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队率趁着屯长高兴,问了一句:“某听说将军要斩降卒?”

“嗯?”吕屯长闻言猛一抬头,钩子般的目光盯住了唐队率,唐队率顿时有些慌乱,本来看向吕屯长的眼光立刻撇向一边。吕屯长感受到自己的威严,内心还是比较受用的,就把如刀般的目光移到了刘峰身上,想看看刘峰这名虎将有什么反应,也有考校刘峰意思。

刘峰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人人平等的理念深深地刻在骨子里,又在上一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连元首级别的大人物也见过几次,对社会和人心有很深的了解。所以内心很是坦然,根本不怕吕屯长的目光,眼光既没有躲闪,也没有不知好歹地和吕屯长对视,而是就像没有被吕屯长盯着一样,原来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吕屯长暗自点头,这个刘峰果然有些门道,自己的目光对大部分人是很有压力的,这是一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神的眼神,这是一种难以明言的杀气,连唐队率这样悍将也受不了,但是刘峰却如同没有被吕屯长盯着一样,若无其事地稳稳地坐着。谈谈的,吕屯长不问,他就什么话也不说。

吕屯长没有回答唐队率,而是直接问刘峰道:“刘什长,汝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刘峰这才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吕屯长,慢慢说道:“回禀吕大人,某觉得不妥。”

刘峰之所以敢直接表达出自己的看法,质疑他们这一队伍最高长官的决定,那是他心中觉得像吕屯长这样下级军官,面对手上一屯杂兵死伤过半,附近一百里内也没有地方可以补充兵员的局面,一定非常郁闷。吕屯长内心深处必然不满将军斩杀俘虏的决定,但是他是一屯之长,自然不能随便表达出来,而是愿意由下级表达出来。

“哦?”吕屯长把眼睛一瞪,满脸怒色地喝道,“刘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将军的决定!”

吕屯长发怒声如奔雷,震得营帐内“嗡嗡”直响,唐队率吓得连忙站起身来,抱拳道:“吕屯长息怒,刘峰不懂事,念刘峰初入军营不懂军法,请吕屯长饶了刘峰吧。”

唐队率在战场上勇猛非常,但是却非常服吕屯长,因为吕屯长比他更加勇猛,打仗时冲锋在先,执行军法冷酷无情。既然吕屯长这样说,很显然是不同意自己质疑将军的决定了。幸亏吕屯长刚才没有问自己,而是问的是刘峰,否则现在被怒喝的就是自己了。刘峰挨骂挨罚,还有自己出头求饶,如果自己挨骂挨罚,那么谁能出头呢?唐队率显然准备打退堂鼓了。

这个时候,刘峰应该做的事情要么是立刻跪下承认错误,向吕屯长求饶,要么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服气地向吕屯长解释自己的观点。正常的人大约都会是这样的两种反应。然而让吕屯长和唐队率意外的是,刘峰脸上一点惶恐或者不服气的表情都没有,而是站起身来吕屯长抱拳淡淡地说:“吕大人教训的是。”

然后就再无他话。

唐队率心中恼怒,这个刘峰,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求饶?还这样站着?他立刻就准备张口怒骂刘峰,好把吕屯长的怒火和惩罚堵住,保住自己手下的大将。

然而就在此时,本来一脸怒色的吕屯长突然变了脸,居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刘什长,汝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刘峰再次抱拳淡然道:“吕大人更加不是凡人。”

吕屯长听了更是大笑,把实在的唐队率弄得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两位打什么哑谜。

这时刘峰才真正放下心来。虽然刘峰猜想吕屯长肯定不满刘将军杀俘的决定,但是在吕屯长大笑之前,刘峰表面上笃定,内心却一直都有些忐忑,不知道吕屯长会不会借故惩处自己。但是现在很显然,自己通过了吕屯长的考校,获得了他的认可。

吕屯长这才表达开始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他也不和唐队率解释,笑完就道:“将军一向嫉恶如仇,这事不好办啊!”

这时候,唐队率才知道吕屯长的真正想法,不禁疑惑地向刘峰看去,原来这个刘峰早就知道吕屯长是支持他们的,怪不得如此笃定,但是刘峰今天才见到吕屯长,他又不是吕屯长肚子里的蛔虫,他是怎么知道吕屯长内心是怎么想的呢?自己刚才还以为吕屯长同意将军的决定呢!

刘峰知道吕屯长的不好办是什么意思。首先刘将军是一个有自己决断力的人,说不好听是一个固执己见、刚愎自用的人,这样的人又是这支队伍的最高将领,他做出的决定,想让他更改很难;其次吕屯长只是一个小小的屯长,要知道这支队伍至少有二十个屯长,吕屯长的头上还有十个军候,五个军司马,还有一个姓张的副将,然后才是刘将军,即使吕屯长要见上将军一面,也不是很容易,更何况他还是杂兵的屯长,要想把这话递到刘将军的耳朵里都很难,更别说要刘将军改变他的决定了。

刘峰道:“吕屯长可以请相熟的屯长、军候吃饭,席间稍稍透露出本屯死伤惨重的事实,向他们请教怎么办。然后再稍稍表露出杀掉那些俘虏可惜,不如让他们成为杂兵,反过来消耗贼兵,让他们互相消耗,这样不比杀掉他们有利吗。然后再向本曲军候诉苦,希望能够获得俘虏补充杂兵。请军候向军司马申请。到了明天早晨点卯时,吕屯长可直接向将军请求补充俘虏到杂兵队伍,只说让这些罪人戴罪立功,英勇杀敌方可赎罪,这些俘虏必然感将军的不杀之恩,为赎罪必然英勇杀敌,这样我军就能很快彻底打败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