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疯又玩了几天。梁晓彻底放下一切羁绊和回忆,和张倩满长沙城到处逛,用借来的照相机在胡同里、小巷中留下无数照片。

临上北归的火车,站台上,梁晓轻轻的把张倩娇小的身躯搂在怀中。她的头埋在他的胸膛,泪如雨下。梁晓抱起她,两脚离地,温柔的吻了她的眉头、她的眼角。这时他的心里,没有微微,没有柳如眉,没有年龄的差别,他只想着她,这个没心肝的默默喜欢他很久的女孩。

火车渐渐的开了,望着月台上拼命挥手的她,梁晓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就这样喜欢上这个女孩,他没有想到。或许是因为知道即将离别,或许是因为这趟旅行放开了心中的某些禁忌。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只有一个。来的时候是两个好朋友,回去的时候成了暧昧的朋友。短短几天造化弄人。

……

回到了西安,气温虽然比长沙稍低一些,但燥热异常。然而梁晓等人却不得不裹着汗水重回学校——奥赛进入冲刺期了。

奥赛省级复赛是在9月21日开考。上午笔试,下午成绩就能出来,过线的学生第二天下午进行试验复试。奥赛班成立以来,一直是在向学生们讲解奥赛考试的题型与知识点,甚至给大家恶补了一通大学物理。但是系统的知识总结和试验准备则丝毫没有进行。

奥赛省级复赛说起来并不是非常非常的难,只是所考察的知识点超出了中学生所学的范围太多,一般的未受过专门培训的学生去考试,自然就只有“望题兴叹”的份。这也是为什么每年奥赛冠军之流全都被省级重点中学垄断,而高考状元、甚至前十名往往出自贫苦落后一点的地区。细究起来,也许这种奥赛考察形式真的不那么公平公正。

暑期补课第一天,罗老师就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上午两个小时测验了一套试卷,下午就改了出来。

罗老师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讲桌,前倾着身子俯视底下一众学生。他面色严肃,眼神冷厉,从教室一边扫到教室另一边,学生们纷纷低头回避他的目光,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怜事儿。

沉默,在教室里蔓延。

梁晓紧紧的攥住手中的卷子,两只手因为用力过度青筋绽出,显得苍白而且狰狞。他的面色一样的阴郁,咬牙盯着手中的那张鲜明的65分的试卷。

这是一张满分150分的试卷!65分离及格尚且差得很远、很远!再生以来,凭借知识的超越性,梁晓一直处于成绩金字塔的顶端。以满分百分来论,理科成绩向来不低于90分。无论他心中多么的清楚前世的因素在这份成功中占有怎样的地位,这种优越的心理还是深刻的影响到梁晓的性格和行为。对于前世起伏惯了的他来说,65分可以当作一个笑话一笑而过,如今他却只能把它当作耻辱。一个可能会记上一辈子的耻辱!

然而,65分虽低,却是这个班级中的最高分了。大家手里捏着的试卷竟然普遍的被打上了个位的分数。例如许愿,在那个已经被沉默的泪水沾湿的试卷上赫然写着“8”这个“吉利”的数字。

沉默还在进行中,但不久,就被一两声抽泣打破。渐渐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变成呜咽,最后竟然有人嚎啕大哭起来。男声、女声……这些心高气傲的孩子们彻底的被打垮了。

仔细瞧来,这一片悲声的屋中似乎只有三个人保持了沉默与严肃。一个自然是站在讲台上给同学们施加压力的罗老师,第二个毫无疑问的是心智比一般学生成熟很多的梁晓,而第三个是坚强的与名字颇不相称的周若水。她皱着眉头看着手里47分的试卷,用手中的笔飞快的在纸上进行一遍又一遍的推演。她要知道她到底错在了哪里。

罗老师用黑板擦在讲桌上狠狠的拍打了几下。清脆的响声压下了令人烦躁的哭泣声。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你们以前都是各个班级的前三名,都是老师小心的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按照你们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一年之后肯定要有几个去清华、北大的,稍微差一点的也是浙大、南大、复旦。前途光明的很啊。”

他停下来,用严厉的眼神再次扫视一遍,抽泣声已经湮灭了,教室又恢复了静谧。“可是你们要记住,你们现在身在物理奥赛班中!既然在这个班级里面,你们的目标就应改是全国冠军,是代表中国去参加世界奥赛!瞧你们这些人的志气,一个个骄傲的了不得。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天才的人一般。看看你们手中的试卷吧。它告诉了你们,你们离成功,离天才有多远!梁晓,这次你考了多少分?”

梁晓被问的愣了一下,不情愿的站起来,直视着罗老师的眼睛说:“65分。”他不想因为成绩不好就示弱。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一旦面对老师就会低声下气,好像矮了一头。学习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给老师看的。

梁晓话音刚落,教室里就一片“嗡嗡”声。大多数学生的心里都好过许多。连号称物理天才的梁晓都只考了这么点分,他们也情有可原。

可悲的攀比心理与从众心理。

“你还挺理直气壮?”罗老师厉声问道。

“下回努力就是了。”

“下回,下回!下回多的是,可你们要抱着这种心态就永远不会学好!你们这些人放假这一个月肯定没有好好看书,甚至光顾者玩,一眼物理都没看。我说的对不对?考试没考好就要从自身挑毛病……”

……

梁晓站在座位上漫不经心的听着他唠叨,心中厌烦到了极点——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老师的说教,有这种时间还不如讲解几道题目。在讲台上乱喷口水完全是浪费时间。

这次考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为了立下马威,想打掉班里学生的威风劲,让学生踏实下来学习。但你***直说得了。假惺惺的在上面批评这个批评那个,也不看看这套试卷有多难?恐怕复赛连这套试题一半难度都没有。说什么决赛……决赛之前是要进集训营集训的。非要以集训后的试题考验学生,你们也要有集训中心老师的水平阿?

本来梁晓还有点自责,有点觉得自己暑假里游玩什么的挺不好意思。结果这么一搞他满肚子怨气反而看淡了那个鲜红的“65”分。从这件事情,不能不说梁晓的心性还没有完全成熟。因为少年的逆反心理在他身上还很严重嘛。

理都没理讲台上还在像“史莱姆”学习的老师,梁晓自顾自的坐下,把试卷握成一团,顺手丢到教室后方的垃圾桶中。从抽屉中拿出一本“龙门书局”出版的奥物竞赛习题集,埋头做了起来。

老师最终也没有讲解试卷,发完火就回办公室去了。梁晓恶毒的猜想他一定也没搞明白这些题目到底怎样才能讲清楚。不过反正他连试卷都扔了,讲不讲都无所谓。

然而方一下课,梁晓就头痛了。可恨的周若水和许愿竟然让他给她们讲解题目。

“我真的不会阿,大姐们。”梁晓郁闷死了。

“你就别装了。快给我们讲一讲吧。孬好你考了我的**倍呢。”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当然是许愿。

“我干嘛要装?不会就是不会嘛。能作对那些题不少也是凭感觉。真要让我说为什么这么作,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摊开手无奈的说。

周若水皱着眉头把她的卷子递给梁晓,“刚才看见你把自己的卷子扔了。估计你心里也很烦。其实罗老师也是为我们好……要不一起研究一下吧。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梁晓无奈的点点头,虽然诸葛亮肯定不会做这些物理题。他个人比较尊重周若水,有对她性格的赞赏也是念及同桌之情。

于是三个人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起解法来,梁晓不时的从他买来的一大堆参考书中翻出几道相似或同类型的题目,以启发思路。终于,当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试卷上未解出的题目只剩下约1/4。

“今天就到这里吧。”梁晓伸个大大的懒腰,环视教室,其他人早已离去。看了看表,“晕,7点多了。回家又要被唠叨。”

“不好意思啊,浪费你好多时间。”周若水温柔的一笑,许愿也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不少的时间是花在给基础最差的她讲解上了。

“呵呵,反正我妈也习惯我打球晚回家了。到是你们两个一定很饿了吧。”梁晓借着灯光仔细的看看周若水,“你的脸色好差。以后也不要太拼命了。健康第一。”

“嗯。”她含笑点头应了。

“那么回家吧!”

……

接下来奥赛班的日子就在考试、实验之间飞快的逝去。越来越难的试卷与千奇百怪的实验折磨的这伙人头晕眼花。

变态的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