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陛下真动心了呢,会怎么做?”

她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无论他们现在的关系多像是普通朋友,身份摆在那里,她很明白自己迟早会变成他名正言顺的妃,问这样的话,邀宠的嫌疑太浓厚。

然而,她实在是好奇。

昭华宫的庭院里,搭着花架,爬满了红白相间的蔷薇花,小小的蔷薇花盛开在架子上,一朵一朵铺陈开来。

蔷薇的叶子颜色并不十分深,浅浅的碧色清雅夺人,远远望去,像极了一袭华美香艳的绸缎。

花架下有白玉做的长案,长案左右各放置着一架长塌。

尔容半卧在长塌上,墨色的眼睛似乎因为困倦眯缝起来。

听到姬指月的话,他神色寻常,浅色的唇却微微往上翘,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漫声道:“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容必定会将她牢牢的束在身边,哪怕这样的代价是颠覆了天下。不离不弃,至死不休。”

至死不休……

姬指月微微有点闪神,胸腔里的心脏忍不住剧烈的勃勃跳动。

容颜似雪的少年倚在长塌上,身后是一大片蔷薇,红红白白,有几支盛开在他脸庞一侧,带着蔷薇淡雅的宜人芬芳,娇嫩柔软的花瓣在温软暖风中轻颤。

然而,蔷薇的芬芳却盖不过少年身上特有的兰花香味,清雅醉人,最娇艳动人的花朵也不如少年玉一样的容色那般动人。

这样一个似乎只适合生活在画卷里的少年,那蔷薇似的浅色嘴唇,却说出这般绝孤绝狠毒的话,携着浓烈的深黑色的执狂绝然之气,铺天盖地疯狂席卷而来。

她原以为,优雅从容的少年,他的爱必定也是从容至极,仿佛浮云舒卷,惬意而舒适,一如盛开在他脸庞附近的蔷薇一般,香艳动人。

而他却说……

假如真有如此这般的爱,想必是疯狂而绝望。

他说的这个人……是楚妃吗?

碧衣的楚妃,飒爽如朗朗晴日之阳,这样的女子,想当然是担的起这样的爱的。

姬指月觉得自己的灵魂刹时间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点头赞叹,由衷的觉得,那两个人的爱就该如此,天造地设。

另一半却在摇头叹息,这样的爱,从来不曾降临到她身上,纵然她仰慕姬弗然多年,两人之间仍是亲情居多,从来没有浓烈似烈火般的激情,这也是她能狠心进宫的原因之一。

尔容自半合着的眼睑下,细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神情变化,由诧异变成怔然,随后由怔然变成疑惑,再由疑惑变成想当然,最后的神色微妙,半是赞叹半是叹息,半是神往半是憾然。

他的嘴角又往上翘了几分,墨色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

“我曾听人说,姬安公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房正妻,姬妾全无。姬老太君还在人世时,逼着姬安公再娶几房妾,安公抵死不从,说有妻有女便已足够。初颜,这可是真的?”

姬指月像是从梦中醒来,她眨了眨眼,缓缓消化尔容说的话,柔和的笑了,回忆起童年无忧的时光,她仿佛又坠入了另一个梦境。

“是真的。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大清楚具体如何。只记得奶奶埋怨母亲生不出儿子,要父亲娶几个姨娘传宗接代,母亲背着父亲伤心,但是见着父亲的时候却总是在笑。后来有一天父亲抱着我去见奶奶,说他这辈子只要母亲一个妻子就够了,不管他有没有儿子,姬家这么多兄弟,总不至于会绝了后。奶奶被父亲气的生了好大一场病,病好了后说是以后再也不管他的事。”

那是最快活没有忧愁的几年,父亲母亲都还在,她是姬家最尊贵的女儿,虽然奶奶不喜欢她母亲,也不喜欢她。但是,小小的她,满心都是父母的爱。

长大后,姐妹们偷偷说起来,总说将来要是嫁人,就要找一个像大伯这样的,英俊有才。

最重要的是,他只要一个妻子,夫妇二人夫唱妇随,她们都还记得当年大伯父母两人琴瑟合鸣的样子。

虽然这样的婚姻,在世家之中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没有姬妾的男子甚至还会被人笑话。但是从来没有人笑话过她父亲,谁对他都只有敬佩。

她也是如此,总是窃想着,愿得一心人,白头共相吟。

后来有了姬弗然,姬弗然生性恬淡,也曾隐约说过美不需多,有一便足够的话。

那时,她心里私以为小时候的梦想终究会实现,单纯的少女,嫁给自小仰慕的堂哥,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进了宫,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身在最高位的皇帝,必定是风流成性整日流连美人之间。

没想到,这少年帝王却是如此。

尔容浅浅叹一口气,道:“姬安公……总是这样叫人神往。”

姬指月没有接话,是啊,叫人神往,可惜早已不在。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黑影,携来淡雅的香气,仿佛无数朵墨色的兰花盛开在晦暗清冷的月色下。

她抬头一看,少年帝王无暇的容颜赫然在眼前。

姬指月小小的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后脑勺却被牢牢的扣住,动弹不得。

尔容的容色是高山白雪一样的纯净高雅,五官精巧绝伦,形容秀美,生的比寻常女子都秀丽许多。

他俯身越过两人中间的白玉长案,低头看着姬指月,一只手撑在长案上,一只手托着她后仰的脑袋。

在外人看来,锦缎似的花架下,蔷薇盛开,玄黑色长衣的少年与浅色衣裙的少女,少年晶莹如玉的手轻盈的托着少女的脑袋,神色温柔,少女双目圆睁,嘴唇微微张开。

暧昧而美丽,仿佛只有画中才会出现的画面。

不少小宫女面红耳赤,大着胆子窥视天颜。

“陛下……”姬指月却不像她们看来的那样轻松,她全身僵硬,虽然尔容手上的温度并不高,虽然隔着厚厚的发髻,她还是觉得脑后被尔容托着的地方开始发热。

尔容的另一只手也抚上了她的鬓角,轻柔的摩挲着。

“初颜不要乱动,你的发上沾着面粉,待我帮你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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