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枫扬首,傲然道:“姬弗然,我是东朝长公主,皇上的亲姐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我,给我没脸,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姬伯兮闻言不禁冷汗沁出。

御座上的尔容观而不语,一双墨色的眼睛半合,不知明暗,摆明了是随长公主如何处置,一旁的楚妃也是沉默不语,满脸异色。

长公主的性子是出了名的蛮横火暴,谁知道在恼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禁不住俯下身去,祈求道:“子不教,父之过。 弗然冒犯公主无颜,老臣愿代为领罪。 ”

几乎与他一起开口,姬弗然的声音依旧淡然如云,却带上了抹不容质疑的坚定,“弗然无状,愿领公主责罚。 ”

尔枫咦了一声,杏眼中有讶异的光芒掠过,轻蔑似的笑了笑,道:“世人都说伯公所疼的,只有二儿子姬宜然,对姬弗然向来不闻不问,今天怎么改了个样,父子二人争着领罪来了。 ”

姬伯兮与姬弗然对视一眼,又都立刻移开了视线。

尔枫继续道:“姬弗然,纠缠了这几个月,我也不是不累的。 我只再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今天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今后也不会再来为难你。 ”

姬弗然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不见惊喜或是疑惑,只淡淡的道:“公主请说。 ”

站在御座前地红衣少女神色倔强,消退了的红晕复又一点点飞上的脸庞。 为那满脸倔意的青瓷脸容平添几分娇媚。

她展目,杏眼率真,她咬唇,微lou贝齿,她拂袖,如凤凌空。

怀王在座下感叹,这样一个高贵与美貌并存的天家贵女。 多少人求而不得,纵然性情有些任性暴烈又如何。 如此才是真性情。 姬弗然莫不是个傻子,为何要将她硬生生的往外推,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她下不了台,哪怕你姬家权势滔天弗然公子名满天下,只消她动动嘴皮子,便有多少人会与你姬家为难。

他在感慨,听到那少女的声音微微带着期待在大殿之上响起:“在你心里。 对我可有哪怕一点好感?”

静默了片刻,才听到姬弗然地回答:“弗然十分欣赏公主的率直。 ”

尔枫地脸刷的白了,身周锐利的气势爆涨,红衣如火焰升腾,威压似泰山般沉重压来,她环顾大殿上的众人,目光暴躁凌厉,逼的他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去不敢触。

在一片黑压压的头颅之上。 她冷冷的笑了,“姬弗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地。 ”

说罢,掉头拂袖便往殿外走去。

迎着殿外的风,她的红衣黑发被吹的飘飘如狂,黑与红的纠缠。 犹如一场再盛大绝望不过的大火燃烧,烧尽了便什么都完了。

那火红色的背影倔强挺拔,隐隐透lou着些许孤绝陡峭的意味。

此一刻,像极了她那御座之上默然目送她离开地同胞弟弟。

一个小太监在慌乱之中踩住了她拖曳在地的裙裾,她头也不回,反手一扯,将裙裾一分为二,拖着残破不全的衣裙快步离开。

楚妃赶紧尾随追去。

大殿之上悄然无声,没有人敢出一口大气,连怀王夫妇都低下了头。

长公主虽然走了。 她留下的威压却没有消散。 更兼御座上那玄衣的少年帝王至今未发一语。

幽暗玄明的兰香弥漫。

尔容瞧着长姐扯下地半幅火红色裙裾落在殿上,犯了错的小太监面如死灰。 跪在一旁头如捣蒜磕个不停。

形状如兰的唇微微扬起,他浅浅的笑了,墨色的眼睛无波无浪,漆黑沉沉,如黑洞一般吸收着周遍的光亮,黑暗的气息如雾蔓延。

“伯公弗然归座吧。 ”

他寻了个舒坦的姿势换着坐,对仍然立在殿上的一对父子温和道。

“陛下,老臣……”

空气中传来一阵扭曲的凉意,兰香迎面,这是那容色如雪地少年帝王拂展大袖。

“伯公不必多言。 既然阿姐都说了不再计较,朕自然也不会计较,伯公不必诚惶诚恐请罪。 ”

他淡淡说道,带着再尔雅温文不过地的笑容。

姬伯兮心头浮上凉凉地滋味,垂首谢恩与姬弗然归座不语。

尔容把玩着手上的酒杯,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颦起了秀雅的双眉,他转头对怀王雍容笑道:“阿姐被皇祖母宠坏了,脾气不好,怀王不要笑话。 ”

怀王爽然一笑,目中却有钦佩之色,拍胸道:“长公主殿下性情爽朗,不像是温婉的南方女子,倒像是我们北边在马背上长大的姑娘,敢说敢当,敢要敢放,比许多男人都大气,小王可是十分的佩服,何来笑话之说。 ”

“是吗?”

尔容轻轻的接了一句,不知道是自语还是问人。

他看着怀王浅浅笑着,举起酒杯道:“既然如此,朕与怀王为阿姐共饮一杯如何?”

怀王自然是欣然应允。

尔容饮下美酒,眼睑低低的垂下,遮掩住那一双无底森寒的墨色眼眸,不明所以的一直浅浅笑着。

尔枫在前面走的飞快。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们被吓的魂飞魄散,一个个趴在道旁大气不敢出,一直等着面色阴沉的长公主走远了,正软趴趴的想要爬起身来,却又见楚妃迎面急匆匆的赶来,复又跪在道旁不敢言语。

追了好远,楚妃才在未央湖畔的假山前追上了尔枫。

“公主,再走可就要掉进湖里去了。 ”

楚妃身形一闪,拦在了尔枫面前不让她再往前去。

尔枫停下了脚步,面有不甘之色,苦笑道:“佑怡姐,我是不是特别丢脸,一个公主,不知羞耻的缠着一个男人几个月,要他做我的驸马,最终却被他当众羞辱,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像我这样不济事的公主了吧。 ”

楚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再继续做傻事就好,从此后可该死了心罢。 ”

“可是我不甘心啊。 ”尔枫青瓷一般的脸庞微微扭曲,她咬牙切齿皱紧了眉头,“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为所动,难道我就真的这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