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里昂国际机场大厅。

宋碧菡推着行李车刚出来,就听一个熟悉的女声用中文喊她的名字。

“妈咪,是奶奶,我看到她了,她在那边。”

行李车上原本跨坐着吊儿郎当摇晃着两条小腿的五岁小男孩忽地站起来指着前方一道身影回头冲宋碧菡兴奋嚷嚷。

宋碧菡怕他摔,忙停下把他从行李上抱下来汊。

小男孩一落地立即冲向前方那道身影,边跑边喊:“奶奶,我可想死你了!”

宋碧菡嘴角一抽,目送儿子火箭一样冲到不远处那个五十左右的贵妇人怀里后一大一小两人抱成一团亲来亲去,不禁失笑。

儿子口中的奶奶其实就是龚梓越改嫁到法国的母亲,当年她和龚梓越一起来法国,在意外得知自己怀孕那段时间里,给于她最多帮助的就是龚母朕。

所以在她带着儿子去了巴黎后,也会偶尔飞来里昂看望她。

“碧菡,小多这张嘴是越来越甜了,竟然夸我又比上次见面年轻漂亮了,这小鬼,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子被他哄得团团转。”在她推着行李走过来时,仍抱着小男孩的龚母笑着感叹。

宋碧菡浅浅一笑,望着儿子酷似某人的小脸,心里也纳闷明明她和那个人都不是外向的性子,偏偏这个儿子却打从一出生就好动得不行,性子也活泼顽皮,简直和他们相反。

“走吧,先上车再说。”

宋碧菡点头,把行李交给把手伸过来的司机。

“伯母,我记得您上次说过想回一趟国内,不如明天下午和我们一起回去?”

上车后,宋碧菡问身旁的龚母。

“这次恐怕不行,的病又犯了,把他交给其他人照顾我不放心

。”

“碧菡,你在这边多住几天再回国吧?梓越出差后天才回来,你明天就要走那不是连个面都碰不上?”

宋碧菡微笑摇头:“我这次主要是想回国之前带小多过来看看您,因为以后要见面就不像巴黎飞里昂这么容易,我们公司刚在国内设立第一家子公司,我可能要忙很长一段时间。”

龚母嘴唇掀了掀,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叹了声。

儿子和宋碧菡之间的感情她根本就无从插手,所以就算她为儿子心疼和着急也无能为力。

———

深蓝色的汽车在一栋外观宏伟的建筑物前停下。

宋碧菡抱过儿子下车,小家伙对这里并不陌生,也会说一些简单的法语,对那些和他打招呼的佣人叽里呱啦调侃一通便迫不及待冲去客厅打开电视看动漫。

宋碧菡陪龚母在后院的花园里聊天,晚饭后又带着儿子随龚母去医院看望,之后龚母留在医院,而司机送宋碧菡母子回来。

“妈咪,我醒来可以看到梓越叔叔吗?”

在宋碧菡哄儿子睡觉时,小家伙明明都闭上眼了却又忽然睁开问。

她摇头:“梓越叔叔在出差,要后天才回来。”

“那我们等梓越叔叔回来了再走。”

“不行,妈咪也有工作要做。”

“啊,这就不太好办了。”小家伙翻个身,一脸难为情的望着母亲:“妈咪,梓越叔叔要给我买全套的游戏机,交换条件是我要帮忙把你留下来。”

宋碧菡嘴角抽了抽,对儿子这么小就懂得拿她做交易的做法感到很无语。

“妈咪,为了我的游戏机你就多留一天吧。”小家伙缠上来搂着母亲的颈项撒娇。

“不行,你要游戏机妈咪回国内给你买

。”宋碧菡拉下脖子上的小手臂重新把小家伙塞入被子里:“乖乖睡觉,不准再说话,否则我明天一个人回中国,把你留在这儿。”

小家伙丝毫不受母亲的恐吓,懒洋洋蹦出一句:“那我就给梓越叔叔做儿子,他会给我买更多游戏机。”

“……”

“妈咪,梓越叔叔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

“你在等那个负心人吗?”

宋碧菡一楞,未及回应又听小家伙嚷嚷:“杰克说抛妻弃子的男人就是负心人。”

“……”

杰克是她在巴黎的同事,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孩子气起来智力却不及她五岁的儿子,居然连这种话题都聊。

见她不开口,小家伙以为是母亲难过了,忙开口安慰:“妈咪,你还有我,我对你永远不会变心。”

宋碧菡被儿子一副信誓旦旦的口吻逗笑,疼爱的揉揉他的发,目光透过那张脸,却想起远在天边的那个人,不知道这几年他过得好不好?

长久的沉默后,小家伙终于陷入沉睡中。

宋碧菡给他拉好被子,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亲,起身走出卧室。

———$2014

下了楼,楼下静悄悄的,她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解渴,脑海里却浮现儿子刚才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

想得太入神,浑然不觉身后有道人影踩着吸音的地毯往她这边靠近,最后在厨房入口伫足,倚着门框环胸目不转瞬地望着她的背影。

手机铃声骤扬,宋碧菡神游的思绪才被惊回神,回头循声往门口探来,目光与门口那道人影相视,俏颜一怔,一时有些失语。

“给我也来一杯

。”指了指她手头的水杯,龚梓越边掏手机边往外走。

听他一口流利的法语和电话那端的人交谈,宋碧菡顿了顿才给他倒了杯水走向客厅。

仍在讲电话的龚梓越在她把水递过来时并没立即接,而是边倾听电话那端的人说话边专注的凝着她,连眨都不舍得眨动一下。

自上一次她来里昂,两人大概有快一年的时间没见过面,因为她忙,而他比她更忙。

见他不接,宋碧菡打算把水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刚有动作,龚梓越却抓住她握着水杯那只手,而后就就着她的手把水杯递到自己嘴边,示意她喂自己喝。

宋碧菡依着他没拒绝,等他把一杯水喝光,电话也同时切断。

“你不是要后天才回来?”她抽回自己的手,问。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等我回来再回国,所以我提前赶回来。”

打开修长的双腿随意闲坐在沙发上的龚梓越微仰头望着站在面前的女人——明明已经是一个五岁多孩子的母亲,但那张脸却一如当初的年轻漂亮,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只是更惑人心神的女性魅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母亲,现在的她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招牌笑容,让人感觉亲切温和,不自觉就想靠近。

他恍惚想起十五岁时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她冷漠孤僻得像个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外星人,一晃十几年过去,他看着她一点点蜕变成蝶,却无法拥有她。

“我——”宋碧菡正要解释是自己工作问题,刚开口就被他打断:“回国后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小多?他又不喜欢保姆,不如把他留在这儿让我妈照顾,反正他和我妈感情好。”

宋碧菡摇头:“伯母照顾叔已经很辛苦,我怎么可能再给她添麻烦?小多虽然顽皮,但也很懂事,我可以白天上班时把他送去幼儿园,下班再去接他。”

龚梓越凝着她,忽问:“那我怎么办?”

宋碧菡微楞:“什么?”

“你们回去了那我怎么办?连同在法国这片天空下我们都只能一年见一次面,那回国后是不是要过个几年或者几十年才能再看到你

。”

“……”

“宋碧菡,我喜欢你两年,爱你十年,也等了你十年,这次你回国,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等下去,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不论我做什么你都没办法和我在一起?”

想到她明天就要离开,或许以后两人很难再有机会碰面,龚梓越便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对她的感情。

人的一生有几个六年?

可他却为这个女人付出了两个六年的感情,而她始终不给于回应。

他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男人,为什么她可以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却不能分一点点爱给他?

宋碧菡神色复杂的和他对视,他眼里的不甘和伤痛让她如梗在喉,开不了口却仍坚定的点头。

龚梓越苦笑:“你的心真狠。”

宋碧菡无言以对。

她始终不给他回应恰恰不是因为她心狠,而是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所以才不想害人又害己,拿感情当作他对自己这么多年付出的回报。

“我是不是真的该对你死心了?”

宋碧菡没回他,因为她知道他这句话问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其实他早就该迷途知返,及时从这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中抽身退出,是他太自负,以为时间可以磨灭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而他终有一天会感动她,让她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

可她的心早在离开那个男人那刻起就已经关上了,即使是为龚梓越的付出感动,但她清楚感动不是爱情,所以她始终坚守自己的立场,只和他保持兄妹式的朋友关系。

两人的目光对视许久,龚梓越缓缓朝她伸出双臂。

“给我一个拥抱,以后我们只是好兄妹

。”

宋碧菡望着他,眼眸酸涩。

眼前这个刚过二十七岁生日的男人如今是里昂某名集团的最高掌权人,有钱有权有势,英俊挺拔,几乎是所有未婚女性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首选,而倒追他的名门千金也有如过江之鲫。

这样出色的男人,他在人前倨傲冷酷,却偏偏在她面前流露脆弱甚至卑微的一面,让她想起曾经那个卑微的自己,心头忍不住一阵抽痛。

“你真傻。”她俯身,把自己送入他展开的双臂中。

龚梓越把她揽入怀,双臂箍住她纤细的身子像是要把她揉入体内。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不会还爱着那个男人。

“宋碧菡。”

“嗯?”

“我恨你。”

“……”

——我恨你。

曾几何时,她也对那个男人说过这三个字,而当时他一言不发。

“如果你回国后我还是放不下对你的感情那怎么办?”他把脸埋在她颈项窝里问。

宋碧菡想了想,回他:“你要加油。”

“……”

“龚梓越。”

“嗯?”

“谢谢你。”

“……”

——-—

里昂国际机场侯机室,龚母抱着小多在一旁说着悄悄话,宋碧菡则和龚梓越每人各拿着一杯热咖啡眺望落地窗外的景致

“你回国后会带小多和他一家团聚吗?”

龚梓越思忖良久,这个问题仍是忍不住问出口。

宋碧菡长睫眨动一下,摇头:“我还没做好准备。”更何况子公司设在市,和市相隔万里。

“你爱他就够了,还要做什么准备?”

“……你不懂。”

“……”

他就是不懂,才没办法让她爱上他。

——

提醒登机的广播响起,宋碧菡随手把还剩一半的咖啡递给龚梓越,示意他帮忙扔一下,然后走去从龚母怀里抱过儿子。

“奶奶再见,梓越叔叔再见。”小家伙难得乖巧的趴在母亲肩上和龚梓越母子挥动小手。

宋碧菡见龚母眼眶泛红,忙微笑安慰:“伯母,您好好照顾自己,我有空会带小多过来看您。”

“好,我等着你们。”

“那我们走了。”

龚梓越一言不发目送她们母子远走,直到看不到身影了才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宋碧菡递到他手里那杯没喝完的咖啡,顿了顿,他把她把杯咖啡递到嘴边,入口的**苦涩难以下咽,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飞了十几个小时回到国内,又从市转机到市,飞机抵达市机场时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宋碧菡对隶属北方的市人生地不熟,从机场出来她打的让司机直奔事先预定好的酒店。

怀里的小家伙一路睡睡醒醒,等回到酒店他仍在熟睡。

在酒店服务生的帮助下进入预定的房间,安置好小家伙后她匆匆洗了个热水澡褪去一身疲惫,随后联系在国内开设子公司的合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