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政殿

“皇上,卢公子求见。”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帝王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窦行云这才弓着身子上前禀报。

今儿个早朝,大臣们纷纷上书说起民间的那些个传闻,令皇上很不开心。作为贴身侍候的太监总管,对皇上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窥探一些的。早些时候就曾听闻皇上对裴家的那位三小姐情有独钟,如今朝臣们没事儿找事儿,非得将那一位从秀女名单中踢出来,皇上的脸色能好看么?

可是作为帝王,是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的。皇上刚登基不久,还有许多地方被朝臣们牵制着,有些身不由己。可是在他看来,皇上对那位姑娘是真的动了心思的,否则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儿。

听到窦行云那熟悉的尖锐嗓音,顺德帝从奏章中抬起头来,淡淡的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窦行云再次躬下身子,应了一声,便出去宣旨了。

与往日那个嬉皮笑脸的潇洒公子有所不同,卢少棠今日的神色可以说是极为难看。俊朗的脸上不带一丝的笑意,就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银子似的,脸黑得跟锅底有的一拼了。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卢少棠撩开袍子,不卑不亢的跪了下去。

顺德帝起初没抬起头来,直到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之后,才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朝着正前方多瞄了一眼。“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多年的至交好友,顺德帝极少见到他这副深沉愤怒的模样,心中难免感到惊讶。

“皇上,草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奏。”卢少棠仍旧黑沉着一张脸,言下之意很明了,就是想要单独谈谈。

顺德帝对他自然是放心的,大手一挥,就将殿内的太监宫女儿全都打发了出去。“起身吧…现在可以说了?”

“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小心一些。”卢少棠从地上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姿屹立在御案前,与年轻的帝王平视。

顺德帝见他如此谨慎,神色也跟着肃穆了起来

。“能够让你这般严正以待的,想必一定不是小事。说说看,又有谁想要造反了?”

“近来,草民的探子回报,说是京城外一间破庙闹鬼。草民自然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便命人查探了一番。原来,是有些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放出的风声。草民偏不信邪,便乔装在那里守候了几日,果真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顺德帝最是不喜欢这般拐弯抹角的,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卢少棠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想要将事情讲得更为合理一些嘛。“真相就是,庸王府里的谋士与朝中重臣相勾结,想要图谋不轨。”

提到前太子,顺德帝不屑的冷哼道:“就凭他那些虾兵蟹将,也想谋反?”

“明面上的太子党,皇上的确处理了不少。可隐藏在暗处的人,却未必都清理干净了。据草民所知,草民那位二叔近来似乎也常偷偷的往城外跑…”

卢少棠与现任镇北侯的关系,顺德帝是早就知道的。表面上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可私底下的肮脏手段可就多了去了。若不是老侯爷早有防范,卢少棠这条小命儿能否保得住都还难说呢。

“他隐藏的真是够深的…”顺德帝握紧了折子,冷峻的脸上渐渐浮起了杀意。

手握重兵的大臣,本就该韬光养晦躲避锋芒,如今,那人倒好,居然暗地里小动作频频,还与废太子勾结,这无疑更加惹人猜忌。

“若是隐藏的不深,又如何能够以一个庶子的身份继承爵位?”卢少棠嘲讽的勾起嘴角,对先皇做出的糊涂事儿很是鄙夷。

即便是护驾有功,也不能坏了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将爵位传给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子。自古以来,嫡庶尊卑有别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正统就是正统,不容玷污。人性都是贪婪的,尝到了权势带来的甜头,他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放弃?如此一来,即便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会翻脸无情。

“朕正打算收回兵权,他就不安分的一头撞上来,甚好。”顺德帝将手里的奏折一丢,露出决然的神色。正愁找不到正当的理由来,他就不怕死的敢与庸王勾结谋反

。不得不说,卢少棠带来的这个消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沉默了一阵,顺德帝又开口问道:“齐王叔昨儿个递了牌子进来,说是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你觉得这里头可有什么玄机?”

端木太后也就是昔日的端木皇后,那可是当年助纣为虐,害死淳贵妃的不二帮凶。他会那么好心的进宫探望?

卢少棠对皇家的事情可没兴趣掺和一脚,道:“冤有头债有主,皇上又何必理会这些小事。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个儿解决好了。”

“话虽如此,可毕竟这皇宫是朕的皇宫,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朕的颜面何存?”

“皇上也说了,这皇宫是您的皇宫,就算会发生点儿什么,谁又敢往外头传?”

两人对视良久,一个挑眉,一个撇嘴。

许久之后,卢少棠才从勤政殿走出来。窦行云没听见摔杯子的声响,总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驿站

“主子,有人送了一封书信来。”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后,破风才将它递到齐王殿下的面前。

齐王刚回京不久,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在预料当中也在预料之外。

迅速的将信件的内容浏览了一遍,齐王沉静的脸上不由得绽放出一丝笑意。“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客气…”

见主子露出鲜有的轻松,两个侍卫皆是暗暗好奇。

“看在他帮了本王一把的份儿上,本王就勉强答应了。破风,你去备一份好礼,送到相府去。”齐王心情颇好的勾起嘴角,朗声吩咐道。

“主子这是要…”破风木着一张脸,不明所以的问道。

“本王与相爷乃是忘年交,既然回京了,自然是要去拜访一下的。”齐王说的冠冕堂皇,从言语上根本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只是,刚一回京就与内阁首辅大臣私交甚密,这样可是大大的忌讳啊

“主子…”破风想要劝说,却直接被拦下。

“本王自有分寸。”齐王露出威严的一面,二人皆低下头去,不敢再有异议。

“记住,一定要高调一些,最好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无奈,木头一号破风,木头二号乌鸦只得乖乖的听从吩咐去街上采买礼品,然后抬着两口大箱子招摇的在街上晃了一圈,大摇大摆的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

这件事儿,迅速的京城传播开来,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聊资。

“听说没,齐王殿下刚回京,就往相府送东西,也不知目的何在…”

“齐王殿下这架势,好像是要上门提亲啊…”

“莫非齐王殿下看上了相爷家的闺女?”

“你别瞎说…相爷的嫡女,早就许给了王家的嫡长孙,一女怎能配两家!相爷家又不止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自然,这个传闻也传入了某个人的耳朵里。

据说那一日,勤政殿的杯子换了两遍。

据说那一日,相爷下朝之后便请人看了黄历。

据说那一日,某人躲在府里偷着乐了半天。

静默斋

“这流言还真是可怕…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居然说的跟真的一样。”侍书从外头买了针线回来,听着满大街说齐王殿下有意求娶相府孙小姐的事儿,就不由得觉着好笑。

裴瑾正专心的捣着钵子里的草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方才小灰飞进后花园的时候,因为太过肥胖,不小心撞到了假山上,肚子上划了条口子。裴瑾见它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便将它带了回来。钵子里绿油油的药泥,便准备拿来给它敷伤口的。

侍书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主子搭理,只得闭了嘴,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事务上

裴瑾小心地将药汁涂抹在小灰肚皮上的伤口上,小灰舒服的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任由着她摆布,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将手头的活儿交待给身边的侍书,裴瑾净了净手,坐回了榻上。“记住,每两个时辰敷一次。”

侍书扫了一眼那很是享受的鸽子一眼,摸了摸鼻子道:“这家伙到底都吃了些啥,怎么长这么肥了?”

裴瑾懒懒的歪在枕头上,有些昏昏欲睡。可是在睡着之前,她还是打算先替这小家伙正名。“严格来说,它不是鸽子,而是鹰的一种,叫做隼,而且还是体型最大的白隼。别看它长得像鸽子,性子也还算温和,等再过一段时日,就能有两三个鸽子那么大了。”

侍书一脸震惊的打量着那闭目养神的小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难怪每次她想要逗弄它的时候,总是会被鄙夷,原来它根本就不是鸽子!想到鹰凶残的本性,她就不由得流了一身冷汗。万一惹怒了它,给她破了相就不好了。

“小灰灰…不,鹰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日后,我一定好酒好肉的伺候着,您千万别抓花我的脸啊…本来就长得勉强了,若是再留下几道爪印,那就更嫁不出去了…”

侍书念念有词的嘀咕着,生怕它秋后算账。

侍画有些忍不住笑了,道:“你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我小的时候被鹰啄过,到如今脑门儿上还留着疤呢…”侍书心有余悸的说道。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裴瑾迷迷糊糊的听着她们小声议论着,不知不觉的就沉入了梦乡。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未时三刻了。尚未完全清醒,就听见外头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询问一番过后才知道,原来是二少爷在武试中拔得头筹,被皇上钦点为武状元,并赐予了从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

书香门第出了个武状元,怎么看都觉得很带喜感。

不过,令裴瑾好奇的是裴祺那小子究竟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功夫,还偷偷地去参加了武举的选拔。

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断地传来,才让她稍稍回过神来

。“侍画,扶我起来吧。”

睡得时间久了,身子都有些麻木了。

“二少爷刚回府,应该会去雅安堂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小姐可要过去?”侍画好意的提醒道。

“是该去去的…”裴瑾慵懒的坐在梳妆镜前,喃喃说道。

侍画手脚麻利的替她重新梳了个元宝髻,又拿了一件织锦披风给她披上,这才搀扶着她出了门。

雅安堂内显得十分热闹,就连月余没露面的马氏也大大方方的坐在老夫人的下首,笑得一脸的温和。

裴瑾进去一一行礼问安,这才对着裴祺恭贺道:“祺弟高中状元,又得皇上赏识,当真是可喜可贺!”

裴祺笑得有些拘谨,但眼里那抹骄傲却遮掩不住。“长姐谬赞,小弟愧不敢当!”

“行了,都是一家人,别太生分了。祺哥儿中了武状元,也是一件大喜事。晚上就在雅安堂摆上两桌,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好好地热闹热闹。”大家长发话了,自然没人敢反对。

众人有说有笑的在一起吃了顿饭,很晚了才散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心里最难受的,恐怕要数裴骏了。突然由一个嫡少爷变成了庶出的,这打击不可谓不小。虽说庄氏一视同仁,没有苛待了他,可到底还是隔着一些什么,并不怎么亲厚。加上庄氏又是个再端方不过的,他那些甜言蜜语和哄人的功夫根本无法施展。所以他在府里的日子,只能用得过且过来形容,饿不死就是了。

马姨娘过世之后,他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可以前养成的大少爷脾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改过来的,除了吃喝玩乐他什么都不会。而原先被他踩在脚底下的裴祺,闷不吭声的就弄了个官儿回来做,裴骏想想就觉得不是个滋味。

“不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长此以往,这相府岂会有我的立足之地?”他一颠一跛的在屋子里徘徊着,脾气越发的暴躁起来。

严重的危机感令他警觉起来,心中的斗志也被激起

这一夜,难以入眠的还有马氏。因为这天夜里,裴燕山让她推进了隔壁的耳房,便没再出来。

原先的那些恩爱,全都成了泡影。隔壁房里传出来的阵阵暧昧的声响,令她痛不欲生,却也颇为无奈。

谁叫她无法生养呢?更何况,那个丫头还是她主动给他安排的。苦笑了笑,马氏捂紧了嘴巴,才没让哽咽声传了出去。

翌日大一早,马氏去雅安堂请安回来,江嬷嬷便领着那个叫绿烟的丫头来到了她的面前磕头。

“昨儿个你伺候老爷辛苦了…江嬷嬷已经派人将偏院里的竹园收拾出来了,今后你就住在那里吧。”马氏不冷不热的说了些场面上的话,便抬手将她打发了出去。

江嬷嬷见她面色还算好,便不由得多了句嘴。“夫人何必这般委曲求全,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单独给个院子也太抬举她了。”

“这事儿我跟老爷提过了,老爷也是准了的。虽说还不是姨娘,但保不齐过些日子就该升位份了…”

江嬷嬷喉咙一哽,眼睛不由得泛酸。她可是看着马氏长大的,哪里不心疼?老天爷对马氏也太残忍了一些。

马氏抿了口茶,才继续说道:“老爷的调令也下来了,好像是在翰林院任职?”

“夫人记得不错,正是翰林院侍读一职。”江嬷嬷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替她揉捏着肩膀。

古代的翰林院,职在刊缉经籍、掌修国史、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等,相当于现代的秘书处。说起来是直接为皇帝服务的,听着颇为体面,可也分好几等。

裴燕山被授予的翰林院侍读,乃是从五品。跟那些封疆大吏和一品大员比起来,的确是无足轻重,显得有些鸡肋。但能够被新皇提拔,接二连三的往上升,也算不错了。这还是看在相爷的面儿上,才给了这么一个闲职。不像裴祺那从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全靠真凭实学得来。

马氏叹了口气,虽然觉得这官职小了些,但总归比闲赋在家里强了许多,倒也看开了。“老爷明儿个就要去翰林院上任,该准备的东西可都备齐了?”

“夫人就放心好了,都没落下

。”江嬷嬷原先在马府也是常常帮着主母打理事务的,所以也是有样学样,倒也十分轻松。

马氏点了点头,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那个突然冒出头来的裴祺身上。“原本以为裴祺只是胆小懦弱的,却不曾料到竟也隐藏的极深。不声不响的就捞了个武状元回来,当真是出人意表呢…”

提到此事,江嬷嬷就气愤不已。“哼…又是一个没安好心的…夫人平日里对少爷小姐们也不薄,可到头来没一个贴心的…城府如此之深,将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江嬷嬷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马氏名下尚未一男半女。即便是日后哪个姨娘生下了子嗣,过继到她的名下,要养大成人也还需十几个年头。而那时,前头的两位少爷怕是连儿子都生出来了,将来若是她的儿子打理这份家业,岂不是处处受制?更何况,裴祺如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等到成年之后那还了得?

马氏揉了揉发酸的额角,亦十分的头疼。算起来,她也就比裴祺大了几岁,虽说以母子的身份相处,可到底有些别扭。“二少爷好歹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吃穿用度上也不能太含糊了。老夫人那边的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你便将我压箱底的那匹缎子取出来,拿去给二少爷做几身袍子吧。”

江嬷嬷瞠目结舌的望着马氏,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嬷嬷没听见还是怎么的…”见她许久没有回应,马氏便又再提醒了一句。

江嬷嬷拧着眉,试探的问道:“夫人莫非是想拉拢二少爷?”

马氏微微一愣,没再吭声。

江嬷嬷这么一提,她才恍然大悟。

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呢?与其重新培养一个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出息的孩子,倒不如捡个现成的便宜。裴祺的姨娘去的早,她在马氏的打压下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还凭着自己的实力挣了个官职,可见是个有头脑有心计的。而且,他想要爬的更高,也需要一个靠山,不是么?

皇宫

“真是岂有此理

!传朕的旨意,宣卢少棠进宫。”再次被大臣气得快要吐血的顺德帝刚踏进寝宫的大门,就将窦行云召唤了过来。

“奴才遵旨。”窦行云看着帝王那黑沉如铁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镇北侯府门口突然来了一顶华丽的轿子,还有几个昂首挺胸的公公,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侯夫人唐氏还以为那是宫里来了封赏,接她进宫觐见的呢。高高兴兴的妆扮之后,却听见丫鬟说轿子已经走了,顺便还提了提那是皇上派来接卢少棠这个她素来看不起的纨绔四少进宫议事的轿辇,顿时气得又是摔盘子又是大骂的,好一会儿才消停。

来到勤政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你来的正好,朕有事要与你商量。你们都退下吧…”顺德帝冷着脸坐在龙椅上,瞧见卢少棠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将宫里侍候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卢少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脸上表现出的却是恰到好处的惊讶。“皇上急着召草民来,究竟所为何事?”

“你就别一口一个草民了…听着朕心里不舒服!”顺德帝向来直言不讳,跟卢少棠又有着深厚的革命友情,在他面前俨然换了另一重身份。不是帝王,而是至交好友。

卢少棠轻咳了两声,道:“皇上召我来,所为何事?”

德顺帝挑了挑眉,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正题上去。“想必你也听说了,齐王刚一回京,就急着往相府送东西。京城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你是个什么看法?”

“一传十十传百的事情,并不一定是真的。”卢少棠先是给了一个肯定,见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却又来了个大转折,说道:“不过…此事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那么多人看见他的贴身侍卫抬着东西进了相府。相爷素来又是个刚正不阿的,没将他们赶出去,也十分的蹊跷。据说当年,齐王与相爷还是忘年之交,想必有着这份情谊在,他若上门求娶,相爷也会卖他个面子的吧…只是,不知道他要求娶的是哪一位?”

“他这是痴心妄想!”听了卢少棠这一番话,顺德帝的双手不由得握紧。

“可不是么…敢跟皇上抢女人,不是自寻死路么

!”卢少棠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放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一起肆意潇洒的日子。

顺德帝眼睛眯了眯,却对他的说法没有任何的异议。齐王的确是在跟他抢女人,莫非这就是他向他报仇的第一步?

“朕绝对不会让步!你这就去相府,宣裴瑾入宫。”

这个决定,早在意料当中。可当这句话从顺德帝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卢少棠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果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帝王!

只是,他如何能眼看着心爱的女子落入他人的怀抱呢?

“皇上…这似乎不大好吧?单独召裴家小姐入宫,恐怕会激怒那些老顽固。到时候,耳根子就别想清静了。”

“难道朕还怕了他们不成?”

“皇上乃九五之尊,的确用不着怕他们。只不过这些老不休的会天天在皇上耳边念叨,烦不胜烦。”

顺德帝噎了一下,袖袍下的拳头捏的嘎嘣直响。“那朕要怎么做?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

接下去的话,他生生的咽了回去。作为一个帝王,怎能将情之一字诉之于口呢?

看着帝王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卢少棠眼眸微微一暗,五指也慢慢的收紧,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事情尚未明朗,皇上何不再等等看?若是一意孤行,恐怕情况会更糟。到时候,御史们也该跳出来了。毕竟,皇上与齐王乃是叔侄,却为了一个女人而闹得不愉快,传出去可是会影响皇上您高大威猛的形象呐…而且,到头来受罪的可是那位裴家小姐…”

皇家的丑闻,从来都不少。可是那也是私底下动作而已,还真没有一个帝王敢将这样的事情摆到明面儿上来。据说大周曾经有一位王爷,看上了皇帝后宫的一个妃子,愣是吵着要皇帝忍痛割爱。皇帝十分宠那个兄弟,便打算应了他的请求,将那个妃子赐给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让御史们知道了,后来闹得人尽皆知,最后那位先祖不得不将那个妃子赐死,这才算完事儿。

顺德帝似乎也记起了这段历史,心不由得一沉

。原本以为坐上了龙椅,他便可以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可是到头来,他连挑选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

好半晌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容朕再想想…”

卢少棠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手心里却满是汗。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击,充满了危险。若是一个说话不当,就能让他的付出功亏一篑。不过好在对帝王性情拿捏得精准,才不至于出了差错。

窦行云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无数的敬意。能够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而安然无恙的,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镇北侯府

这几日,凌氏的脸色愈发的阴沉了,脾气也不怎么好。杨氏每每去请安回来,都累得不想动弹,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那一位了。看着母亲膝盖上又添了新的於痕,卢少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娘…孩儿连累您受苦了…”卢少棠看着杨氏越来越憔悴的脸色,心中万分的愧疚。“孩儿这就去找那个老巫婆算账去!”

杨氏却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道:“棠儿…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祖母…母亲吃些苦头又有什么要紧,以前习武的时候,不也弄得浑身是伤的?你放心好了,这点儿小苦头我还是能挺得过去的…”

看着那青紫的一片,卢少棠却怎么都无法忘怀。“母亲还当自个儿是年轻的时候么?祖母着实也太不像话了!动不动就罚跪,她还当自个儿是郡主娘娘吗?也只有母亲还体谅她是个长辈,才不与她计较…”

听着儿子说出这样一番体己的话来,杨氏心里再苦也能释怀了。“我儿这般孝顺,母亲就已经知足了…”

看着那酷似已逝夫君的容颜,杨氏眼眶微微泛红。

卢少棠气呼呼的从芳菲苑回来,怒气就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事不宜迟,王麟,明儿个你就带着聘礼去相府。”

王麟看着主子黑沉沉的脸,自觉的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大敌当前的时候,也不见主子有这种表情,没想到老夫人竟然逼少主到这般田地,心中不免替老太太点了几十盏灯,节哀顺变。惹恼主子的下场,可不好受啊!

“主子这是打算先斩后奏,背着老太太上门去提亲?”

“难道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钱多了没地儿花?”甩给贴身侍卫一个大白眼,卢少棠没好气的轻斥道

王麟偷偷地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子,不敢再有任何的异议,撒腿就往外跑。接下来,府里可就热闹了。

卢少棠并没有瞒着,反而大张旗鼓的命人将一抬抬装着奇珍异宝的箱子从他的库房里流水般的往外搬,好像那些东西都没花钱似的,自然是闹得人尽皆知,连后院的那一位也坐不住了,命人急急地将他召了过去。

据说老夫人气得又将博古架上的东西换了一遍,头一次将这个宝贝疙瘩大骂了一顿。“这个不孝子孙,是想气死我么?居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来人,把四少爷给我找来,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一催二请之后,卢少棠慢悠悠的晃着八字步来到宁安堂。老夫人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得又吐了一口老血。“你给我跪下!”

卢少棠瞥了她一眼,慵懒的掀起衣袍,慢吞吞的跪了下去。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去的早,亲事自然是由我这个祖母说了算。怎么,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连祖母的话都可以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一连串的炮轰,令凌氏脸色涨得通红,端庄娴淑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

“祖母何出此言?孙儿自认为恪守孝道,从不曾违背过祖母的意思。奈何皇命大过天,孙儿就算想要尽孝,也不能违背皇上的意思啊!这抗旨不遵的后果,可是要杀头的。搞不好,整个侯府也得跟着陪葬呢…”卢少棠不慌不忙的应对,脸上却再也没有恭敬。

想起杨氏膝盖上又青紫了一大片,他容忍的后果竟还是没能让母亲逃过噩运,那他根本无需再忍了!

荀嬷嬷仗着老夫人的信任,不等老夫人发话,便又抢先站出来呛声道:“四少爷,老夫人可是您嫡亲的祖母,您为了那样一个不懂规矩的女子,竟然编出这么一套谎言来想要瞒天过海,也着实太不厚道了一些。莫说是皇上的旨意,即便是口谕,也得有宫里的公公登门宣旨,老奴可没听说宫里来了人。您仗着老夫人的疼爱,竟学那些宵小之辈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实在是…啊…”

不等她把话说完,下一秒这个狗仗人势的婆子便哀嚎一声,被一阵风给摔出了门外,姿势怪异的跪趴在了地上

。门牙撞掉了两颗,说话也变得口齿不清。“老唬人…您可腰替卢比做猪啊…”

“你…你竟敢对我身边的嬷嬷动手?你…你简直大逆不道…”凌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顿时气得浑身颤抖,脸上的五官也扭曲得狰狞可怖。

“一个狗奴才,也敢指责主子的不是!真不知道是她胆大包天呢,还是缺乏教养!”卢少棠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说道。“孙儿不过是替祖母管教管教这不守规矩的奴才罢了,怎么就成了忤逆了?难道说,在祖母的规矩里,那个老货也算是我的长辈?她任意责骂孙儿,孙儿就得忍着受着,只因为她是祖母跟前儿的人,便可以在规矩之外的?”

愤然的将心里的不满吐出来,卢少棠心情变得贼好。“看来,祖母的规矩还是因人而异。莫说这老货对我不敬就该受到惩罚,即便是她没做出这番举动,可见了我居然连请安的规矩都忘了,看来,是祖母疏于管教了…既然祖母无暇管教这些奴才,那么孙儿由孙儿代劳又有何不可?”

凌氏指着他半天,愣神插不上嘴。

“来人,将这个不守规矩,以下犯上的狗奴才拖下去,鞭责四十,以儆效尤!”不等凌氏开口,卢少棠吆喝一声,立刻就有隐藏在暗处的侍卫架起那仍旧哀嚎不止的荀嬷嬷往院子里拖,继而哀嚎变为尖叫和惨叫,嚷嚷的人心发慌。

凌氏的心腹之人被打,这无疑也是打了她的脸面。

卢少棠忽然展现出这样强势的一面,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在凌氏看来,卢少棠一向都是向着她的。即便她故意对杨氏不满,他也不会干涉其中,任由她搓圆捏扁,根本就不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转眼间,这个听话乖巧的孙子就变得翻脸无情,连她身边的人也毫不客气的鞭打问责,这叫她以后在府里还如何立足?

“哎哟…哎哟…”那一鞭子一鞭子的不仅仅是打在荀嬷嬷身上,也是抽在凌氏的心上。“住手,你们快些住手!”凌氏气急败坏的尖叫起来,将平日里墨守成规的礼仪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那些侍卫却放佛没听见似的,仍旧高高的扬起手中的鞭子,根本不听这老太太的号令。

凌氏平时威风惯了,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想要冲上前去解救她的心腹,却又忌惮那不长眼的鞭子,最后只得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看好戏的卢少棠。“你快叫他们住手!”

“祖母…这四十鞭子还没完呢,他们是不会罢手的…”卢少棠双手抱臂的斜倚在门口,脸色却硬冷的不近人情。

凌氏气得身子一软,就朝一旁倒了下去。

丫鬟们一阵忙乱,好一阵儿才将人给救回来。但此刻的凌氏,早已没了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抱着头喊疼,哎哟哎哟的哼哼着。

冷眼看着凌氏被扶进屋子里去,卢少棠才下令让侍卫停了手。“将这个老东西丢柴房里去,等学好了规矩,再到老夫人跟前侍候。”

“是。”黑衣侍卫整齐划一的朝着卢少棠螓首,毫不费力的一把将瘫软在地的婆子拎起,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高深莫测的暗卫,院子里的那些丫鬟们个个都惊讶的合不拢嘴。卢少棠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瞬间也高大了起来。

“那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吧,看起来好威风哦…”

“可是这些暗卫只听四少爷的话,连老夫人都支使不动呢…”

“四少爷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呢…”

老夫人被四少爷气得晕厥过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镇北侯府,每个人的反应却是大不相同。

侯爷只是挑了挑眉,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侯夫人则是有些幸灾乐祸,毕竟她在老夫人那里也吃了不少的排头,正愁没人替她主持公道呢。杨氏则是微微叹息,觉得这样对儿子的名声不利。至于姨娘巩氏,只是笑了笑。

不过府里的下人们却已经有了一个认知,那便是:侯府就要变天了,老夫人一人专断的时代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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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的极为痛苦,不断地写了删,删了写,总觉得不够满意,亲们看后给点儿意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