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雅致的游廊回旋,一名小太监匆匆的往咸碧宫而去,带起一阵略有些惶恐的风,路上的宫人莫不惊异的望着他,生怕带来的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进了咸碧宫,匆忙找到长安带他去到内殿,将一封信交给楚襄夫人。

楚襄夫人不过瞟了一瞟,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即眼圈微微红了起来,她站起身来,顾不得理妆,匆匆便往外走去,唬的长安也是不知所措的跟上去。

宫里已是日渐清冷,虽说是六月间花团锦蔟的时节,却没有人有什么心思赏花观景,满园美景只在寂寞的初夏微风中盛开。

她们匆匆走到修德殿,殿外竟是空无一人。

打开殿门,门外的阳光照射到有些阴暗的大殿里,些许细碎的粉尘在阳光中上下漂浮,楚襄夫人提起裙罢走进大殿,眯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阴沉的光线。

“佑怡姐,你来了。”自幽暗处,少.年清雅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案前并没有人,楚襄夫人转头看.了半晌,才见大屏风后有一角玄色的衣裾lou在外面,她转身走到屏风后,果真见尔容背手而立,微扬着头看着屏风,她看不见他的正面,窥探不到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俊雅的侧脸有着比往日里更冷峻一些的弧度。

名为月破的琉璃屏风一如既.往,华丽而妖冶,孤单而庄重的立在修德殿上,无言的预示着几百年前的预言,一眼望过去,孤山,凉夜,一轮明月照耀着苍茫大地,背面却是一片沉沉的墨色。

楚襄夫人沉默片刻,忍不住道:“姬三叔怎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军医都说是无力回天了。”

尔容淡淡道:“弗然不也受了重伤。”

“两个根本不一样。”楚襄夫人道,“别人也许不一定知.道,但是我们都能看的出来姬三叔是手下留情,姬弗然却是全力以赴的。”

“这样不好么,至少可以知道他是想明白了,下决.心除掉心里最后一道障碍。”

尔容浅浅一笑,.转头对楚襄夫人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如你当初劝我不要让姬三叔去河中时那样,是要说我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还让他去白白送死是不是?”

楚襄夫人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尔容墨色的眸中有些黯淡,道:“并不是我想让姬三叔去,是他自己主动请缨。那日晚上他来寻我,道是愿亲自去缚弗然,若是不幸命丧,不论如何,希望我能保全姬家,不让族人们受害。”

楚襄夫人略颦了颦眉,却没有说什么。

尔容也沉默了半晌,伸手摸摸月破,转头道:“佑怡姐,你瞧,这里裂了一点点缝呢。”

楚襄夫人往他指着的地方望去,细细辨认,见巨大的琉璃屏风墨色的背面上,有些细小的裂缝蔓延。

微微有些心惊肉跳一般的感觉,她伸手轻触那些裂纹,只觉得指下生凉,有股凉飕飕的冷风自指下起,阴阴的,沉沉的。

她转头望望身边的尔容,却见他恍如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凉意,微微眯了眼睛扬首道:“这月破三百多年,也快到头了罢。”

楚襄夫人沉默片刻,道:“眼下军中没有主帅,你准备如何?”

“若是我说想要亲自上阵,佑怡姐以为如何?”

楚襄夫人笑了笑,摇头道:“眼下还不到你亲自上阵的时候,若是你执意要去,记得带上我。”

尔容也笑笑,将双手收回袖中,从屏风后的角落里走出来,道:“这回让谢四叔去,如何?”

楚襄夫人点点头,又道:“姬三叔怎么办?”

尔容垂下眼睑,道:“自然是使人快些将他送回帝都来,也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顿了顿,他又道:“这消息怕也已是到了临安罢,不知她们听到后会如何。”

楚襄夫人张张嘴,最终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消息送到临安时,姬指月姐妹几个正在一处说笑,为姬揽月腹中的婴孩做些小衣服小鞋子,半夏照旧在一旁烹制茶点,满室其乐融融。

谢允仪与姬宜然匆匆结伴而来,带着满身的肃然之气与满脸的凝重之色,缓缓的将刚听到的信息告诉她们。

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姬揽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小衣服落到地上犹不自知,讷讷的重复道:“父亲重伤,回天乏术?”

谢允仪轻轻应了一声,挽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那些人小题大做而已,姬三叔驰骋沙场几十年,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还不都是挨过来了。这回许是伤的有些重,军中的条件有限,军医的医术也不见得高明,又没有珍贵的药材,眼下正将姬三叔往帝都送,也许回了帝都会有办法救呢。”

他转头看看房间里的其它人,道:“你们说是不是?”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房间里一片寂寂的沉默,只有茶水沸腾时的突突声。

姬指月与姬挽月都是脸色苍白,姬宜然是与谢允仪一起来的,却只站在门边垂首不语,半夏带着几名小侍女都在一旁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半晌,姬宜然咬咬牙,才开口道:“阿仪你别骗她了,不论早晚,总归还是要知道的。”

谢允仪回头瞪了他一眼。

姬揽月激动的站起身来,惊慌失措的嚷道:“父亲莫不是现在已经不在了,你们骗我说是他受了伤?”

“没有没有没有。”

谢允仪赶紧安抚,回头冲着姬宜然恶狠狠的咧了咧嘴,转头又是一片温柔之色,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重伤危险而已,姬三叔还没见着他的小外孙呢,怎么会就舍得这样走了呢。”

姬揽月却不信他说的话,只管转头看着姬宜然。

姬宜然惨淡一笑道:“阿仪说的是真的,大哥与三叔互伤,眼下都是昏迷不醒呢。”

姬揽月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转头想与姬指月说什么,眼前却是一黑,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来,惊的房里的人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