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罢不能

上午,季宛宁正和苏阳带着沫沫在公园里玩时,收到了朱杰一个寻呼。季宛宁急忙给朱杰回电话,心里忐忑不安地猜测是否会有好消息。结果,朱杰的话却像一盆冷水,让季宛宁心里一凉。

那个账户是一个叫王阿福的人开的,我查过银行留的身份证资料,是假的。朱杰开门见山地说,其实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信封上的寄件人情况当然也是假的,地址倒是有,但那个地址上是一家垃圾中转站。

虽然事先就料到很可能会是这样1米1花1书1库1?ww

,但季宛宁还是感到很失望:哦那就没办法通过这些线索去查了?

也不能这么说。朱杰说,有这么个情况。你那个朋友不是已经存了十二万进那个账户了吗?

季宛宁忙说:对对对。哎,能不能从银行查出谁去取那笔钱了?

朱杰对季宛宁的头脑赞许道:不错,你反应挺快。不过又让你失望了,那个王阿福自从开户以后,再也没去动过账户里的钱。这倒让我觉得挺奇怪的,根据我们的经验,一般说来那人应该尽快取走每笔款项才对的。

季宛宁毕竟是外行,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分析:是不是那人计划好了,这次敲诈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所以就等着把钱弄齐了再一起取走呢?

我现在也不能下定论。不过我感觉这事儿挺蹊跷,那人的行为表现得好像很老练,细节考虑得挺周到的。我查过银行的录像带,你知道那个开户的王阿福是个什么人吗?朱杰问道。

季宛宁一喜:啊,录像上能看到王阿福?随即她又明白了什么,迟疑地说,不会是那人随便找的什么人吧?

回答正确,加十分!朱杰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哎,我发现你还真有点儿干我们这一行的底子,不像一般女人那么笨。

季宛宁抗议道:咦,你怎么能这么看待女同胞呢?怪不得李静

话说了一半,季宛宁急忙刹车,为自己的鲁莽后悔不迭。李静是朱杰的前妻,三年前跟朱杰离婚,带走了女儿。自那以后,朱杰一直是单身生活。季宛宁有时和朱杰见面聊天时,互相也会谈及婚姻方面的问题。虽然朱杰常以打哈哈的方式表示他对此事并不在意,但季宛宁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朱杰其实颇受伤害。

季宛宁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朱杰,我是随口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电话里看不见朱杰的表情,但听声音,他像是若无其事,继续和季宛宁讨论着正事儿:没关系,不说这个了。听我说完,你猜得没错。录像带里那个去开户的王阿福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但一看就是个流浪汉之类的人物,虽然穿了件挺像样的外套,但头脸脏的不像样子。估计衣服是什么人给的。从录像带的记录和我到银行询问的情况看,他大概是第一次进银行开户,什么都不懂,哆哆嗦嗦,手忙脚乱,全靠银行工作人员帮忙才把户头开好,存了一百块在里面,然后就走了。

季宛宁插了一句:那能找着这个老头儿吗?就算不是他本人,能问到一点儿情况也好呀。

那当然。朱杰心直口快地说,问题是像这种流浪汉找起来难度很大。要是那种有残疾的,固定在什么地方要饭的人,找起来就比较容易。我问过银行工作人员,他们虽然对当时的情况有印象,但那老头儿不偷不抢,正正当当来银行存钱,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客户,当然不会特别留意。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又在银行门口大概问了问,没什么结果,估计这条线索得放弃了。

季宛宁虽然觉得不甘心,但想想朱杰说的是实情,也不能抱怨,只得说:你说的是,这可真是麻烦。下面该怎么办呢?

朱杰似乎有点儿迟疑,说:要是真想查,可能得把那些照片交给我。看看能不能从那上面找到点儿线索来。拿不到具体的东西,有些事情就不好乱说了。

这一点,季宛宁也想到了。但想到范丽华的担忧,她也有点儿拿不准。虽然她一直对范丽华保证朱杰这人是可靠的朋友,自己平时也这么认为,但到了关键时候,季宛宁发现自己对外人还是有种本能的怀疑,没办法毫无条件地信任他。

因此,季宛宁婉言拒绝了朱杰的提议。当然,她是利用一个谎话来隐瞒自己的真实心态的:其实东西我也没看到,都在我朋友手里呢。她大概也不太放心,只是把事情跟我说了,东西也没给我看。这样吧,我先去征求一下她自己的意见,然后咱们再商量,你看怎么样?

季宛宁的话合情合理,朱杰似乎没起疑心,只说:那也行。其实本来这件事情倒不难办,关键问题就是你那朋友又不敢公开,我就没办法深入查了。你问问她的意思吧,有什么情况咱们再联系。

好的,真谢谢你了。季宛宁诚心诚意地说,你自己也挺忙的,还耽误你时间。等哪天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朱杰客气了两句,两人就挂了电话。季宛宁走回到苏阳身边,看见苏阳正招呼着儿子在开一辆电瓶车。沫沫玩得兴致很高,将车子开得东扭西扭,嘴里呜哩哇啦怪叫个不停。苏阳怕孩子从车上摔下来,就一直跟在车后走来走去。他的脸上微微沁出了细小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见季宛宁走回来,苏阳仰起脸对她微笑。

电话打完了?苏阳问道。

季宛宁点点头。她的心思一方面落在苏阳身上,同时又牵挂着刚才朱杰说的情况,有些心神不宁。她虽然笑着,但这种情绪流露到脸上,使得表情有些复杂,这种复杂很快被苏阳捕捉到了。

怎么,事情不顺?苏阳细心地问。

季宛宁勉强笑笑:其实也是预料之中。

苏阳关切地说: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季宛宁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忙你大概帮不上。唉,你说生活中怎么会有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怎么会有那么多居心叵测的人啊?

苏阳似乎意识到一点什么,轻声问:是不是前天晚上提的那件事儿?

季宛宁心事重重地点头:嗯,我在请朋友帮着查,但很难办。

沫沫开着车,忽地冲着苏阳、季宛宁冲过来,嘴里大叫:撞死你们!撞死你们!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闪开。好在电瓶车速度很慢,沫沫的愿望根本没办法实现。但他还是开着车,得意地叫:我厉害吧,怕不怕?

苏阳冲沫沫呵斥道:沫沫,不许使坏!再这样不让你玩了!

沫沫冲苏阳、季宛宁扮了个鬼脸,转着方向盘将车拐弯开走了。苏阳对季宛宁无可奈何地摇头:这坏小子,经常有暴力倾向,也不知跟谁学的。

季宛宁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定。苏阳虽然嘴里骂了儿子,其实对沫沫自己开着车在场子里到处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又追到儿子的车后,注意照顾他。季宛宁皱眉琢磨了一会儿,忍不住拿出手机来,给范丽华打了个电话,范丽华的手机却是关机。这让季宛宁感到奇怪,她知道范丽华是个注重工作的人,即使晚上和节假日也总是开着手机,以便应付工作上随时会有的各种联系。

想了想,季宛宁又给范丽华家里打了个电话。开始没人接,后来有个女孩儿接了电话,季宛宁听出来是范丽华的女儿杨春,忙向杨春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问杨春她妈妈是否在家。

杨春和季宛宁比较熟,挺客气地说:小季阿姨,您不知道吧,我妈出车祸了,在医院住着呢。我刚从医院回来。

季宛宁大吃一惊:车祸?伤得重吗?要不要紧?

杨春语气平常地回答:没事儿。医生说就头上受了点儿小伤,在医院观察两天,要是没问题就能回家了。

季宛宁对杨春这样的态度感到有些吃惊。就算杨春说范丽华只受了点儿轻伤,但毕竟是她的母亲,怎么会显得这么若无其事呢?不过,季宛宁只是在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哦,那就好。你妈妈在什么医院?我去看看她。

杨春便告诉了季宛宁医院的名字,正好离季宛宁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远。

季宛宁犹豫了一下,问道:杨春,你妈妈现在有人陪着吗?

我爸陪着呢。杨春轻描淡写地回答,把他吓坏了,其实没什么事儿。

季宛宁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她走到苏阳身边,轻声说:苏阳,对不起,我一位朋友出车祸住院了,我去看看她。

苏阳一听是车祸,不由担心地问:哎呀,要不要紧?

季宛宁安慰他:听她女儿说没大碍,不过她正唉,先不多说了,我去看看吧。真不好意思,本来答应沫沫待会儿带他吃肯德基呢。

苏阳忙劝季宛宁别放在心上,让季宛宁快点儿去。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赶快给他打电话。季宛宁转身要走时,苏阳又细心地问季宛宁需不需要用钱,如果不够,他身上还有。这倒是提醒了季宛宁,应该买点儿什么去医院。不过她身上带着钱,便谢绝了苏阳的好意。然后季宛宁又跟兴高采烈的沫沫道别,这才匆匆离开了。

买了一束花赶到医院后,季宛宁在观察室找到了范丽华。一进门,见范丽华头上裹着一圈绷带靠在**,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些擦伤的血痕,用药水消过毒了。她丈夫杨建国坐在床边一个凳子上,正跟她说什么。一见季宛宁进来,范丽华急忙要坐起来,被季宛宁急步上前拦住了。

范姐,你别动。季宛宁按住范丽华,一脸焦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出车祸了?

杨建国挺客气地接过季宛宁带来的花,又给季宛宁让座,说:是呀,昨晚我一听说她出车祸,也吓得够呛。

范丽华脸色灰暗地说:宛宁,我没什么关系,一点儿小伤,你别担心。

也许是医院的环境容易令人焦虑,虽然看见范丽华并没什么大问题,季宛宁还是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有点儿慌乱的感觉。她拉住范丽华的手,觉得那手冰凉冰凉:昨晚就受伤了?怎么也不让我知道一下。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手机关机,打到你家去问,杨春告诉我你出车祸了,把我吓得

范丽华显得比那天见面时更憔悴了,一再说:真是没大问题,所以就不想让你们知道。说着,她的眼睛里似乎隐隐飘过一丝阴云,神色十分黯然,叹了口气,唉,我大概是太累了,开车的时候注意力就不太容易集中,还好没把别人撞到

杨建国在旁边插嘴:别人的命值钱,你自己的命就不值钱了?

范丽华瞟了杨建国一眼,脸上流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像是糅和着歉意和感激的情绪。季宛宁看在眼里,心里马上想到范丽华这些天承受的巨大压力,不禁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本来季宛宁打电话找范丽华,是想告诉她不太好的消息,这时看到范丽华如此的处境,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杨建国这会儿在,季宛宁倒是有了暂时不谈那件事的理由。她问了问范丽华出事的经过,范丽华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季宛宁又问范丽华的伤情,这回是杨建国告诉她的,说范丽华头撞在车窗上,撞了一个小洞,缝了几针。还好系了安全带,不然就难说了。

就看会不会有后遗症了。杨建国看了妻子一眼,说,医生检查还是有轻微脑震荡的,所以要观察两天。

范丽华为了安慰大家,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听说得了脑震荡的人,记忆力会受影响,别到时候我得了失忆症,弄得回家都找不着家门了。

季宛宁心里一动,看着范丽华。她相信这句话是范丽华潜意识的流露如果眼前那个危险的局面能够从记忆中消失,即使只是暂时的遗忘,也是一种解脱吧

杨建国对妻子的玩笑却不以为然,面无表情地说:你呀,脑子里的事儿装得太多,真得了失忆症倒好了,省得开车的时候还胡思乱想。

季宛宁听了杨建国的话,不知为什么,替范丽华感到一阵紧张。看看范丽华,范丽华脸上有种无奈的、小心的表情,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显得有几分沉闷。

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季宛宁开玩笑说:范姐,这回你得好好住几天院,别急着出去。领导干部住院,可是收取红包的大好机会,夫妻俩可以趁机发笔小财。

杨建国笑了笑,说: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一个家,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不是,丽华?

范丽华知道季宛宁是开玩笑,而丈夫却像是当做认真话来听,怕季宛宁难堪,瞟了杨建国一眼,轻声说:人家宛宁是开玩笑,她才不在乎钱呢。

季宛宁的确被杨建国的死板弄得有点儿下不来台。听范丽华这么说,忙笑道:范姐,谁说我不在乎钱?真不在乎钱,我就不当这个鬼记者,整天为了几个工资忙来忙去了。

范丽华笑着说:好,你这么在乎钱,索性狠下心嫁个有钱的算了。何必那么挑剔,折腾到现在呢?

季宛宁笑道:哎,我哪儿敢挑剔啊,实在是没人要呢。

杨建国这时插嘴道:小季,你到现在还不考虑个人问题?我记得你好像快三十了吧。

老杨,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范丽华说,宛宁和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不一样,对婚姻的要求比较高。

季宛宁落落大方地说:没关系,我的年龄从来不保密。我哪儿还是快三十?已经过了三十周岁,算进入三十一岁了。说到对婚姻的要求,其实我的要求真够低的,就只要求一点,那就是相看两不厌!怎么样,要求不高吧?

范丽华笑起来:到底是文人。不过我可提醒你,婚姻可比你想像的琐碎多了

不知为什么,范丽华说了一半,忽然又把话咽了回去,不由自主看了丈夫一眼。杨建国垂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听没听见范丽华的话。季宛宁隐隐觉得他们讨论的这个问题有点儿敏感,便也不再接口说下去。

《欲罢不能》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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