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九那天,司马宏带了一小队人马,护送着西北军统帅吕昇的几名家眷回了京城,将他们送入京城的吕家后,司马宏就直接去了皇宫面见皇上。

进入五月后,西北的战事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激烈了,缓和了不少,年后这段时间过去,西北军已经打回到了数年前沦陷的西安府,重新占领了这个西北地区重要的都府,而鞑子也有了议和的意向。

皇帝十分头疼这个问题,先帝在位的时候,国家治理的一塌糊涂,国库空虚,留给他一个烂摊子,他总不能把已经埋进皇家陵园的先帝揪出来算账。他即位前后几年,不是打内战就是同鞑子打仗,哪样都是烧钱烧粮草的事,国库已然十分吃紧了,加上今年大楚几个重要的粮食产地都遭到了旱灾,虽然已经削减了不少赋税,然而粮食减产是肯定的,再要打仗,真是十分困难。

皇帝每天上朝,都要面对户部尚书那张死人脸,不管众朝臣提议要干什么,他永远都是两个字,“没钱!”叫人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因为尚书大人说的是实话,国库确实拿不出来银子。他这个皇帝当的憋屈,又有谁知道。

朝中的舆论也分为了两派,一派主和,理由是连年战争,国库空虚,国民需要休养生息。一派主战,理由是现在战事于大楚有利,士气高涨,理应一鼓作气,收回大楚的国土,眼前这点小困难。是可以克服的。

两派终日在朝堂上吵吵嚷嚷,皇帝听的头大如斗。

然而不管皇帝如何烦心是战还是和的事,皇帝见到司马宏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战也好。和也好,主动权都在他手上,他说了算。这多叫人扬眉吐气,骄傲自豪的!多少年了,一不用割地,二不用认个宫女当闺女嫁过去,还是头一次碰到鞑子哭着喊着求着他别打了。皇帝心里得意,相比于过去,对鞑子被动防御。献上物品金钱女人来求取和平,如今苦恼战与和的问题简直就是甜蜜的负担,看向司马宏的目光自然和气又顺眼。

皇帝也是要问一下司马宏的意见,究竟是战还是和,他这个冲在前线的先锋自然拥有发言权。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司马宏委婉的表示,作为司马家的后代,他和鞑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自然是愿意继续打下去,收复大楚山河。但是,他最后着重表示,家仇相比于大楚社稷来说,是小事,作为皇帝的手下小弟。他一切都听皇上老大的安排。

真是大有长进啊!皇上看着跪在下方的司马宏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十分的感慨,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的模样,还是个有些热血,有些冲动的毛头小子,如今不过是数年功夫。一眨眼间,面前的年轻人已经成长为稳重可靠的男人了,这成长速度,绝对的一日千里。司马昌和司马庆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吧。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一个让他可以信赖的年轻人,对于这个问题,两个人的回答前半段大相径庭,后半段又殊途同归了,皇帝不禁勾起了嘴唇,真是有意思。

回到侯府,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白毫早已经先回了侯府报信,苗氏原以为顺利的话也要等到年关才能见到儿子,没想到这会上儿子回来了,自然是又惊又喜,早就吩咐厨房加了司马宏爱吃的菜,母子两个人坐下来安安心心的吃了顿饭。

吃过饭,下人上了漱口的茶水,司马宏就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出去。苗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还不是想去看看那徐明玉,这是她根本不希望看到的。当初徐明玉已经决绝的和离了,木已成舟,破镜哪能真的重圆?何必心里还挂念着那个绝情的女人?她儿子样样优秀,钻牛角尖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岂不叫人笑话!

“你这次回来不过一会,马上又要走,就不能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苗氏重重放下了茶盅,不甚高兴。

司马宏看出苗氏生气了,满脸都是赔笑,“不是,我就出去走走,过一会就回来。”

苗氏叹了口气,儿子面容坚毅成熟,这次回来耳朵后面还带了一道伤疤,虽然疤痕已经褪了,可白色的印子还在,倘若这刀砍的再重一点点,那一半脑袋不就没了……苗氏想起来就心惊肉跳。然而即便是已经成熟稳重的儿子,脸上带上了讨好的笑容,像极了他小时候,淘气顽皮闯了祸,讨好她企图蒙混过关的模样,叫她怎么忍心拒绝?

“快去快回吧,莫要在外面逗留太久。”苗氏说道,“一会你回来,我跟你说个事。”

司马宏刚要起身离开,就听到苗氏说有事要和他讲,又坐了回来,笑道:“要紧事就现在说吧。”

苗氏看了他一眼,含糊的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明日让你舅父带你去邓国公大人家里坐坐,走动走动。”

司马宏心中奇怪,按理来说,他每次回来,第二日都是要去外祖父家里看望老人的,不知道这回为什么要去邓国公家里,莫非两家过去有什么交往?司马宏急着出去,便满口应了下来。

苗氏看着儿子兴冲冲出去的宽阔背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白毫早已架好了马车等在侯府门口,司马宏敏捷的一跃上了马车,便径直往徐家驶了过去。到了徐家大房正门所在的巷子口,一个十四五岁长着娃娃脸的男孩子看见马车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司马宏掀开了车帘子,问道:“人还在家吗?出来了吗?”

娃娃脸男孩连忙指了个方向,压低声音说道:“出来了有一个时辰,穿个白裙子,后面跟的好像是个丫鬟,往那边去啦,我一路跟着,她到徐记布庄就进去了,没见出来!”

司马宏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夸奖道:“不错啊大力!脑子挺机灵的,等回去就让你当斥候!”

男孩激动的脸都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谢,谢谢将军!”

司马宏笑了笑,从怀里摸出来几块碎银子,扔给了男孩,笑道:“拿去买些好吃的!”便又缩回了马车里,白毫扬鞭,马车便往男孩所指的方向跑去。

马车停在离徐记布庄有七八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司马宏下了马车,进了店铺,对来招呼他的伙计笑的和善,“我找你们东家小姐,她应该在这里吧。”

司马宏找上门时,明玉正在布店的后院库房里清点存货,听伙计说外面有人找她,心中免不了纳闷,戴上帏帽就出去了。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一个高壮的二愣子站在那里冲她傻笑。

明玉微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时候司马宏怎么会在京城,明玉连忙去掉帏帽,这下子看的清清楚楚,正是司马宏站在她面前,麦色的额头上一层薄汗,身上蓝色薄绸袍的前襟已经汗湿了,一片深色,笑的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刚开始看清楚是司马宏的时候,明玉心里还是有些惊喜的,然而又想到了他同国公千金的好事也要将近了,心里立刻刮起了数九寒天的西北风,把那点点惊喜全都刮到了外太空。

这会上是午后,五月下旬的天气已经相当炎热了,街边的柳条一动不动的垂在空中,太阳直射下,青石板路也泛着耀眼刺目的白光,街上静悄悄的,只有路边树上蝉的嘶鸣,行人极少,偶尔一两个,也都是满头大汗匆匆而过。

看到明玉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白皙的脸,精致的眉眼,司马宏忍不住咽了口吐沫。“那个……”司马宏开口了,“你在忙什么?”

“算账。”明玉开口了,“有什么事?”语气有些冷淡

司马宏碰了一鼻子灰,再接再厉,笑道:“四月份我升职了,现在已经是从四品的宣威将军了。”

明玉眯了眯眼,唔,二愣子不错啊,比她老爹强多了,徐老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一辈子,也就熬了个正五品的小官,说不定这正五品还是皇帝看在她面子上给的。不过想到战场上刀剑无眼,司马宏干的是卖命的活计,一不留神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这官也该升的。

“恭喜!”这话明玉说的相当假惺惺,言不由衷。

原本期望着小丫头会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满心满眼对他都是爱慕的司马宏心里只想吐血跳脚,这媳妇儿的脾气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起先小丫头脾气还只是暴躁,人前的时候装乖巧装的还有模有样,现在好了,直接往阴阳怪气的方向发展了!

司马宏笑了笑,他是大男人,不跟女人一般见识,转而问道,“我送你的八哥儿好玩吧,小东西可聪明了,你喜欢吗?”这八哥儿可是他的得意之作,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教会它说话的。

“死了。”明玉面无表情的说道。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