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尚随一去便听见忆凝的惨叫之声,作为兄长,心中不由得一阵恼怒。他立刻踹开门,只见忆凝躺在地上,奇君对她拳脚相加。

“你给我住手!”柳一尚随吼道。

奇君见柳一尚随如此发型,微微一愣,他虽心有不甘,也只得住了手。他愤然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柳一絮儿忙跑进屋,抱住了遍体鳞伤的姐姐。姐妹毕竟是姐妹,她一看到姐姐这副光景,立刻心如刀割,几欲落泪。

忆凝万没有想到,来救她的人竟然是她曾经害了和想害的人。她心中顿时五味参杂,既有感动,又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毕竟他们是自己的至亲,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维护自己。而且她又看到尚随一头湿发,心中更不是滋味。

柳一尚随一看屋中这翻光景,全然忘了忆凝对他所做的一切,只记得他是忆凝的兄长,顿时火从心起,怒气冲冲地说道:“忆凝是做了什么,你要这般对她!”

“她与晨轩整日眉来眼去,我不该打她吗?”奇君怒道。

“她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柳一尚随怒道,“你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柳一忆凝一听“什么都可以做”这句话,心中又咯噔一下,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奇君冷笑着说:“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你没有听到族中的人都在议论吗?”

柳一尚随不禁有些理屈,毕竟这些议论他也听到了。但他出于兄妹之情,或者说是本能,还是维护忆凝道:“你若是怀疑她,大可以找我族中司婚姻之事的官吏,请他裁决,又何必打她?”

奇君那时在气头上,毫不客气地对柳一尚随吼道:“我就是打她,怎样?”

柳一尚随没有答话,他瞪了他一眼,走到忆凝身边,把她从地上抱起。

他一张英俊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铁青,抱起忆凝后,便径直往屋外走去。

奇君也不阻拦,而是用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瞪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柳一絮儿也跟着尚随一起出去,临走之前,还转过头对奇君喊道:“奇君哥哥,你太过分了!”

忆凝躺在他的怀里,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大哥,你的胸膛靠着真舒服。”

柳一尚随却冷冷地说:“我只是尽我一个做兄长的责任,你知道我的内心其实有多恨你吗?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知道。”她垂下了头,低声说。

“为什么你杀了人,还没有得到惩罚!”男子微怒道。

“我已经得到惩罚了。”柳一忆凝颓然道。

“那只是另一个人在作恶。”尚随一双英眉紧皱,神色凝重地问“忆凝,你说,邪真的不能胜正吗?”

他原本对此是不怀疑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不得不对他的信念产生怀疑。

“可以。”忆凝毫不犹豫地说。

柳一尚随对她的回答颇有些意外,她竟然答得如此干脆。连他这个曾经的信奉者现在都开始怀疑,她这个犯案的人倒还坚信不疑。

“那为什么你没死?”尚随又问。

“我会死。”忆凝淡淡地说,彷佛她已经看到了将来。

尚随又问:“那为什么我想揭发你,我却差点死了?”

“因为维护正义不仅仅需要有心,还要有能力。你以前有心无力,而现在的你,已经拥有了这样的能力。你迟早,会让我身败名裂,身首异处。”忆凝说。

“哼。”他又冷笑一声,“你不怕本来我做不到,听了你的话,就做得到了?”

“如果你还是原来的你,我说了也没用。如果是现在的你,即使我不说,你也做得到。”

“借你吉言。”柳一尚随苦笑着说。

不消一刻,柳一尚随便把她抱回了“娘家”。

柳一絮儿为她上了药,让她安睡。

柳一忆凝又回到了她熟悉的家,心中顿时有说不出的滋味。这里有她太多的美好的记忆。

忆凝静静地躺在地上,沉下心,仔细想来,似乎自己与晨轩的关系,也不像自己先前坚持的那般纯洁。他的谈吐,他的气质,都很吸引她。她看到他,与他在一起,便会很开心,她也希望与他朝夕相处。但她从没有想过让他成为自己人生的伴侣,但是她也希望他不要从她的生命里走开。

柳一忆凝霍得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那个山洞里,惜芩曾经跟她说,她与一个男人有说不清楚的关系。她那时还不能理解,现在她猛然明白。人与人之间,真的会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关系。它既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那它究竟是什么呢?

究竟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自己究竟爱的是谁?

干节因为担心柳一尚随告发忆凝,仍然派人远远地监视他。因此柳一尚随到奇君那里救回忆凝,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他便又故技重施,把忆凝带到了他的洞府。

忆凝微微睁开眼睛,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南山山神干节。

山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里此刻尽是柔情与忧心。

他跪坐在她的身边,扬手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抚摸,他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被奇君打了。”忆凝有些委屈地说。

干节也猜到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没有太过惊讶,而是微微有些愠怒,他问道:“他为什么要打你?”

“还不是因为你。”忆凝有些埋怨地说。

“我,我怎么了?”干节疑道。

“那天晚上的事他还是起疑心了。”

干节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这次他是想维护她也维护不了了。不仅他理亏,而且他知道他若是把奇君怎么样的话,柳一忆凝一定不会原谅他。现在的状态他已经很满意了,只是他希望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他收回手,柔声问:“你现在没事了吧。”

“你看我像没事吗?”忆凝有些恼怒地说。

干节愣了一下,心中愧意更甚,而且愧疚中夹杂着心疼,他柔声说:“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忆凝怕他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更加怨恨奇君,会暗地里对奇君下手,便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真是关心我,还不如现在就送我回去,让我好好休息。”

他也觉得忆凝说的极是,正想答应,又霍得想起一个问题来,遂问道:“我会送你回去,不过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什么?”

“你是成昊氏的巫女,怎么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还会被他打成这样。”

忆凝不想让他知道她中毒的事,被他这样一问,不禁心中一慌,片刻之后,她说谎道:“我,我是怕我一动手,下手太重伤着他。”

南山山神看她这个神情,就不信她所说,道:“你柳一忆凝是会吃亏的人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什么事瞒着你。”忆凝有些紧张地说。

不过她心中也暗叹他倒真算是了解自己,她的确不是吃亏的角色。即使是在面对自己最爱的人,她也会先保护自己。当然这也并不表示,她不懂得牺牲。她只是在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尽量保护自己。

“我已经知道你最大的秘密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有什么必要瞒着我。”干节劝道。

“我,我……”忆凝还是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她已身中剧毒,干节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

“快告诉我吧。”干节有些着急地说,“你不告诉我我怕是觉都睡不安稳了。”

忆凝紧皱眉头,不知道该不该说。

南山山神也一直记得她上次说如果她死了便如何如何,加上她这个反应,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他见她还是不肯说,便直接问道:“上次你来总是说‘死’,是不是与它有关。”

“这……”忆凝愁眉紧锁,还是不敢把它说出来。

“柳一忆凝,”干节不禁有些无奈地说,“看在我是真心爱你的份上,你如果,真的要死了,你连说都不给我说一声吗?”

“我……”忆凝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中了七彩蝶花粉的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七彩蝶!”干节心中一惊,那不是天下至毒吗!

“不,这不可能!”干节突然发疯似地喊道,“中了七彩蝶的毒,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这全靠了易惜芩姐姐给我的冰魄珠,它能用它的寒气镇住毒素,也能护住我的经脉,维持我的生命。但是我一旦运功或是动怒,毒素便会不受控制,在我的身体里乱窜。奇君打我的时候,就是因为我动了怒,身上毒发,腹中剧痛,因此无力还手,才被他打成这样。”

“怪不得。”干节叹道,顿了顿,他又说,“用冰魄珠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毒素迟早会侵人你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到时候你就性命不保了!”

忆凝叹了一口气,说:“我当然知道,可是它是天下至毒,勉强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就算把当世神医和前辈都请来,也没法解毒。”

“可是,可是!”干节急道,“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啊!”

“算了,我早就该死了,能苟活到现在,我已经满意了。”忆凝叹道。在中毒这么久之后,她对生死已经淡然了,何况自己原本就身负杀人之罪。

“不行!”干节喊道,“我不能让你死!不管我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解你身上的毒!”

忆凝苦笑了一下,叹道:“你最好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在你的记忆里,与我有这段,也就够了。”

“那怎么行!”干节道,“我不要记忆,我要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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