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夜已深。周围偶有寂静的脚步声,还有打更的梆子声。陌生的土地,陌生的空气,眼前这个唯一熟悉的人带给她的震撼或许比初见时还要强烈。

他问她:你在怕什么?

方才唇齿相接的时候,他感受到她身体的震颤。

阿瑶没有回答。她心中猛地跳出很多答案。怕他失去尊贵的身份,怕他吃不了苦,怕他——会后悔。

仰头看着他,睫毛都在微微地颤动。黑夜里,她其实看不清他的脸,增加了她的不安和恐惧。

人们之所以会害怕未来,害怕死亡,就是因为看不清,猜不到。

“我数到三,你再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答应我了。”

阿瑶整个心肝脾肺肾都颤抖了,脑中飞快地想着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三。”他严肃地说,“你答应了。”接着根本不管她震惊的反应,直接扣着她的头,再次吻上她的唇。阿瑶在自己被吻晕之前推开他。

“喂,一和二呢?”

他默默地把头转向别处,脸上倒是一点心虚都没有。

“去那边搜!”豫国士兵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司马谦杲立刻卷了阿瑶在屋顶各种跳跃,可是这个逃跑路线明显不是远离豫国,反而越来越深入敌人内部。

司马谦杲这样做,莫非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瑶很不解地看着他。却发现当他嘴唇紧抿时,面如冰霜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看透。

不过这才是他正常的样子吧。

他抱着她跳跃在各个屋顶之上,只是逃亡的路线并非是远离豫国,却是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深入敌人内部的路。

阿瑶心中疑惑:莫非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很快就将豫国的士兵摆脱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一夜他们连夜赶路,直到天亮了,往回看去那座城池早已经不知道是在身后的哪个方向了,他们这才真正放心了。

后来,司马谦杲把身上的玉佩当了,竟然换得不少的钱。

他们又走了很久,落脚的地方是豫国很平常的一个小镇,不算繁华,但每天很早起来就能闻到早餐铺的食物香味。

他们住在客栈里,有一次吃饭的时候,由于坐的位置靠窗,司马谦杲就一直看着窗外。阿瑶正想教训他吃饭要专心之类的,他会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等这阵风声过了,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我想开个小铺子,你,你当老板娘好不好?”他笑的有些不自然,脸上还挂着两片浅浅的红晕。

如果是寻常女子,此刻说不定眼冒红心幸福地一脸血了。

可是阿瑶毕竟不是寻常女子。她学不会忸怩做作的样子,可是内心又很纠结,干脆一拍桌子,义正言辞地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你嫂子!”

杲包住她的手:“在这里你不说我不说别人没人知道的。”

小二默默从身边走过,低调的看他们,用不屑的目光告诉他们,我刚刚什么都听见了哦,奸夫**|妇。

阿瑶赶紧抽回手。“别闹了。吃饭。”

杲的脸色沉了下来,赌着一口气一整天都没再说过话。

不过却一刻不离地盯着阿瑶,生怕她忽然就跑了。

阿瑶被他跟的有些烦了,很生气地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却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你明明就知道的。”

她生气地话全被噎住,对着眼前英姿勃发的男人,她烦躁地挠挠头,闷闷地回到房间将自己锁起来。

本来日子可以就这样平静的过,杲以为,终有一天她能不再害怕,可以接受他。只是——

“虢国的军队打进来了。”客栈里人来人往的,消息自然最灵通。

“听说是替咱们皇上夺位来了。”

“哎,又没好日子过喽。”

只言片语落入阿瑶的耳中,她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只是那时她并没有继续听下去。

她不知道领军的其实是司马谦罡。

等她知道的时候,整个豫国的百姓都有些惶惶,大街小巷都在说战争的事情。阿瑶这才知道,是罡率兵来攻打豫国。

这下阿瑶完全没法坐住了,什么都没收拾就奔了出去。杲一直在后面跟着,但都没有说让她停下。

几乎是连夜不休地赶到战场,可是下面早已是生死搏斗的修罗场。

他们站在山头,看着下面的局势。

杲忍不住摇头:“四哥太冲动。”这样贸然攻城只怕凶多吉少。

阿瑶也有几年戎马生涯,当然也看的明白。下面黑压压一片,硝烟弥漫,血,流成河。

属于虢国的战鼓声越来越小,可是他们却没有半点要撤退的意思。因为主帅罡并没有后退的打算。

阿瑶终于看不下去。不怕把自己也卷入战火之中,疯了似得跑下山。

只是赶到山下的时候,虢国的军队已溃不成军了。

而高高的城楼上,阮承胤冷冷地挥手示意弓箭手准备。他的手落下的瞬间,箭雨同时落下。

羽箭插进司马谦罡穿透盔甲插入胸膛的时候,那一刻,他很清醒,明白这次是必死无疑。

然后,像是有预感似的,他缓缓转头,看见她向他跑过来。硝烟里,战场中那么多人,他竟然一下子就找到她。

忽然笑了,整个人跌下马。

阿瑶扑到他身上。

“傻瓜哭什么。”他的声音是沙哑的,眼神飘到她扶着她的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不会死的。

羽箭还在不停地落下。司马谦杲手执剑站在他们面前,将射来的箭挡下,劈开。

罡看着杲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笑:“本王不是为救你才出战的。你不用愧疚。”颤抖地手抚上她的脸,他笑的有些欠揍,可是脸色苍白地让人心碎:“来生再见……你长得这么丑,一定很好找……”

来生一定,更早找到你。

那只手忽然无力地垂下,再也抓不住任何温暖。

“不要!”

眼泪断了线,迷蒙了她的视线。

这个人明明不久前才跟她因为一点小事而动刀子比试,也是他跟着她蹲在墙角啃猪蹄,他会霸道地用脚挡着门不让她离开,他说过,他只懂得怎么爱她……

一直在抵挡箭雨的杲体力业已达到极限,没有太多时间让他考虑。他拉起阿瑶,骑上马奋力奔驰。

逝者已矣,他们的性命不能也搭在这场战争中。

战争,最终以虢国的军队全军覆没告终。甚至到最后,连主帅的尸体都没办法找到。

... 阿瑶和司马谦杲回了虢国。

那天,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后,阿瑶就再没说过话。她默默地回到王府,换上了一身白色麻衣。

莫流棂对她拳打脚踢,她似乎都感受不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该死的是你,你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的手臂不是被砍断了吗!为什么!你该死啊!你该死!”

明明她都把罡劝住了。

可是,那天黑衣人扔了一直鲜血淋漓的手臂说是阿瑶的,他就冲动地无法思考,着急忙慌地向夕月公主借了军符率领军队出征。

与此同时,皇城中,虢**队幸存的几个人正在向哭得像泪人的皇帝汇报经过。

“四王爷之所以会那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是因为看见他们将城楼上吊着的女人的头砍下来。”而他一直以为,那个女人是他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