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讨论间,一人匆匆跑进来,神色惊惶道:主上来了,说要见长老你。

啊?什么?大厅里面顿时响起一片慌乱的叫声。

急什么?长老不满的瞅了一眼,大厅马上安静了下来。长老问那人道:主上现在在哪里?

那人抹了一把汗道:应该快到门口了。

长老道:好,你出去罢。说着又对众人道:别心慌,他还是我们的主上。只要不露出马脚,他不会反对我们的。话刚说完,大厅外面传来由远及近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大厅的门口,正沿着那条金色的地毯笔直向这边走来。顿时,大厅里面所有的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垂手侍立。长老更是大步走下台阶,向来人迎了过去,哈哈大笑道:我这个老糊涂,瞧,主上来了也没来得及亲自迎接,真该怪罪。一边说着,一边正待拜伏犹未拜伏地弯下腰去。

星晨早一把搀了起来:不敢受长老大礼,你身体不好,以后行礼就免了吧。

长老立起身来笑道:主上关心我,真是感激不尽。

其他侍立的人也纷纷拜伏行礼:见过主上。

星晨用手在空中虚挽了一下道:都起来吧。我随便过来看看,大家不要这么拘束。许久不见,你们的身体都还好吧?

长老笑道:托主上的福,好着呢。说着,便让星晨上宝座就坐。

星晨看了宝座一眼,却没有挪动脚步,扫了周围一眼道:人齐着呢。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长老笑道:我们老朋友在这里闲聚着聊聊天。

星晨点头道:人齐好,刚巧有个事情跟大家商量一下。现在法术界所有门派除了五台山,几乎都已经倾巢而出,众多高手环伺在旁,等第九间课室之谜一破,就要蜂拥而上,一场混战了。他们那边人数占优,如果硬碰,估计死伤大半,也未必胜券在握。不知道长老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夺得先机?

长老道:我也早想到了这个问题,以主上的功力,只要五台山不出,应该还是能抵挡一阵,我们就可以趁机去拿东西。

星晨冷笑道:我们虑得到这招,他们也就想得到这步。他们如果将计就计,调虎离山,我们就会前功尽弃。

长老沉默了一会,道:不知道主上有什么好办法?这次星晨没有再犹豫,立即言简意赅的说出了他自己的办法。

把林鸢茵救醒。

什么?有人惊呼出声,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星晨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手相救。

长老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但是他很快恢复了镇静,反问道:有什么意义呢?

星晨道:她是很强的灵媒介质,那些法术界的高手都带了他们门派的法宝来,如果林鸢茵参与解谜,她就很容易感觉到那些法宝的气息,从而发现那些法术界中人的隐藏之地,我们就可以从中逐一击破。至于我们这边……说到这里,星晨顿住不说,大家明白,因为星晨是不用法宝的,灵媒介质无法感知自身内在功力,所以星晨可以安全跟踪他们而不被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长老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没有料到星晨可以提出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僵持了一刻,旁边有一个老太婆忍不住插口道:主上,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星晨道:说吧。那老太婆道:我曾经听闻过一些侮蔑主上的言词,我正在查找散布的元凶……

星晨打断道:你们怀疑我对那个女人起了别心?

众人寂静都没敢出声,他们直觉感到今天的主上不寻常,向来隐晦不露的星晨何曾如此爽快过?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如此,谁也不愿意碰触这个霉头。星晨淡淡一笑道:你们疑心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你们都是最了解我的,我的身份是注定永远不会有任何感情的,除了捍卫我们族的荣誉之外。如果你们仍然不放心,这件事也可以不做。但是利弊何者为大,我希望你们好好衡量一下。你们都是德高望重的功勋元老了,到底行不行你们说了算吧。

星晨的话语尽管温和得连冰雪都可以融化,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耳边有嗖嗖的冷风刮过的声音。明是商量,暗是威逼,挣扎了半天,长老才蹦出一句话来:据我所知,林鸢茵晕倒是因为受到主上离开的巨大打击,除非主上亲自去见她,否则她应该很难醒来。

听到长老这句话,众人脸上又有了些许喜色。长老是想逼星晨跟林鸢茵见面,从中窥测两人之间的感情程度,以便要挟。

孰料星晨不假思索,立即答道:她是否受到了打击,以及这个打击是否跟我有关系,这些都还是个谜。说完,不等长老接话,语锋突然一转道:从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来看,就算遇到天大的打击,也不会昏迷长达几天甚至还连续发烧。但是我们族的秘药——蓟草石却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我看是不是赶紧配点解药来,否则人死了我们就什么优势都没有了。

长老面无血色的看着星晨,他彷佛是第一次认识站在面前的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主上,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原来每一步早就被星晨看穿。蓟草石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隐秘的功效,人中此药九天后就可以脉搏衰竭死亡,长老本想瞒天过海偷偷置林鸢茵于死地,星晨这个时候出手恰到好处。

大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住了,死静的窒息在众人周围悄悄地弥散着,没有人愿意说话,也没有人敢说话,这已经是一对一的较量。星晨似乎也没有继续接口的准备,反而背着手饶有兴趣的打量台阶上那个属于他却从来没有坐过的华丽的宝座。

众人都眼盯盯的看着长老,长老自然不甘心失败,可是想来想去,奈何星晨的理由实在太过正当了,半晌,咬牙无奈道:岂有此理!是哪个手下敢这么大胆,不经允许就使用蓟草石这种秘药,我若查出来必定让他受遍酷刑而死!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沮丧起来,这等于宣告了长老投降了。

星晨温言道:那也不用,都是族里的兄弟,谁没有错,叫他下次注意就是了。我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件事,还有顺便告知大家一句,吴刚英他们解谜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为了避免给法术界有机可乘,必要的时候我还是要露面加入。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聊天吧。

星晨的神色一如刚进来的时候般春风拂面,众人有苦说不出,只好控身弯腰道:恭送主上。

不用,不用。星晨还在频频回首,末了,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个宝座,快步离去。

长老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众人惊呼着上前搀扶:长老?!长老看着大厅的门口,喘着粗气道:我们低估他了。这个人……深不可测。我们必须加快拿回东西的步伐了。

众人沉默无语,在他们面前向来言听计从的星晨变成了真正高高在上的主上。这个回合,他们败得体无完肤。但是,还有下个回合,下下个回合……

走出那栋富丽堂皇的宫殿,星晨的脸色立刻由轻松自如变回忧郁,好险,如果不是他得知了蓟草石能够致死的秘密功效,再晚一步出手就没有意义了。

主上,他们答应了么?从旁边闪出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婆婆,星晨一见是她,戒备之心立刻放了下来:婆婆。这个老太婆是从小专责照顾星晨的人,对星晨极好,就快当成自己的儿子了。她也是唯一星晨还愿意吐露点心里话的人。

婆婆笑道:这一个回合你已经大胜了,为什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星晨不无忧虑道:我是不得已才出手的,虽然胜了,但是让他们知道我的城府,终久不是一件好事。恐怕他们以后更加防备更加难对付了。

婆婆没有说话,星晨她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连她也没有料到星晨的心机会深到如此地步,看来长老那帮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是,现在的星晨多了一个脆弱的死穴。

对了,婆婆,谢谢你告诉我蓟草石的事情。

婆婆笑道:我告诉不告诉你根本没有关系,关键是你作出怎么样的选择。我想多口问一句,那个女孩——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星晨将眼光投向别处,没有答话,良久,才道:在我的身上,是不可能有任何情感因素存在的。

婆婆紧接着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出手?

星晨茫然的看着远方:我不知道。婆婆静静看着这个所向披靡几乎为神的身影,她心中不祥的预感终于渐渐朝着现实接近……

星晨,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呢!——星晨,我以前对你很不服气,事事都跟你斗气。可是,现在,说实在的,我有点佩服你了。——星晨,我们是并肩战斗的战友,所以从此以后,彼此之间什么事情都可以说。

淡淡的语音随风飘散,弥留在枝叶之际,幻化成点点闪光,从高高的树上自由地垂落。那是上天恩赐给大地的甘露,也是枝叶对生机的挽留。星晨烦躁的甩了甩衣袖,大踏步而去,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总爱笑着回过头去的女孩身影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影响自己纯理智的判断?只不过是想利用她更有把握拿到那个东西而已,只不过想趁机击溃法术界而已,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是不想她死而已……

鎏海大学教学大楼二楼。

杨淙和吴刚英正准备商讨如何找寻那间有问题的课室,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语音道:你们终于想到来找第八间课室了。

星晨?杨淙回头道:你总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现,我们会被你吓死的。林……杨淙快人快语脱口而出,猛然想起星晨的警告,赶紧尴尬的闭嘴了。

星晨看上去却不在意的样子,对杨淙道:你若还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帮忙找。

一听说星晨要加入,杨淙早大喜过望,忙道:没事,没事,我们三个一起找吧,星晨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很快找到的。话刚说完,却发现星晨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郁闷表情,杨淙一愣,转过头去看吴刚英,用目光探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刚英对着星晨笑了一下,然后对杨淙道:是啊,你要有什么事,千万别勉强,我们两个足够应付这里的局势了。

什么?杨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吴刚英说的话也莫名其妙,她不由强调了一句:我真的没事?话音刚落,吴刚英已经紧接着逼问了一句:真没事?再想想。

杨淙目瞪口呆,她直觉感到两个人有点不对劲,似乎想隐晦的告诉她什么事情。想了一会,杨淙恍然大悟,林鸢茵!星晨过来一定是通知林鸢茵要出事,暗示自己要回去看着她。

想通了之后,杨淙忙不迭地点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差点给忘了,我要去跟那个大叔会面的,既然如此,我先走了,你们两个小心点。

星晨心照不宣的给杨淙让路:别急,慢慢来,时间多的是。

杨淙走后,就只剩下两个男生这样默默地对立着,半晌没有人说话。吴刚英一直在注意星晨的表情,他察觉到星晨眼睛不时快速地朝教学楼外的一角扫视一下,当下心领神会,开口打破寂静道:我们快点开始找第八间课室吧。

星晨点头道:好。

两人走入其中一间课室,来到黑板面前,吴刚英用手敲打墙面,判断哪里能发出空洞的声音,趁机走近星晨,以微弱得几乎跟蚊子哼的声音耳语道:有人跟踪?

星晨也装作没事的查看黑板上有没有修补的痕迹,低声道:嗯。

你现在还不能去见林鸢茵?

嗯。

林鸢茵有危险了?

还没有。

那你叫杨淙回去干什么?

她要醒了,怕她乱跑。

只短短的几句对话,吴刚英立即判断出了林鸢茵情境的危险性,他忍不住又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们要杀林鸢茵?

这次,星晨久久的没有回话,不是他答不了,而是他实在不想答。吴刚英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作为一个男人,他明白了星晨沉默的含义。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是真心的微笑。

对不起。这句话从高傲的星晨嘴里说出来,真可谓是天方夜谈,吴刚英怔住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轻声回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注定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不至于不懂。

星晨淡淡一笑:你认定了我喜欢林鸢茵?

吴刚英连头也没有抬:这个要问你才知道。

星晨道:如果我永远都发现不了呢?

吴刚英深吸一口气道:发现不发现,都改变不了事实。就好比我和她都自欺欺人了那么多年,但是蓦然回首,发现这不过是个虚幻得根本触摸不了的梦。你跟我都是幸福的,找到了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找不到的目标。

星晨微微摇摇头道:我和她根本是不可能的。

吴刚英道:我实在没搞懂你为什么始终顾虑重重,这些事情需要去想这么多的吗?

星晨没有接话,他在心里默默地道,为什么顾虑重重?因为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注定了没有任何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