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宜然与姬挽月都是看的有些心惊,姬挽月忍不住伸手去试探她额上的温度,姬指月却笑着睁开眼睛道:“我没事,不过是觉得太累罢了。”

姬宜然皱眉,一双桃花眼再也没有以往的妩媚放浪之色,他别过脸不忍心再她的样子,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道:“若不然,我回帝都去一趟,元恒既然还没有死,总归要给我吐出点有用的东西来,要不我便给他再补上一剑。大哥舍不得他死,捅了那一剑却没要他的命,若是我动手,必定要叫他当场毙命。”

姬指月正想说话,房门却打开了,清秋换了一壶温热的茶水来,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见公子也回来了。”

话音未落,房间里的灯火仿佛骤然亮了几分,姬指月坐直身子,脸上的疲惫黯淡之色逐渐淡去,眸中有晶亮的神色流溢着,原先的颓色一扫而光,脸还是同一张脸,神色却已是截然不同,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两个人似的。

姬宜然摇头叹息:“这便是真挚的感情,真是太可怕了,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如你们这样。”

“不要如何?”

墨兰香味淡淡飘来,玄衣少.年清雅从容的声音已是随着夜风而至,他亲手端着药碗走进房间来,笑着望了姬宜然一眼,便走过去将药碗放在姬指月面前的案上,柔声道:“这是方才我与先生们一起研制的新药,说是也许会有奇效也不定,只是药是出奇的苦。初颜莫怕,良药苦口,忍忍便好。”

姬指月笑着点头道好。

这些日子,每日都会有各式奇怪.的药汁或者丸药送到她面前来,每一样都说是或许会有奇效,她都是笑着将药给吃下去,只是收效却是甚微。

若是认真算起来,这段时间吃.过的药怕已是不下百种,她什么样的苦药没有尝过,眼下又怎么突然惧怕起来,若是真的会有奇效,即便是让她生吞下一条毒蛇又有何妨,她怕的不是苦,只是死别而已。

伸手接过药,触手温热,正好是可以喝进嘴的温度,.姬指月捧起药碗喝了一口,却是忍不住眉头一颦,险些将嘴里的药给喷出来。

今晚的药,倒真是苦,苦意涩味自嘴里蔓延开来,苦.的她禁不住咋舌。

“可是觉得太苦了?”尔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疼惜。

姬指月略点了点头,余光看见玄色的大袖一拂,.她理所当然以为下一刻他便会递上mi饯来,却听他淡淡道:“都说夫妻一体,这些天我却让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的苦药,今后不会再这样了。”

姬指月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却看他手上端着另一碗药,身后有个小厮弯腰捧着空了的托盘。

尔容对她笑了笑,不等她说话便仰头将手上的药一饮而尽,他墨色的眼睛中是淡淡的笑意,仿佛饮下的不过是一碗寻常的甜汤,而不是苦的难以下咽的药,连睫毛都不曾抖动过一下。

墨兰香味温柔的弥漫着,他看着她笑,道:“初颜,这回该你了。”

姬指月哑然,半晌才张嘴摇头道:“你不必如此的,我并不是怕苦不愿意吃药,只是没想到这药真是这般苦罢了。”

她伸手用丝帕拭了拭他嘴角的药迹,依旧摇头道:“你莫不是傻了,这药这么苦也当水一样的喝下去,不怕苦不说,是药三分毒,也不怕这药会有什么不好的作用不成?”

尔容却伸手将丝帕连着她的手一起握住,墨色的眼睛中有什么晶晶亮的东西在闪烁,他低声道:“与你喝一样的药,我只觉得是甜的。”

他眸中的光芒亮到了极至,之后便是一点点的黯淡下去,最终如灰烬一般湮灭在了沉沉的墨色之中,他的声音变的有些低哑,道:“从今天开始,你喝的药我也都会喝一份,所谓同甘共苦,我们没有过同甘的时光,这是我犯下的错误已然无法弥补,但是我不想要连共苦的日子都没有。初颜,若是你真的不在了,起码要留给我一些可以回想的片段,即便只是一同喝苦药也好。”

房间里的其它人都已经退了出去,尔容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跪坐在了姬指月身边,他低声的说着,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滑,滑到了案边便伸手一把抱住姬指月的腰,将脸庞埋进了她的怀里。

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在她的心里,这个玄衣少年始终都是如落日一般高远巍然的存在,总是淡淡的笑着便将所有的事消弭于无形之中,无数的血腥掩盖在清雅的墨兰香味之下,虽然优雅却是十分的强势,想起他,几乎便等同于想起强大这个词,脆弱之类的感觉,从来与他无关。

姬指月伸手温柔的抚摩着少年墨色的长发,眼中略有些湿意,轻声道:“若只是如此,换作甜汤不是更好,何苦跟着我喝苦药,若是喝出问题来你叫我怎么办?”

“我从小便服食各种药物,还有不少毒物,寻常的药怎能奈我何,况且若是……”

尔容的脸埋在姬指月的怀中,讲出来的话便有些闷声闷气的,说到最后已然变成了一连串模糊不清的低音。

“况且若是什么?”姬指月没有听清楚后面的哈,忍不住疑惑道

“没什么。”尔容沉默了片刻,从她怀里抬起脸来坐正身体时,已是恢复了寻常高雅的神色。

他淡淡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笑道:“时候已是不早了,初颜快将药喝了我们早些安置罢。”

姬指月这才发觉房里的人都不见了,房门也被掩上,除了昏黄的烛火,唯有半开的窗扉外有银白色的月华倾泻进来,夜色倒是十分的清雅,只是她早已没了赏月听风的情怀。

虽仍对他隐下的若是什么有些疑惑,姬指月却也只是喝了药,任他扶着自己起来向床铺走去。

若是什么,还能若是什么。

她只是在想着,若是再给她多些时候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