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大队走了,京城权贵勋贵的抱怨之声并没有因此结束,本来是武官勋贵在打仗,好好的却派了个监军过去,这以后功劳要怎么算。大珠海军建立,打跑扶桑浪人,就是没有收复琉球,那也是文官没有本事拿不出钱来,要是还有钱打,再过几年肯定能收复琉球,这些都是武官的功劳。

相比其他勋贵的叫屈鸣不平,罗家则要淡定许多,不淡定不行,罗慕白现在是三军主帅,罗家若是大喊不公平,也就显得私心太重。当然从罗大老爷起一直到最小的罗六爷,也没有一个闲着的。

“和谈也好,继续用兵也罢,功劳总是少不了罗家的。”顾惜风说着,三年父孝满了之后,他的起复之路十分平顺,直接就是正三品户部侍郎。要是以前他肯定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直到顾大老爷去世,他承担起了整个家族的责任,他才晓的,许多理所当然的事,其实并没有那么顺理成章。大长公主的儿子又怎么样,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王亲贵族。

罗慕远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道:“文官吵嚷也不是一天了,皇上突然说要和谈,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其他原由。”

罗家并不是天熙皇帝的近臣,但当臣子的揣摩天家的心思是必修课,天熙皇帝二十几岁登基,现在也不过三十几岁,执政以来手段相当强势,对于收复琉球一直是势在必行之势,突然间说要和谈,他总觉得有点奇怪。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顾惜风却不由的把声音压低了,道:“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国库确实没钱了,想打也没得打。”他是户部侍郎,有钱没有钱心里最清楚,这倒不怪文官吵嚷,每年国库收入其实都是有定数的,就是突然加税收,也不可能成倍的翻,再加上领土大了旱涝灾荒也是常事,实在没什么钱。

“你给我说句实话,要是非打不可,国库能撑多久?”罗慕远悄声问着。

顾惜风想了想道:“若是大军不动,大概还能撑上一年左右。”这还是把来年税收算在内,国家没有其他支出的情况下,只是定期发晌,这个花销相对小些,一旦战争开始了,死伤官兵的伤赔,再加上东西损坏,造价就更高了。

罗慕远默然,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一年时间,能做什么呢?

顾惜风却是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是打小一起长大,虽然这些年是各人有各人的一摊事,来往不如以前勤了,我心里却是拿你当亲兄弟的,该说不该说的我都会跟你说。我父亲生前与我说过的,像我们这样的世袭人家,子弟不能太能干了,也不能太无能了。也不说别人,你看贺侯爷,皇上的心腹,有拥立之功,结果这回监军就没他什么事,固然是因为他女儿嫁到你们家了要避嫌,但监军前脚走了,他就告了病假,只怕接下来就要把兵部的职务辞掉了。”

罗慕远听得不由的叹口气,有几分感慨道:“你说的是,太能干了,比……还能干,这样的大臣不好使。太无能了,糟蹋粮食,看着也碍眼。”

“不过皇上是明君,也晓得知人善用的道理,罗家的功劳有眼睛的都能看的到,就是去了监军,难道还能把罗家的功劳全消了不成。皇上也不傻,他才三十几岁,以后战事多着呢。不说其他的,就是这个琉球,难道天熙皇帝真不想收回来,要是嫌慕白无能,那将来派谁去打。”顾惜风说着。

“我就是觉得此时派监军,好像总有点别的事。”罗慕远说着,但到底会是什么事,他实在想不出来。

“那你就跟慕白写封信,凡事小心些就好了。”顾惜风说着,罗家现在对与天熙皇帝有大用处,只要罗家自己谦虚谨慎,不张扬跋扈,肯定不会有事。却不禁看向罗慕远道:“说来前几年在沿边你也是出了大力的,结果到现在你也不过是四品,亏了哟。”

罗慕远不禁笑了起来,道:“我都是世子了,何苦去争这些,再者说了,功劳算成慕白的,也没给别人,我哪里亏的。”要是便宜了旁人,他可能会有点小纠结,给了亲弟弟,还纠结那就太小气了。

“也是,要是慕白真能封侯拜相了,都是值得的。”顾惜风说着,随即又有几分感慨的道:“外人都说我们这样的世袭人家好,子孙们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官可做,那些书香门第还要子孙出息了,才能后继有人。其实我们何尝不是辛苦,你我都是嫡长子,从小到大,念书读史,弓马骑射,吃的苦受的累,一点不比那些高中的书生少。”

别说是世袭人家,就是皇帝当的也不容易,不然哪里有句,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当皇帝当干掉兄弟的太多了,连老子也不放过的也是大有人在,等当了皇帝,要防兄弟,防儿子,最后还未必能得善终。

世袭人家虽然不用像皇帝这样苦逼,但想爵位一直传承下去,子孙肯定得过段时间都要向皇帝表现一下存在感。争位夺嫡这种大事,站错队了自然是全家抄斩,但要是想着我们家啥都不做,只吃祖荫,那真不好意思了,皇帝家里也没余粮。养群猪还能杀了吃肉,养一堆废物只会制造垃圾。

顾老太太给他讲过当年顾家的危机,要不是顾大老爷出来顶上了,顾家的爵位肯定要保不住了。再看看齐家那一堆,要是子孙里没有一个能出来顶门户的,只怕也是要夺爵了。与皇帝无用,皇帝何故养着你们。

罗慕远听得也是叹了口气,不禁看顾惜风一眼,他就是再辛苦些也是值得的,他下头还有儿子,爵位承传自然没啥。倒是顾惜风一直无子,有大长公主在,顾惜风又争气,过继肯定没啥问题,不过……想想齐家过继的例子,也实在让人揪心。

“想想以前我们何其自在,现在卫驸马在边关,齐……”顾惜风没再说下去,不管是他还是罗慕远几乎都跟齐瞬庭断了来往,提了也觉得扫兴。

“我记得齐世子有两个庶子了吧,年龄也不小了,好像没出来走动过。”罗慕远想想说着,一般来说世子公子之间从小时就开始打交道,不只是寻个玩伴,也是交际的一种。

顾惜风便道:“小孩子认识谁还不是大人介绍的,当初我们会与他相识,是齐老太太带他过来,家人介绍了才认识相熟。现在指望着谁带他们出来,齐太太吗,别笑死人了。”

女儿家想认识人要跟着长辈出门应酬,男人虽然可以自行外出,但那也是成年之后。要是家长有心的,从五六开始男女家长就带着出门去,认识同等身份的世家公子,将来前程上能相互帮衬不说,也不会认识些身份相差太多这人,以至于被带坏。

两人正闲聊着,顾家的管事匆匆进门来,一脸焦急的模样。罗慕远见状便站起身来,他也来了许久,该说的话也说完了,顾惜风有事他自然也要回去。顾惜风也没留他,只是送他到门口,让他安心在家就好。

罗慕远骑马回到家中,进门先问管事罗大老爷在家吗,管事却说罗大老爷也出门去了,罗慕远这才回了后院里。先去看了罗老太太,结果罗大太太,虞秋荻带着辰姐儿都在,罗老太太的身体一直是好好坏坏,罗大太太晓得罗老太太爱热闹的性子,此时要静养真是难为她了。便跟罗二太太商议之后把家中媳妇排了班,大家轮着过来,这样罗老太太跟前不至于太冷清也不会太热闹。

“我正跟你媳妇说着,朱家来报喜,欣姐儿生了个儿子,二太太带着六奶奶去瞧了。”罗老太太笑着说,家里己许久没有喜事了,倒是揪心的事一件件多了起来,儿孙们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再加上她现在的身子,家里也是许久没有热闹过。

罗慕远乍然听说,也是挺高兴的,又问虞秋荻有没有收拾东西让罗二太太捎过去。罗大太太便笑着道:“你这个媳妇何时差过什么,你竟然还问。”

罗慕远本来就是顺口一句,听罗大太太如此说,也只是看着虞秋荻笑笑。媳婆是千古问题,他也是有福的男人,媳妇跟婆婆能如此和睦。

又说了几句罗老太太也显得十分疲倦,便让他们散了去,罗大太太让罗慕远和虞秋荻回去,她则还要守一会,罗老太太身体越发的不好,身体真是不能离人。罗老太太每每睡下时,儿媳妇或者孙媳妇都在外间歇着。

虞秋荻晓得一会唐氏就要过来,也没有留下。跟罗慕远一起上车回去,进到屋里,丫头上前侍侯着罗慕远更衣,虞秋荻就道:“上午四奶奶去箫府,不曾想箫太太己经不在家里,回直隶去了,只留了两房人看堆,四奶奶问了半晌也没问出什么来,婆子们只说,太太抱着姑娘回娘家了。四奶奶这才晓得,原来箫太太年前就生下一女,只是没跟人说,众人都不知道。”

箫清和是箫云灵的亲叔叔,他去当监军了,本来该是能松口气的。但想想箫清和一直以来的行事,实在不能拿他当姻亲看,箫云灵此时也是满心的着急,她己经是罗家的媳妇了,万一……这让她如何在罗家自处。

罗慕远听得叹口气,道:“也是难为四奶奶了,不过这外头男人的事,与你们也是无关的,你闲了也去劝劝她,让她放宽心了,她现在是罗家媳妇,谁也不会拿她当外人看。”

“太太也是如此说的。”虞秋荻说着,只要不出天大的事,罗家上下不会有人因此难为箫云灵的,只是箫清和这样的作派,生了孩子不吭声,然后又把老婆女儿送走,这是什么意思啊。看着罗慕远不禁道:“难道前线还真会有大变故?”

罗慕远想了想却是摇摇头,道:“罗家精忠报国,圣上英明,怎么会对罗家发难。”

虞秋荻听得叹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京城高门大户抄家夺爵的也不是一家两家了,原本跟她们一样的太太小姐,转眼间成了官奴的也不在少数,这该去怨谁。

五月初沿边战报传来,监军大部队安全到沿边,箫清和以副使的身份开始跟荷地人接触谈判,中旬箫清和便带上翻译亲随亲自登岛,两方会谈拉开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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