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是在一片混乱中结束的。

昏迷的长公主被楚妃与姬指月带回宫治伤,尔容也想跟着去,却被一群欲言又止的大臣给拦着拥到修德殿去商议大事了。

不过片刻功夫,围场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怀王夫妇同坐一辆马车徐徐往下榻的驿馆行去,直到行出老远,他们俩人才回过神来,对视一眼,俱是不可置信却又惊喜非常的模样。

车外车后都是随侍的侍者,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同时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惊喜之后,是浓烈的担忧之色。

不仅是担忧长公主的身体,更担忧的是,东朝那些大臣会不会同意让他们尊贵的长公主和亲,还有那高深莫测的皇帝,舍不舍得让他唯一的长姐远嫁他国。

怀王想起长公主倒地下马的那一刻,楚妃还在数丈之外,旁边的人们惊呼不已,却来不及也没人敢上前去扶住她。

凤体尊贵的长公主啊,若是谁不经过同意就碰到她的身体,这可是可以杀头的大罪。

怀王正在犹豫是不是该上去接住她的时候,却有一阵浓郁清冽的兰香铺天盖地而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看到原先仍站在高台之上的少年皇帝已然到了眼前。

少年的玄色大袖被晚风吹的凌空腾起,犹如一双秃鹫的翅膀,带着裂帛一般的凌厉风声展开。 为他原本清雅地身姿添就了几分戾色。

怀王只来得及看到那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转眼再看时,就见到那火红色如枫叶一般坠落的身影,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少年玄色的怀抱之中,而他的鼻端依然残留着少年掠过时的墨兰香味。

这样可怕地速度,怕是兄长亲自出手也不见得会赢吧。

初见时,他并不怎么看的起这个容色过于清雅地少年帝王。 总觉得那些传言都是言过其实了。

然而,越是接触的多。 他越是明白,那些传言并不是言过其实,而是百言不及其一,甚至,每当他看到那少年帝王时,心里总有一种忍不住要俯首称臣的卑微冲动。

这种冲动,以往只在对着兄长的时候才会有。

念及尔容离开时的冰冷眼神。 怀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转头与王妃对望,果不其然,在她的眼中也看到了与自己心中无异的震惊与臣服。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头麻烦地事还多着罢。

怀王夫妇的预感是正确的。

接下来几日,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市井之中,到处都是关于长公主昏迷。 该不该嫁去北秦的议论。

上到世家家主,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有一番高见,从情伤离别,到为国捐躯,什么样的观点都有。

还有人开了盘口。 打赌长公主究竟会不会去成,赌注已经高到了一比一百。

喧嚣下,只有两处依旧保持着沉默。

一是姬家,二是尔容。

姬家一反往常的低调,用不着说姬伯兮与在朝为官的姬家人不管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就连姬宜然那一伙张扬的兄弟几个都反常地收敛了气焰。

尔容只是笑而不语,每日早朝的时候坐在御座之前,懒懒的看着下面的臣子们争的面红耳赤却不开口,等听的厌烦了,大袖一挥。 散朝去也。

怀王一边修书用驯养地老鹰回北秦禀报。 一边焦急的在驿馆里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等到第三日,终于有了结果。

这一日早朝。 大臣们照例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尔容淡淡的看着不发一言。

正在最激烈的时候,御座之后的珠帘晃动,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火红色的身影。

卧床三日刚起的长公主站在御座旁边,火红色的衣裙墨黑色的长发青瓷一般苍白地脸颊,比起几日前显而易见地瘦了不少,她扬起消瘦的下巴环顾众人。

人声静默了,她淡然却是决绝地开口道:“用不着再议了,我已经决定嫁去北秦。 ”

这并不是张扬任性的长公主惯有的神情姿态,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与衣饰纠缠,大臣们仿佛看到了最绝望的红与最浓烈的黑,无声的呐喊着骨子里惯有的固执与绝望,这对姐弟的身影第一次如此相似。

大臣们相顾无言,只听见御座之上少年清越的声音长长一声叹,怅然似的道:“封舞阳长公主为越国大长公主,嫁与北秦,结两国秦晋之好。 ”

一言已是定论。

尔枫笑了笑,却不知是开心还是落寞。

她从御座上缓步拾级而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屈膝对着自己的弟弟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顶,行了一个隆重的礼,轻声应道:“诺。 ”

怀王惊喜的听到喜讯,正在兴奋,北秦帝王的答复也到了,一封求亲的正式国书,一封私信,交代的是同一件事。

孤王若得东朝长公主为后,必当视之如孤之双眼,珍之宝之,举国之上下迎于千里之外。

就这样,新封为越国大长公主的尔枫就在天楚二年的仲夏,为自己谋定了一条尊贵却注定坎坷崎岖的道路。

她走出修德殿时,双脚如在浮云之上,环顾四周熟悉却即将离别的景物,眼前一黑,又一头晕在了匆匆赶来的楚妃身上。

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那么,便努力得到对自己最有用的东西吧。

昏去前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响起这句那日浅浅笑着的少年对她说的话,随后便安心的倒在了带着阳光香味的碧色怀抱之中。

她该做的事情暂时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便是别人为她的远嫁而忙碌了,在需要她再次出现之前,就让她好好的休息休息吧,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可以任性跋扈的机会了呢。

楚妃带着她回重章殿之时,正好是怀王携国书求见尔容之时。

双方默契而友善的敲定了两个月之后送大长公主嫁往北秦,怀王将会在帝都金陵继续呆两个月,等两个月之期满后亲自带领送嫁队伍回北,这两个月的时间便是为大长公主养身体,与两国各自准备嫁娶礼仪之物准备的。

两个月之后的夏末,注定是一个分别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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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悲情的要远嫁他方了啊……

难道木有人对她有爱吗

这是一个多么苦情多么悲凉的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