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钥匙开了门,张阿姨招呼梁晓进来坐。他们家的房子大概是学校分配的,不大,五六十平米,两室一厅。房间的布置很简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不过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东西摆放的也整齐,再加上几株君子兰,给人一种朴实素雅的感觉。来过几次了,不过梁晓依旧很喜欢她们家的气氛,像极了上辈子他家,不富裕,但舒心。

“坐啊,”张阿姨热情的招呼,一点也没有身为班主任的“觉悟”。倒了杯水,然后拿出些水果给梁晓。

梁晓推辞了一下,接过水果,把它递给身边依旧沉默不语的张倩。

“姐姐,还不高兴呢?”

……

“黄老师那是爱之切,责之深。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啊。”

“是爱之深,责之切!”张倩用很不屑的语气小声的嘀咕。

“行……我语文没你好。看来你没事嘛,在这装深沉呢?”

……

“还不说话?”

……

梁晓咬着牙,“我让你不说话,我挠你痒痒。”梁晓扑过去挠她腋窝。

“呵呵……别挠了……哎呀,笑死我了……好弟弟,别挠了。”张倩最怕痒痒,笑岔了气,举手投降了。

这么一闹,张倩的心情好多了,一缓过劲来,逮着梁晓的耳朵就拧。

“好啊,让你挠我痒痒,小孩子胆儿大了阿。连你姐姐都敢整。”

“救命救命……张阿姨救命!倩姐姐欺负我。”梁晓看见张阿姨从厨房走了出来,赶紧告状。

张阿姨笑着打掉张倩扭着梁晓耳朵的手,“别欺负你弟弟。”

“哼!我才没欺负他呢,都是她欺负我。”女孩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刚才笑的。

“行了,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让着弟弟一点。”张阿姨有点责怪的语气说。

“就是就是,我还是小孩子呢。”梁晓得意的说,一点也没有在意承认自己是小孩子这种举动有多么另类。

“哪有这么高、这么聪明的小孩子。”张倩无奈的嘀咕,不过已经挽回不了“败局”了。

张阿姨站起来,“我出去买点菜,你们俩在家里先玩着。”

阿姨一出门,张倩就跳起来去拧梁晓耳朵,梁晓早准备好了,伸着两只手,“你过来我就挠你痒痒。”张倩踌躇了半天,权衡了下拧他耳朵过瘾和被挠痒痒间的关系,终于悻悻的坐回到沙发上。

“这次便宜你了。”场面话还是要交代的。

沉默了一会,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题可说。生活***的不同使得可供交流的事情并不多,彼此又没有熟识到可以敞开心扉随便说话的程度,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小姑娘没忍住,“哎,你说,你钢琴弹的那么好怎么不去考级?老师都说你一定能过8级的。”

“为什么要考级呢?”

“为什么不考级呢?”

“为什么要?”

“为什么不?”

两个人斗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

“呵呵,”这次是梁晓先笑了,他在这个并不很舒服的沙发上舒展一下身体,尽量的使自己感觉好一点。梁晓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懒人,很多小习惯都能反映他的好逸恶劳。“你学钢琴是为了什么?”

“去你的!别打哑谜似的。直说不就得了嘛。”

“呃,”梁晓这次被噎的够呛,想学会柏拉图来个引导式提问都不成,“我从六岁开始练琴,几乎除了过年的几天,天天不停。小时候家里没琴,那时候我还住在很偏远的一个部队大院里,每天吃完晚饭都要再走上两三里路去学校琴房弹琴。一旦下雨,就要先弹琴,然后再回去吃饭,你知道我很能吃,因此经常饿的发慌。幸好陕西这天气下雨的日子真不是太多。”梁晓喘了口气,回忆往昔这些日子真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尽管非常的有成就感,但是却消磨了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要知道在音乐上、钢琴上我都算不上是一个天才,弹奏的指法技巧还好,通过熟练还能够掌握。但是对节奏的把握和音乐的理解,这是我一直的软肋,只有坚持听名家的音乐,然后凭着感觉弹,一点点的改变。要说考级,说实话那玩意就是现在让我去考十级说不定也能顺利通过。主要靠的都是些技术方面的东西,对于音乐的理解那里是那短短的时间和限定的曲目能表达出来的。我学音乐学钢琴是因为我要丰富我自己,我把钢琴坚持了6年坚持到今天是因为我爱钢琴,我喜欢手指在琴键上流动的感觉。虽然这么说有点虚,像是空洞的宣言。不过这的确是我最想说的话。”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梁晓也有点累了。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张倩,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口水润润喉:“要说天分,你比我强多了。你学琴学的比较晚了吧。到现在学了有2、3年。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出色了。而且黄老师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夸你乐感和手感都非常好,是个天才,就是不太用功。哼!在本天才面前夸别人是天才,简直是不给我面子!”

本来一本正经的说教加上最后一句里马变得不正经了,张倩笑着打了梁晓一下,“你个自大狂。”

“呵呵,我说的可是事实。”梁晓看见这个女孩的心结基本解开了,心中也松了口气,看着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孩在面前变得消沉,可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哎,对了。按道理说你以前应该也经常练琴吧,要不然你基础不能这么好,今天你那段大三和弦弹的就非常漂亮。而且我还记得一年前刚来黄老师那里学琴的时候,我看见你的专指和断音几乎就绝望了,当时就觉得自己达不到那个程度。当然,我肯定是妄自菲薄了。”

张倩盯着谈笑间的梁晓,眼神闪烁,心里剧烈的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提起勇气,揭起心中伤疤的一角给这个自己刚刚认同的“朋友”看。

“其实,一年半以前,我家里也是有钢琴的。就放在我的卧室里头。”张倩用萧瑟的语气说。

“哎?”

“后来,爸爸跑业务出了车祸,花了好多钱,钢琴就卖了。”

梁晓从她黯然的神色和低沉的语气中明白了一切。无怪乎到她家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爸爸,无怪乎以前基础那么好,现在却不能正常、持续的练琴。

“对不起。”不管怎么说,让对方解开了伤疤总是件极其难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