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暗涌

回了醉月宫,想着是不是出宫去看看云风。想起昨天他跟着云老头进得宫来,又去见了老皇后,只怕今日奏折的事他一早就心里明白,却什么也没跟我说,难道是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哎,这个哥哥啊,总是啥也不肯跟我说,好象我就是一个纯粹吃白饭的。可是出宫又要去问老皇后,理由呢?昨天才见过,啥理由都不充分,罢了罢了。

提笔给云风写信,想让王安替我送去。不管云风知不知道,我跟他说一声总没错。云老头突然请旨册封云风为世子,那可不是一句好心或者抽风可以解释说明的,肯定有问题。坐在书桌上摊开纸,正待提笔写字,一旁夭夭却突然“兽性大发”,也不知是对这纸笔砚发生了兴趣还是咋的,一径往书桌上窜,扰得我写不了字。

正跟夭夭“斗智斗勇”的时候,王安来报,说是云老头来了。不速之客啊不速之客,我心里抱怨,却还是放下笔出门迎接。

“父王今日好兴致啊。”我对着迎面而来的人儿微一行礼道。

他也不说话,径直往里走,也没像上回那样,对夭夭别有提防之意,这回看到夭夭倒是坦然的紧。我本想忍着等夭夭将他扑倒再去安抚夭夭,转念一想这里虽是我的寝宫,但说到底还是人家的地盘,也就算了。乖乖地早他一步进屋安抚了夭夭,然后端茶倒水被迫献了回殷勤,就等着他老人家开口了。

“那份奏折,父皇如何说?”和云老头交流的唯一优点——开门见山。

我伸手也替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还在考虑,暂时搁着。”

“月儿看了,如何认为?”他端起茶杯,似细细端详着茶杯里的茶水,不喝一口。

“若父王此举没有后顾之忧,王府不会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月儿自是乐见其成。”我心里不免有些失笑,继续道,“不过父王的奏折倒是让月儿大感意外。是什么原因让父王将世子这么尊贵的身份与头衔交给哥哥,该不会是欣赏哥哥才能这么简单吧?”

说到“尊贵”两字的时候,我的声音直觉地走了音,听来似有讽意。他倒也不恼,依旧盯着茶杯,好象对这杯茶着了迷,声音低沉:“月儿该明白原因的。”

呵,这么看得起我?太高估我了吧,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就一个混吃骗喝盼望过有点小智慧有点小品味猪的生活的小白,哪能洞悉你们这些皇宫长大娃的复杂心理?不过听他一说,静坐下来细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事,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听王安说,修若大军出征后不久,老老头某一天偶染风寒,大半月过去风寒不见好,反有愈加严重之势,到最后竟然卧病休朝。推算时间,修若大军出发的话,该是收到龙曜天青盟书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在龙曜,该是曦岚离开龙曜之后不多久,或恰是我被小白劫去的那段时间。说起来,我后来有听说寒星去年秋收闹了点天灾,其实不止一点,听说灾情还是满严重的,秋收的收成连该有的一半都达不到。说来寒星也倒霉,一边忙着天灾,一边叶苍与修若大军兵临边境才知大战在即,知大事不妙,慌忙派了使臣到天青龙曜求援,这一来一回时间不短,外加既知这场战事的玄机,天青龙曜大军出征的时间估计就比平常晚一些,行程也慢了些,而这一切,应该都发生在曦岚救我以及我昏迷的那近两月的时间。天青龙曜大军逼近叶苍边境的时候,那时叶苍与修若两路大军其实已经攻克了寒星几个城池,寒星本弱,又逢天灾,面对的又是强大的叶苍与修若,战事并没有悬念。叶苍派兵出征的时候虽也留了个心眼派大军驻守苍齐关,或者叶苍王在知道天青龙曜两国大军意欲侵犯本国边境,谈判谨守苍齐关之余,就算很慎重的意欲调回那出征伐寒星的大军,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不少。而且叶苍王意欲调兵回朝的那个送旨的敕使已被修若半路拿下,又争取了不少时间。只怕现在在寒星,叶苍与修若的大军已过寒星国境一半,而叶苍与修若,八成也已经撕破脸面了。

忽然想起之前狐狸说的将寒星公主送给修若,以狐狸的狡猾性子,只怕利用了那寒星公主,在叶苍与修若行将结盟破裂之际,巧让叶苍与寒星冲突,互消双方力量,而修若借机借计以保存实力,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叶苍大军搬师回朝无望,寒星亦会兵力大损,白白便宜了修若,加快修若攻打寒星的步伐。哎,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言归正传,以老老头现在的言行与表现,以及众人眼中老老头身体每况愈下实则不然的情况,当初老老头偶感风寒结果病情日日加重估计不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很有可能之中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与奥秘?会是什么呢?我是不是可以按最最常见最最狗血的情节推论,会与太子伯伯和云老头有关么?若真如此,那么关于我身份的传言,会不会与眼前的人有关?我一直以为,知道那什么风神国皇族后人的传闻以及我身份的人只有天青王与曦岚,但纵观这一路,结合之前老老头在问及我龙曜以及狐狸时说的话,或许老老头云老头,甚至太子伯伯与狐狸都知道我的身份,包括云风。这样一来,当初狐狸任命云风为宰相、云月替兄出仕、狐狸明知这一切却不揭穿,以及后来我去天青时候云府的态度,狐狸的那一句“撇下云府,独与夜往”便可以理解了,其实早在我来这旮旯之前,有一些事,便已经上演。

而且我一早也怀疑这所谓的皇宫的秘密其实六国皆有,而且每个皇宫知晓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比如天青知晓的是本国与望月,或许六国皇宫秘密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秘密,而关于风神国皇族后人与天下形势相结合的这一传闻会不会是六国皇宫共知及互相连结的一部分?那样的话,云老头请旨云风为世子也好理解一些,若真是得一人得天下,在眼下皇上“病重”的时候,云风的身份得到提升与肯定无疑于他很有利。

而且,大家都知我和云风是同胞孪生,若传闻中的主角换成云风,亦算不得奇怪。这样能进能退,如果我不听话,说不定这传闻就转到云风身上了,可是不管是我,还是云风,于云老头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眼下这种时候。

当然,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我的推测而已,没人会给我明确的答案。

“那么父王现在需要月儿做些什么呢?”说来复杂,但这些想法在我脑海里却只是一刹那的事。

“父皇现在身体如何?”

“月儿非御医,不过依月儿看来,皇爷爷的身体与精神状态还不错。”我也没隐瞒,实话实话,老老头的身体虽然上朝是有点力不能及,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见。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眼神冷冽凌厉,似在琢磨打量我话的可信度。我坦然笑笑,问道:“父王下一步行动有什么需要月儿的地方?”

我知道云老头这样主动找上门来,绝不是为了问我老老头身体现状这么简单。

“月儿有这份心就行了。”他说完起身,也不打声招呼,直接往外走去。我起身送他出宫,想着他的这一句话,毫无疑问,这算是提早打了声招呼,想让我帮忙,却又不相信不把所有计划告诉我,怕只有临来时靠我自己的领悟能力了。不过云老头好象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到时候我若会错了意,会不会死得很惨?

转眼又是两天,却啥事也没发生。第三天的时候,老老头意外召见了云风,召见的时候还把我遣了出去。我在老老头的寝宫外晃荡了好半天,直到两腿发软,云风才从寝宫里出来,旁边跟着陈寿,我还来不及跟云风说些啥,陈寿便行礼道:“皇上在里边等着公主。”

眼神与云风的交会,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完全失灵,汗。我跟着陈寿入内,便见老老头神色疲惫地靠躺在龙**,微阖着眼,似在沉思。

“皇爷爷?”等了许久,他都不睁眼,不开口,我只得试探着先出声。

“知道朕找他来的原因么?”他依旧阖着眼,声音轻的似在呓语。

他?哥哥云风么?我抬眼看了眼床榻上的老老头,轻问道:“为了御史大夫的事?”

他不说话,轻点了点头。

“皇爷爷同意哥哥担任御史大夫了?”或许不止为了这事,刚才老老头和云风谈了这么久,或许还谈了那份奏折和世子的事。

“不正合丫头之意么?”他倏然睁眼,眼神矍烁。

我低头笑道:“月儿只是提个意见,而皇爷爷权衡之后决定采纳,说明月儿的意见不错。当然,哥哥连升三级自是一件开心的事。”

“过两天便是元宵了。”他眼里的神色莫明。

“元宵?”我轻声重复。这里也有元宵?来到这里近两年,过了两个春节,第一个春节是在若尘的那个小四合院里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地过了个年,这回是在苍齐关赶回修若的路上在马车里过了个年。

“是啊,正月十五元宵节。”

汗,时间倒是一模一样,那么风俗呢,也是闹花灯猜灯谜吃元宵啥的?时间过得真快,忆起以往在家里的所有大节小节,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而来到这里,似乎总是忙着来回四处奔波,从未关心过什么节日,亦失却了过节的那份心境。如今临近佳节,却要老老头提起才想起这事,这之中虽有回来时短事多的缘故,很重要的一点却是老老头“病重”,莫说元宵了,我刚回皇宫的时候恰是新年,或许老皇后没吩咐,大家只能干等着,谁也不敢闹腾,又或许老皇后一早就有了特别交待,所以整个皇宫就跟平常一样,丝毫没有逢年过节的热闹气氛。

“皇爷爷,修若元宵有何风俗么?”反正我是初来乍到,呆得时间又短,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他也不疑有他,神色疲倦,又似有些难言的情绪包含在里面,意外地让人觉得有些孤寂与苍凉,声音迟缓如暮鼓道:“元宵是一家团聚吃团圆饭的日子。”

就光一家人吃团圆饭?没有别的节目,比如闹花灯啥的?我还以为一家吃团圆饭是除夕之夜的事,难道在修若,家宴是设在元宵?可是先撇开其他节目其他仪式,撇开一家人吃团圆饭是在元宵还是除夕,老老头现在可是“病重”得卧床不起、闲人近不得身啊,怎么出席团圆饭?他不参加的团圆饭,还算是团圆饭,或者说还会有团圆饭么?怪不得元宵将近,皇宫里静悄悄的,只怕大家都等着老老头的反应呢。

“那今年……”老老头你是参加还是不参加,这团圆饭是办还是不办,好歹吱个声啊。

“丫头觉得呢?”

“皇爷爷龙体抱恙,又逢大军出征,虽是风俗,但其实图的就是个团圆热闹。既如此,不如等皇爷爷龙体康复,再设家宴可好?”一边回答一边心虚,老老头现在的心理我可揣摩不出。

“这次可是丫头回修若认祖归宗以来第一次正式家宴。”

这倒是,认祖归宗、册封公主大典虽然庄严而隆重,该参加的人也统统来了,但毕竟不同于家宴——家宴是这皇宫里看起来最有亲情最像是平常人家的场合。而且云风也已认祖归宗,按理也是有一席位置的。不过老老头这话多少诡异了点,或许皇宫里的人都特别注重这些,可于我来说,不管家宴国宴啥啥宴,没我事情才好呢。

“皇爷爷您太疼月儿了,月儿只求皇爷爷身体尽早康复。”

他的眼睛明明看着我,焦距却又好象越过我,停留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良久之后,方叹息般说道:“元宵家宴照常,朕会尽量参加。朕累了,丫头也退下吧。”

我领命退下,摸着下巴,想着老老头刚才的神色与那番话,这事儿他跟我说干嘛?后宫事务向来由老皇后打理说了算,元宵家宴照常举行,老老头会出席参加,这话他应该告诉他的正牌老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