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也许是絮儿不忍心,才替她解开绳子。”柳一尚随自我安慰道。

他推门的声音惊醒了忆凝,忆凝睁开眼睛,正看到柳一尚随惊愕,愤怒,甚至是有些绝望的眼神。

忆凝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说:“大哥,你不用送我去司正那儿了。”

柳一尚随又是愕然又是疑惑地望着妹妹,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忆凝慢慢地说,“你已经无法证明,我是杀应艳的凶手。”

柳一尚随一听,便有如五雷轰顶,自己费尽周折地找到旗彩蝶,又千辛万苦的回来,没想到还是不能将她绳之以法。胸中顿时一口气郁结,呼吸一窒,脸色铁青。

忆凝知道他听到这个结果是此种反应,也不作声,只是默默地望着他。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需要说,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柳一尚随下一步要做什么。

半响,柳一尚随才沉声道:“这是昨晚发生的事吗?”

“是。”

柳一尚随冷笑了一声,说:“我本来看你腿上有伤,好意让你在家中休息一晚,没想到竟然又让你逃脱惩处。”

“不,我不信!”他又突然吼道,“你骗我的是不是!”

“我没有骗你。”柳一忆凝平静地说,“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马上去婚姻女神庙,那根大梁上,已经没有祀烛和白桑花粉了。”

柳一尚随听罢立刻转身离去,他刚走到门口,便碰到絮儿刚从外面打水回来。她看兄长如此怒气冲冲地出去,忙问道:“大哥,你要去哪儿啊?不是要带姐姐去见司正吗?”

尚随也不理她,径自走了出去。

柳一絮儿放下水桶,追了几步,又停下来。她暗想:“恐怕我该去问问姐姐。”

她进了忆凝的房间,看见她双膝屈起,头趴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什么。

“姐姐,大哥怎么了?”絮儿冷冷道。

忆凝抬起头来,说:“大哥去婚姻女神庙了。”

“他去那里做什么?”絮儿又问。

“因为我告诉他,他已经无法证明我是杀应艳的凶手。他不信我的话,到婚姻女神庙求证去了。”

“什么?”絮儿也大惊失色,原本她还在为姐姐即将受到审判而难过,没想到一夜过去,竟然又峰回路转,她竟然又逃脱罪责!

柳一絮儿说罢,也忙跑了出去。

尚随到了婚姻女神庙前,那时天色尚早,庙门未开,他使出穿墙之术,进入神庙,又一跃而起,跳到梁上。他向发现有白桑花和祀烛的位置望去,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顿时呆在梁上,一动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柳一絮儿慌慌忙忙赶到神庙,却见神庙大门紧锁。她抬起右手,从锁上拂过,锁立刻开了。她走了进去,却见兄长竟然蹲在梁上,宛如一尊雕像。

她心中一奇,喊道:“大哥,你在梁上做什么?”

柳一尚随听见妹妹的声音,便从梁上跳下来,面如死灰地说:“我们回去吧。”

絮儿见兄长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结果,心中也是郁结难当。她重新将门锁好,默默地跟在柳一尚随身后。

当兄妹俩回到家中时,柳一忆凝正烧火做饭,看见两人回来,她也当没看见,仍做着手上的事。

柳一尚随一进屋便问:“柳一忆凝,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是被绳子捆着吗?”

柳一忆凝停下手中的活,说:“我当然做不到,是有人在帮我。”

“帮你?”柳一尚随一疑,“是易惜芩仙子?”

忆凝笑了一声,说:“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会跟你一样把我送到司正那里去。”

“那是谁?”

“大哥,你那么聪明,还猜不到是谁吗?”

柳一尚随与柳一絮儿对视一眼,不知她所指的是谁。

沉默了半响,柳一尚随想到了一个人,但他又觉得难以置信。但似乎这世上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又有抹去证据的能力,又会帮助忆凝脱罪。

“难道,是南山山神?”他试探性地问道。

柳一忆凝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她平静地说:“是他。”

絮儿惊讶地望着姐姐,没想到居然会是六年前要娶姐姐为妻的那个天神。

又是一阵沉默后,尚随又问:“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还要送你去见司正?”

忆凝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因为他昨晚上来过这儿了。”

“他大晚上的到这儿来,不是偶然吧?”柳一尚随冷冷地问。

忆凝又迟疑了一下,说:“当然不是偶然。”

柳一尚随笑了一声,说:“柳一忆凝,你是怎么想的?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柳一忆凝低下头,又抬起头来,说:“因为能指证我杀人的,不仅仅是你。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他手里,包括你手中的白桑花粉。”

尚随一直以为他被杀后手中的白桑花粉是被忆凝拿走的,没想到竟然是干节。看来他为了得到忆凝,真是煞费苦心。

“所以你就用你的**换了你的性命?”柳一尚随嘲笑道。

柳一忆凝虽然觉得这句话很刺耳,但她没有辩驳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只是不是完全的事实。

忆凝杀了应艳,表面上与平常无异,但是她的内心却陷入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慌中。在柳一尚随发现她的行为之后,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杀了一直爱护自己的兄长。她内心的煎熬,不是常人能体会的。而她杀害自己的兄长,又被她的妹妹看见,她的内心濒临崩溃。

她只有在干节的面前,才能不担惊受怕,因为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绝不会出卖她。因为他是那么的爱自己,一如自己爱奇君那样。

而他给予她的无限的宠溺和温柔,也如鸦片般,让她不能自拔。她不觉得用**与他交换有什么吃亏,他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自从她杀了人之后,她似乎有点儿理解干节的行了。虽然他强娶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儿,是禽兽行径,可是他不是为了**,他是为了爱。

柳一絮儿鄙夷地望着姐姐,她没想到她除了杀人以外,还做出这种事来。

柳一尚随又笑了一声,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说罢,他便奔了出去,柳一絮儿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柳一尚随不想有人跟着他,便足尖一点,腾空而去。柳一絮儿不会腾云之术,只得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跑去。

他一口气飞到西山顶上,仰望苍天,喊道:“天啊!这天下到底有没有公理,有没有正义!为什么有人杀人害命,却可以逍遥法外!我两次要揭发于她,为什么遇到诸多阻难,甚至几乎要赔上性命!这一切是为什么!”

山间的鸟儿们,被他的气势所慑,皆四散飞去。

喊罢后,他顿时觉得胸中郁结之气散去了许多,但他也陷入了深深地迷惘。接下来,他又该怎么做,难道真的要当成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他做不到,做不到!

可是不这样又怎么办呢?他已经失去了时机和证据,他恐怕永远不能指证她了。怎么会有如此不公的事发生呢?

他又想到自己被忆凝捅了一刀,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差点儿失去性命。应艳呢?应艳更是没有错,只是她爱上了一个忆凝也爱的人,这就该死吗?而且她死后,还不能让杀她的凶手伏法,这对她来说又公平吗?

一大堆念头在他的头脑中不断涌现,撞击,直搅得他气血翻涌,心跳加速。

正在此时,一只喜鹊飞来,只见白光一闪,喜鹊变成了一个曼妙的女子。

柳一尚随感觉到有人靠近,回头一看,却是白灵。

白灵看到他,极为惊喜地问道:“姐妹们说有个人在这里大吼,原来是你啊!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没看到你。听你的族人说,你失踪了,发生什么事了?”

柳一尚随脸色一沉,这段时间在他身上发生的种种变故,都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叹了一口气,将他所遇之事告诉喜鹊仙子。

白灵听罢,惊骇难当。她不由得怒道:“枉我们当初尽力救她,她却做出杀人弑兄事来!”

柳一尚随又叹了一口气,道:“世事难料。”

“你刚才说。”他突然想起什么,“你这些天都没看到我,你以前难道天天来看我?”

被他这么一问,白灵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吞吞吐吐地说:“我也只是,只是到处飞,隔几天就会看到你。”

“哦。”柳一尚随是信非信地答应了一声。

“白灵,你说这世上,正义真的一定能战胜邪恶吗?”柳一尚随问,“为什么我要让她伏法,就那么难?”

白灵突然也严肃起来,说:“尚随,我在这世上活了几百年了,按你们人的说法,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对这个问题,我也有我的看法。”

“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