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娘子和ru母兴致勃勃的说着人日出行计划,而这厢陆希、陆言、顾秋华也换好了礼服,坐在房里稍事歇息,穆氏让人熬了龙眼汤,给三人提神滋补,每年太极宫元会、中宫元会都是通宵达旦的,今天所有人都要熬一晚上的。

“阿姊,你说今年的魁首还会是耶耶吗?”陆言托腮饶有兴致的问,每年太极宫元会,皇帝都会宣诏慰问各州郡使臣,同时还要让京城诸官以及各地觐京使者陈述守土良策,但凡有脱字、错字者罚站;字迹潦草者罚喝墨汁一生;理粗陋者逐出宴会!当然才辞出众者,奖励也是大大的,陆琉基本都是每年的魁首。

“肯定是陆先生!”顾秋华斩钉截铁的说,秀美的脸颊上泛着红晕,陆希默然,此人是耶耶的脑残粉。

“我也觉得!”陆言握起小拳头,目露凶光说,“谁敢挑衅耶耶,我让大母教训他!”

陆希低头喝龙眼汤,这个也是,她听到衣衫窸窣声,漫不经心的回头一望,顿时呆了,陆言和顾秋华奇怪的抬头,眼睛瞬间瞪圆了!

候莹见三人古怪的表情,“不好看吗?”她担忧的问,候莹今天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白粉,白粉将嘴唇都完全覆盖住了,再用嫣红的口脂勾出了一个小小的樱口,额头上由深入浅的绘了一层牡丹花型额黄,面颊上用淡红色的胭脂点点的晕开,眼角处还贴了用金箔剪成的花钿。她年纪渐长,又属于快定亲的人,所以崔太后对她的梳妆开始重视起来了。而陆希、顾秋华和陆言,年纪都半大不小,梳妆就相对简单一些。

“……好看。”陆希呐呐道,的确非常好看的,就是太华丽了一点,有点跟舞台剧似地。

“阿姐今天打扮的好漂亮!”陆言大力的夸道。

顾秋华也点头附和,“阿薇阿姊今天真漂亮,上面的额黄花型真好看,是谁画的?让他也给我画一幅。”

顾秋华的话,让候莹和陆希都笑了,候莹道:“这可不是宫女画的,是旁人帮我打了花样,宫女照着画的,你想要,自己去同她说。”说着目光望向陆希。

顾秋华立刻腻到了陆希身边,“皎皎——”

“等过了元旦我帮你画。”陆希还不等她腻上自己就一口答应。

“皎皎最好了!”顾秋华眉开眼笑的说。

“四位娘子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崔太后身边的女官端来了食盒,一会元会四人是肯定没机会吃东西的。

“我不吃干巴巴的点心。”陆言说,她最不喜欢吃干巴巴的点心了,早上配粥吃还可以的。

“不是点心。”女官是看着四人长大的,怎么不知道她们的口味,笑盈盈的奉上清鸡汤馄饨,陆言这才满意的点头。

候莹摇头道:“我不吃了。”

陆希仔细的瞧了瞧,“先让宫女把口脂擦了,回头补上一点粉就好了,没事的,你现在不吃,回头就更饿了。”

“但是这个口脂不容易擦干净。”候莹迟疑道。

“我来。”陆希让宫女打开候莹的面脂匣,用帕子蘸了一点面脂,熟稔轻巧的擦着她的口脂,不一会口脂就被擦干净了,陆言、顾秋华看的啧啧称奇。

四人吃完点心,简单的梳洗、补全妆容后就去大殿了。因今日是元旦元会,各内外命妇皆身着品阶礼服,一眼望去基本只有三种颜色的深衣——青衣、紫衣、绯衣,间或可能有绿衣,但属于极少数。内命妇和公主、县主这些外命妇的礼服,皆为青色,仅在服饰纹样和配饰上有所不同。

这种场合,交际是贵夫人的事,小女孩们基本上都是聚成一个个小团体说笑着。谢灵媛因已经是定下的太子妃,她周围聚集了一堆人,王穆清坐于下方,两人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同众人寒暄的。

陆希四人见状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朝大厅上方走去,如今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中宫元会被高后置办的隆重而简单,崔太后和高太皇太后已经到场,端坐在最上方,除了皇后外,余下人等只能立于阶下给两人请安,却不能上前,正是最好的躲闲场所。

“阿妩!”

“皎皎。”

清脆娇嫩的和声,让众人停步,陆希和陆言回头望去,居然是高二娘和元三娘,两人比四人早到,坐在位置上正无聊的时候,见四人来了,连忙叫住她们。

王穆清听到熟悉的名字,目光一扫,心中立刻松了一口大气,排众而出,一手拉着陆希、一手拉着顾秋华,抬手对陆言、候莹笑道:“你们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她眼睛不动声色的瞪了陆希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去躲闲?做梦!

陆希笑着反手揽住了她的手臂,“我们这不是看你在忙嘛。”

“姐妹一起说话,有什么好忙的。”王穆清推着陆希、陆言、顾秋华三人坐到谢灵媛身边,对坐于谢灵媛对面的人笑道:“喏,这些人都齐了!”

候莹则拉着高二娘、元三娘坐于谢灵媛等人身后,谢灵媛对过也坐着一排约有五名年纪从十三岁到十六不等的少女。

陆言偏头对王穆清道:“你又出什么鬼主意?”

“我哪里出过鬼主意?你尽编排我。”王穆清语气极是委屈,可脸上依然笑意盈盈。

陆言面上神色不动,可心中暗暗好笑,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不知道这丫头满肚子坏水,怕又是有人得罪她了吧!

谢灵媛道:“你们两个莫胡闹了!阿妩、皎皎、秋华,这是河南陆氏家的七娘子,小字阿耀。”

河南陆氏?陆希略一思忖,便知道此人应该是鲜卑贵女。时下士族有江南本能的吴姓士族、南渡的侨姓士族,北方士族比起江左士族要相对复杂,一共有三支分别是山东郡姓、关中郡姓和虏姓。其中山东郡姓属于坚守汉人传统的士族,而关中郡姓则算胡人化的士族。

虏姓,即河南郡姓则是属于完全的鲜卑族人组成的士族。当年先魏帝推行汉化政策,命令鲜卑人说汉语、改汉姓,以洛阳所在河南郡为郡望,带头将皇族拓跋氏改成河南元氏,以最高门第,又令鲜卑贵族中最显贵的八大姓改姓,这河南陆氏应该是由鲜卑姓步六孤氏改成的吧?

原来是虏姓!谢灵媛一说河南陆氏,在场的气氛虽依然热闹非常,可在场众人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露出了几分鄙夷。虏,是汉族对北方外族的贬称,可想而知即使步六孤氏身为鲜卑大贵族,也别想在场汉人看得上。

陆耀长相不像正统的黄发鲜卑人,反而看起来同汉人无异,鲜卑族同汉族通婚已近百年,属于基本汉化的外族,她朝三人粲然一笑,“陆大娘子、陆二娘子、顾三娘子。”

三人因谢灵媛亲自介绍,含笑回礼,笑容带着几分疏离,宋和鲜卑建立的魏,各自为政,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宋、魏之间未来必有一场大战,可如今两国皆受羯族和突厥sao扰,两国正合作共同抵御外敌,正好的蜜里调油。步六孤氏目前是魏国最显赫的外戚,家族连续已经出了二代皇后了。之后谢灵媛又介绍了余下几人,基本都是鲜卑贵族女和关中郡姓。

北方常年战乱,北地世家目前远不如江左世家那么煊赫,说是世家基本不过是丙姓、丁姓,偶尔才有出个乙姓,可往往不持久。而江左世家,有资格坐在谢灵媛身后的世家女,基本都是甲姓出身,几个关中郡姓,大家怎么看得上眼?而谢灵媛、陆希等人,都是三世之内必有三公的膏腴世家。

陆希和谢灵媛对视一眼,谢灵媛对这她微微颔首,陆希恍然,看来步六孤氏要出第三位皇后了,这位恐怕是未来皇后的胞妹,难怪会让谢灵媛款待。

“我们在玩猜字谜,七娘子说光是猜谜没意思,想加上些彩头。”王穆清同三人解释说道。

这是众人常玩的游戏,“七娘子想要加什么彩头呢?”陆言饶有兴致的问。

陆耀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尊不过她巴掌大小的玉雕,“我平素最喜玉雕,这尊玉雕是我近作,也是我心爱之物,我用这作为赌注如何?”

陆希抬目望去,那玉雕雕琢着喜上眉梢的吉庆图案,雀鸟、梅花活灵活现,如果真如陆耀所言,这位鲜卑贵女玉雕水平果然不错。

谢灵媛低声吩咐宫女几句后,对陆耀道:“我平时暇时偏爱弹琴,身边也就一把琴看得过去,就用那把琴做彩头吧。”

陆耀道:“谢娘子爱弹琴,若是离了自己的琴,如何再能弹奏呢?便如旁人要我的玉雕可以,可要我的玉雕刻刀,那是万万不可,不若谢娘子以弹奏一曲为彩?若是我等侥幸赢了,望能聆听娘子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