人恶心,你看你成了什么样,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她低头不吭声了,但脸上没有一点难为情,我看清了一个死去灵魂的漂亮女人是何如看待人格的态度,她根本不懂什么叫人格。

我已经了解她家的确很穷,心里止不住软了下来,便说:“你走吧。”

她抬起头望着我,不相信似的问:“真的。”

“真的,你走吧。”

她拉着我的手笑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说着掉头就走,但走了几步又回来对我说:“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个忙。”

“什么忙?”

“千万别告诉我家里人。”

我说:“行。不过你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她说:“迟一天知道,他们就对我多一天的高兴,少一天的痛苦。不说了,谢谢你!”说完她跟着德华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在破破烂烂的巷子里渐渐远去后,心里仿佛有一种东西在抓住我的灵魂,很紧!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