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容拥着姬指月坐在假山上,她早已是昏睡了过去,嘴角的血迹渐渐的都干涸了,他却对着满池莲花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姬宜然自小道上走来,一抬头见着他们这番模样忍不住摇头。

他在假山下唤了几声,见尔容依旧管自己出着神,便纵身几跃跳上了假山。

“阿容,方才大门上有客来。”姬宜然站在他身后看着满池莲花道。

“不见。”

“说是来看四妹妹的。”

“初颜睡着了。”

姬宜然无奈,俯身看了看姬指月,见她果真是闭着眼睛睡的人事不知的,摇头道:“既然她睡着了,你该将她送回房间去好好睡,山上的风大,若是冻到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尔容渐渐回过了神,点点头站起身来。

他们原先坐着的大石上淌.着一大滩浓稠的血水,滴滴答答的沿着山石往下面流去,略带着腐朽气息的腥甜之味淡淡的随风飘散开来。

姬宜然别过脸去不看那一滩血.水,对着一池莲花叹息道:“你花了那么大功夫整出这么一座莲池来,她又能看多久。”

尔容低头看着姬指月,墨色的.眼睛被掩盖在长长的睫毛下,眼底异样的神情暗暗涌动着,他低声道:“很久。”

姬宜然摇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下山去,尔容在前面缓缓的.走着,已不像来时那般的癫狂。

姬宜然默默在他身后走了片刻,出声道:“安置好了.四妹妹,你去见见客人罢。”

“这时候,我哪儿有心思见什么人,上回那药方还.缺一味药,我要尽快配好。”尔容在前面淡淡道。

姬宜然略挑了.挑眉,道:“客人是冬至那日我们在灵隐山上见到的两位老人。”

“那又如何。”

“阿容,他们说他们是四妹妹的外祖。”姬宜然忍不住道。

“外祖?”尔容停了下来,转身狐疑的看着姬宜然,道:“初颜的外祖夫妇早在二十年前便踪迹全无,生死不明,如何会突然跑出来说要看初颜?”

姬宜然摇头道:“他们没有解释,只说是来看她,你要问便自己去问问他们,我看着倒不像是骗人的。”

尔容沉默了片刻,墨色的眼睛中似乎有淡淡的光亮一闪,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见见罢。”

他与姬宜然一起回到主院,将姬指月安置好便转身去了大厅。

从未有客人上门来访过,他们每日只在几个院子间来回活动,大厅已是空置了许久,纵然是升了火盆,依旧挥不去那清清冷冷的凄寒之意。

尔容自厅外的游廊走进大门,见厅上的两位,果真是冬至那日见过的鹤发童颜的老人。

两位老人都是穿着简简单单的布衣,不见奢华也不见富贵,老太太坐在一旁喝茶,老太爷背着手仰头看着墙上的字画,隐隐的,却自有一种过人的气韵,引的一旁的几名侍者都是出神的望着他们。

尔容见了他们,虽是不知真假也不愿失礼,便上前淡淡的施了个晚辈初见长辈时的礼,道:“劳两位久侯,还望海涵。”

两位老人一起回头看他,尔容顿时觉得有一股沉重的威压沉沉的当头而来,那两位老人的目光都是淡淡的,并不见如何的凌厉或者凶狠,却让他有种难以喘气的感觉。

他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以往的时候总是他以威压摄人,眼下却是倒了过来,他竟会被这两位貌似十分和蔼的老人震慑的只得垂首以待。

他自然是知道姬指月的外祖夫妇是什么人,江南第一武林世家家主的独女与执剑行天下的剑侠,有如此惊人的震慑感也并不十分意外。

原本他还想要确认一下两个人的身份,眼下看来却是没有那样的必要了。

这样的气势与威压,是不论如何都假冒不来的。

他在这边苦笑,那边两位老人却是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你就是那小皇帝?”银发的老太爷出声道。

尔容笑了笑,淡淡道:“已经不是了。”

“我们外孙女呢?”老太太放下茶碗,上前几步问道。

尔容依旧苦笑,道:“在后院。”

老太太看了看他的神色,叹息道:“我想去见见她。”

尔容点头,转头唤来一名侍者带着她去见姬指月。

老太太走了,老太爷却是没走,他看着尔容忽然道:“你竟不怀疑我们是假的?”

尔容却笑,道:“若是这样的气势是假装的,你们也足以让我如此对待。”

老太爷也笑了,盘着腿席地坐下,冲他招招手道:“过来与我一起坐。”

尔容竟也依言走过去,在他面前拂开大袖席地而坐。

“你和我说实话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我们都不在东朝,好容易回来祭祖,竟能遇上你们,那一日在灵隐山上我见着指月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下了山后打听了一些这几年发生的事,倒真是叫我好生吃惊。”老太爷道。

“她身上被种了蛊毒。”尔容简短道。

“果真是如此。”老太爷叹息,道:“多久了?”

“九月有余。”

老太爷吃惊,道:“九月?现在她的状况如何?”

尔容摇头道:“不好,早上的时候还刚吐过血。”

老太爷沉默了半晌,道:“各种法子都试过了?”

尔容点头。

大厅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半晌老太爷才又道:“还有种法子,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尔容笑了笑,道:“我知道是什么。”

“你知道?”老太爷有些惊讶的细细观察了他的脸色,银白色的胡子吃惊的抖了抖,道:“你一直与她在吃一样的药?”

尔容闻言,并不意外他能看出来,便点了点头。

老太爷又沉默了半晌,看着他叹息,“你可是那样打算的?”

“是。”尔容点头,道:“我是那样打算着的,只是碍于无人相助,才一日一日的拖了下来。”

他看着老太爷笑笑,墨兰香味弥漫开来,淡淡道:“请帮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