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让亲卫通传高严的时候,高严梳洗完正在休息。听亲卫说父亲让他过去,高严嘴角挑了挑,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又细嚼慢咽的进了朝食,才悠然的踱步出了房门。

传话的管事在门外急的团团转,见高严出了房门,如释重负的应了上前,“二少君,郎君让您过去。”高严也没应他,径自抬步往高威书房走去,管事松了一口气,这祖宗终于没闹出其他事。

“孽子!”高严刚到书房,还没入门,一样重物就朝他迎面直击而来,高严头往旁一偏,重物就掠过他的脸颊旁,落到了地上,将泥地砸出了一个浅坑,跟在身后的管事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要是他没有跟着二少君一起躲的话,这玩意砸到身上,他不死也没半条命了。

“老子让你滚过来,你小子是爬过来的吗!”高威原本就在书房里等高严等的一肚子气,还见高严居然一脸吃饱喝足的悠闲样进入书房的,气不打一出来,指着儿子鼻子骂道,早忘了之前还打算和这个孽子好好谈谈的打算。

“走过来的。”高严淡淡的吐出了四个字,比起高威的暴跳如雷,他显得一派云淡风轻。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人!”高威吼道,他还没忘问清儿子杀人的原因。

“她该死。”高严依然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出和平淡截然相反的话。

“她该死?”高威被儿子阴阳怪气、半死不活的样子,气得头脑发晕,“砰!”高威被儿子的话气得一脚踢翻了沉重的花梨木书案,将书案踢出了一个大缺口,“最该死的就是你这个小畜生,老子当初就跟掐死你!”

“可惜您还是让我这个畜生长大了。”高严冷冷道。

“你!”高威被儿子的话激红了眼,抓起墙上的皮鞭,就对着儿子没头没脑的抽去,“老子就现在就打死你这个畜生!”

高严也不闪不避,任由高威鞭打,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皮鞭声声声入耳,跟了高威近四十年的老管事跪在了书房门口,一面痛哭一面口齿清晰的为高严求情道:“郎君,您就饶了二少君这次吧。老奴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真不关二少君的事,是那杨五娘私自潜入二少君的静室,那时候二少君已经下令让所有人都退下了,二少君会杀了她,一定是习惯使然!”练武之人警觉xing一向高,杨五娘这种行为,在高家的确属于找死的行为,别说是高严了,就是换了别的高家男人,也不会放过她。

“你少为他求情!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下这孽子,老子就跟他姓!”高威中气十足的怒骂声从书房传来。

“不一样都是姓高嘛。”老管家心里嘟哝了一句,又提醒高威道,“郎君,您忘了二少君十五日后还要奉命送陆大人入益州呢。”

“放心死不了!”高威怒声道,他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抽了这孽子多少回,也没抽死过他,最严重一次,也就在**躺了三天,他就又活蹦乱跳的开始气自己了!

“夫人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郎君为了一个jian婢就要打死你拼了命生下的二少君啊——夫人啊!”老管家见劝了这么多,也没见高威收手,最后驶出了杀手锏,拿出哭倒长城的气势,在门口哭嚎了起来。

书房里高威听到老管家的嚎哭声,手举在了半空中,再没落下,他冷冷瞪着儿子,高严毫不示弱的回视高威,半晌高威丢下了鞭子,“马上去给你母亲道歉,不然你这辈子就别想去蓟州,老子让你当扬州司马当到死!”

高严听到高威的话,终于变了脸色,父子两人跟斗鸡似地互瞪了半晌,高严下跪对高威磕了头,转身就出了书房。

老管家一见高严一身青衣被高威抽的破烂,露出的皮肤紫红肿起,不少地方还破皮,渗出了血迹,这下是真得心疼的快哭出来了,“来人,快叫殇医!”

“不用了。”高严对从小就关心他的老人家,板不下脸,但又不喜欢他碰触,身体一晃,就避开了老管家双手,接过亲卫递来的外衣,随手罩上,也不顾老人家受伤的眼神,大步往娄氏处走去。

“郎君,今天都是元旦,您怎么能不管不顾就打二少君呢?”老管家也不管主仆之别,小声的对着高威抱怨,从高威父亲开始,就是高家管事,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老人家又没子孙,高威对他也颇为尊重。

听到他的抱怨,高威神色铁青,“你怎么不说这孽子在元旦杀人!”说道最后高威又感觉手痒了,他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不是还没死嘛。”老管家嘀咕道。

高威冷着脸:“哪天这小畜生把老子气死了,你也不用来埋怨我了。”

“老奴不敢。”老管家连声告罪,心中暗暗腹诽这对父子,明明心里都惦记着对方,见面却跟仇人一样,“再说二少君也是孝顺的人。”

“孝顺?”高威冷笑,“有他这种孝顺,我还不如没这个儿子呢!你说他怎么就能这么狠毒呢?”高威百思不得其解。

下人们快速的把书房的残渣收拾干净,悄然无声的退下。

“二少君只是真xing情。”老管事反驳道。

“屁!”高威本就是武将出身,大字不识几个,还是这些年跟着先帝、皇上学了点兵书,又被陆琉冷嘲热讽惯了,才稍微斯起来了,可发怒起来,还是口不择言道,“他这算鸟个真xing情!你说他打仗就打仗了!杀人就杀人了!还把人头割下来搭成城墙,算什么!他没事怎么不去扯|蛋!他大哥就从来不干这种无聊事!”

老管家暗暗翻白眼,当年大少郎君奉当今圣上之命剿匪,对最后负隅顽抗的三百名盗匪的处理结果是,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最后让军士把那些盗匪手脚绑住推入坑中,浇上火油把那些人活活给烧死了。据说当时的惨嚎声,让在场的军士大半连做了大半个月噩梦,还有不少军士当场就哭了,可大少君该吃吃、该睡睡,就跟没事人一样。相比起来,二少君还仁慈点,都是一刀毙命的。

“还有你说他第一次杀人是几岁?四岁?五岁?杀的还是他舅舅!”高威越想越怒,“简直天生的煞星!”

老管家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舅舅?您如果真承认这个妻家的话,就不会让那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入jian籍的入jian籍,一大家子就活了一个瘫在**、全身不能动弹的老太太了。

先夫人方氏容貌出众(那是绝对的,不然也养不出高严这种儿子),xing情温柔大方,嫁入高家后上侍公婆、下善待弟妹,高家没有不赞她好的,要说方夫人唯一有遗憾的地方,就是方氏是庶出。方氏的父亲年过四十,嫡妻依然无孕,就纳了一个小妾,小妾入门后肚子倒是争气,先生一女、后又有了一子,长女就是方夫人。方夫人的嫡母脾气不好,方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受了嫡母不少苦,亏得他父亲还念及这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给她挑了一门好亲事——就是高威。

当时高家还是军户,都说好男不当兵,基本上也没什么正经官宦人家的闺女肯嫁给高威,还是方氏的父亲看中了高威的人品,把女儿嫁了过去,高家也不介意方氏庶出的身份,成亲后高威和方氏夫妻也颇为和睦。高威好色,但基本上都在外面乱来,从不带回去给娘子添乱,要说这日子能这么过下去也不错,可惜好景不长,方氏在生高严的时候难产死了。

当时高家因为高太皇太后的关系,有郑家的提携,已经渐渐好起来了,方氏的嫡母就动开心思,把自己娘家侄女塞到高威身边要给他当填房,对高家人说是好歹是亲表妹,让表妹照顾孩子总比外人好。高威想想也对,就娶了方氏的表妹三娘。可惜高威没想到,方氏的表妹,不是方氏,光是相貌就差了方氏十万八千里,个xing也其姑母一样善妒强硬,高威本来个xing就强硬,哪里能忍受一个女人爬到自己头上,干脆一个个的小妾纳回家,把妻子丢在后院连房门都不踏入一步。

三娘这样如何能忍受?三天两头大哭大闹无效后,就恨上了方氏留下的三个孩子,当时高丽华和高囧年纪都大了,方氏不好下手,就专门打起了不受高威重视的高严的主意,尤其是三个孩子中,高严长相最酷似方氏,更让三娘恨上加恨。当时高严年小体弱,个xing又是天生的阴沉,家里除了高丽华和老管家外,没几个人肯跟他说话,高严在她手上颇是吃了一些苦头。直到后来高严把三娘弟弟杀死,这件事才彻底爆发出来。

高威才知道自己的继妻居然纵容自己的弟弟一个十六岁的大小子打骂自己当时才五岁的儿子。而自己那个儿子,居然在忍了三个月后,找准了机会,将他名义上舅舅用一大麻袋粮食砸晕了,拿着从厨房里顺出来的削果皮的小刀,一下下的把他的脖子戳得稀巴烂。等众人赶到时,高严已经把小刀给戳钝了,当然人也被他戳的不成人样了!高威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发现得早,再过几天那臭小子连三娘都能解决了。

高威当时是又惊又气,惊得是小儿子居然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气得是继妻居然敢如此行事!他休了继妻,又把小儿子丢到了农庄上,还派了一个老酸儒给他念佛经、儒经,还不给高严吃肉,希望能压压他的xing子。其实高威对小儿子也不是没有愧疚,可是这孽子每次都可以让他把愧疚转成怒火,改成想抽死他,高威能有什么法子?不过这臭小子运气好倒是好,大冬天的足不出户,也能拣金娃娃回来。

当然对于继妻,以高威睚眦必报的xing子,不会光一个休妻就算了,他动了手脚,方氏嫡母的娘家就在三年内,家破人亡,最后只剩了方氏的嫡母躺在**苟延残喘,这还是高威看在方氏的份上手下留情的结果。方氏的嫡母之所以会摊在**再也爬不起来,也是高威把她几个哥哥、弟弟还有侄子、侄女的人头整齐的摆在包装精美的木匣里,当成她寿礼送去的缘故。老太太看到这“寿礼”后,一声不吭的晕倒在地,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父子三人一样心狠手辣,所以谁也别嫌谁!老管家最后总结。

“郎君。”高威的亲兵无声息的走入高威书房,躬身对高威道:“二少君去给夫人赔罪了。”

高威闻言得意洋洋的说:“看吧,这臭小子骨头再硬,也硬不过老子我,老子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郎君赔罪后,就去陆大人府上了。”亲兵继续说道。

高威得意的笑声一停,“你说什么?”

“二少君齐国公府了。”亲兵说。

老管家嘴角抽搐,少君啊,今天是元旦,你怎么可以去别人家呢,你忘了一会还要祭祖吗?

高威突然“嘿嘿嘿”笑了,老管家和亲兵都以为他气糊涂了,高威大方的摆手道:“没事,让他去吧。回头要是能给我拐个小媳妇回来更好。”高家本就不是大户人家,规矩也没大户人家那么讲究,高威看来祭祖随时都行,儿子去追儿媳妇的行为还是要支持的!以高威的观点来看,陆琉这臭小子早就该把女儿定给自己儿子了,救命之恩就应该以身相许嘛。“让知道的人嘴巴都闭严实点。”高威阴阴的吩咐道,“我不想外面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他最后还是没忘了给儿子擦屁|股,儿子名声已经够坏了,再坏下去,就真没人敢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