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芳儿的话,像是在公堂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炸过之后,公堂上鸦雀无声。

明玉又惊又怒,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芳儿。洪芳儿别过头去,不看明玉。陆灏也惊讶不已,转身看着洪芳儿,皱眉不语。

“这位是……”京兆尹惊诧了,疑惑了,按他的理解,陆灏此行应该是为了帮徐家人,陆灏带来的人应该也是站在徐家人这边的,怎么这姑娘开口就拆了徐家小姑娘的台?

洪芳儿咬咬牙,她今日是豁出去了,不管怎么样,她注定是表哥的姨娘,倘若这徐明玉做了表哥的太太,她是没好果子吃的,反正她已经开口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和徐明玉结了怨,不如一条道走到底。

“我是陆大人的表妹。”洪芳儿开口了,声音在激动之下还有些颤抖,“我作证,昨天下午,我在银楼外面碰到了徐姑娘,和她去茶楼喝了一下午的茶,说了一下午的话。她……她在做伪证!”

京兆尹坐在那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案子要怎么个判法了。

明玉强咽下心头的血气,说道:“大人,洪姑娘与我向来有些不和,前些日子我们因为一些小事还拌了口角……”

“谁同你拌口角了?”洪芳儿急急的叫道,“分明就是你做伪……”话还未说完,陆灏就盯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她心底发凉,心惊胆战的闭口不言了。

赵家的人叫了起来,“大人。徐家人分明是在做伪证,颠倒是非黑白,大人要明鉴啊!”

外面看热闹的黑压压一群人,也嗡嗡说了起来。一时间京兆尹头大如斗。手里的惊堂木怎么也拍不下去。

白毫看了眼司马宏的眼色,立刻嚷道:“怎么?陆大人官大,他妹子说的话是实话。徐大人的妹子说的话就不是实话了?”

“大人!”明玉急了,头脑一热跪了下来。

司马宏面上冷笑,心里恨不得上前去把明玉拉起来,他媳妇儿怎么能受这种气,给一个小小的京兆尹下跪?

“这……”京兆尹左右为难,他实在有些搞不懂陆灏的态度,怕得罪安西侯爷。更怕得罪陆大人。

就在这会上,一个姑娘大叫了一声,“等等!”便拨开人群冲进了公堂,大约跑的太快,气息有些不稳。站定后胸脯还在起伏不定。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锦袍的男子,想抓住她,却没能成功。

人都冲进公堂了,那两名男子也不好再抓人了,只得站在一旁。

明玉诧异的看着那姑娘,“乐梅,你怎么来了?”

傅乐梅瞪了一圈公堂上的人,狠狠的剜了一眼洪芳儿,一把拉起了还跪在地上的明玉。冲目瞪口呆的京兆尹说道:“别审了,我作证,昨天下午,徐大人是同我在一起的!在城郊,不在京城!”

傅乐莘捂住了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京兆尹不认得这胆大泼辣的姑娘。他却认得这姑娘旁边的两名男子,是傅家的长子傅乐莘和次子傅乐潜。

傅乐梅这话一出,一圈人都惊讶到了,明玉回过神来,拉着傅乐梅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话也能随便说的?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未婚女子私会男人,这事传出去,傅乐梅名声扫地,即便是贵为千金小姐,这辈子也完了。

傅乐梅翕动着嘴唇,看了眼明玉,已经红了眼眶,却没有去看徐明烨,握住了明玉的手,只冲京兆尹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

“你单独同徐大人在一起?”京兆尹觉得不可思议,当众说这种话,这姑娘莫非是脑壳坏掉了?

傅乐梅硬气的忍住眼泪,点头道:“是,是我约了徐大人出来,和他单独说话的。”

傅乐莘和傅乐潜对视了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徐明烨也沉默的看向了傅乐梅,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小姑娘倔强的昂着头,却不看他。

“这位姑娘是……”京兆尹问道。

傅乐梅扬着下巴,说道:“我爹是鸿胪寺卿傅光,我二叔是保和殿大学士傅翦,我大哥是中书舍人傅乐莘。”拼家世,洪芳儿拼的过她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做伪证。”

京兆尹本来就不想管这种无头案,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哪里得罪的起这些人,眼前姑娘家里的官,一个个都能把他给压死。刚徐家姑娘证明她和徐明烨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想结案了事了,可谁知陆大人的表妹又跳了出来,简直是个搅屎棍啊!

这会儿傅大小姐出来作证,不管怎么样都不关他的事了,京兆尹有了台阶下,连忙一拍惊堂木,准备欢天喜地的结案,回后院抱他新纳的小妾。

洪芳儿急了,她豁出去了也没让明玉怎么样,心有不甘,高声叫道:“你不是青天大老爷吗?人家孤儿寡母的可怜成那样你都不管?就算昨天下午,徐大人真的是跟傅小姐在一起,徐明玉刚才做伪证,欺瞒公堂,你怎么不治她的罪?”

傅乐梅忍无可忍,冲到洪芳儿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毫不客气的扇了过去,抬着下巴轻蔑的看着洪芳儿,“明玉不过是为了维护我的名声,岂是你这等心思龌龊的小人能随意侮辱的?”

洪芳儿当众挨了一个清脆的耳光,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闹事的苦主一家子也忘了哭嚎呐喊了,一个两个瞪大了眼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幕。

“你……你……”洪芳儿捂着脸,指着傅乐梅,气的说不出话来。

傅乐梅恼恨她恼恨的牙痒痒,一把拍掉洪芳儿指到自己眼前的手,准备扬手再给一个耳光,这时陆灏挡到了洪芳儿跟前,沉声说道:“傅姑娘息怒,今日是舍妹不懂事,害你受了委屈。陆某代她为你道个歉,还请你原谅,日后但凡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傅乐梅一肚子的火气,岂是陆灏三言两语能消除掉的?开什么玩笑,傅家会有求他的时候吗?她想到今天在公堂外面旁听,眼看洪芳儿反手捅明玉刀子,徐大哥眼看就要洗脱不了罪名,她急的要命,头脑一发昏,就冲了进来,旁边的大哥二哥拦都拦不住。

为了徐明烨,她连姑娘家最重要的名声脸面都不要了,都是这个可恶的洪芳儿给害的!

“那你最好看紧一点。”傅乐梅瞪大了眼睛,忍住泪水,满脸都是傲气,“下次再被我撞见,打死她都是轻的!”

陆灏看着倔强着维持着自己的自尊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朝傅乐梅拱手一礼,算是道歉。随后便吩咐洪芳儿自己先回去,今日是他表妹做事过分了,别说徐家,傅家恐怕也记恨上了他。陆灏心中苦笑不已,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漏算了女人的嫉妒心有多么的强大。

事情到了这份上,不光是京兆尹,外面看热闹的人也看足了好戏,这叫什么,佳人救才子啊!

京兆尹趁热打铁,结了这个鸡飞狗跳的案子,有人证明徐明烨当时不在闵东楼,逼人致死证据不足,念在苦主家人心情的份上,不予追究责任了。赵利有吞金另外立案,一定查明原因,还死者一个公道。

提心吊胆的徐家人终于松了口气,然而苦主的家人却没那么好打发了,一时间公堂上披麻戴孝的女人和孩子又开始嚎哭了起来,死活不愿意出这个公堂,要求京兆尹还他们一个公道。

京兆尹头大如斗,重重一拍惊堂木,宣布谁再敢闹事就一百杀威棒伺候,才算是将闹事的声音压了下去。

正当京兆尹准备宣布退堂的时候,齐肃扶着齐大人进了公堂,对京兆尹沉声说道:“大人且慢!赵利有的死确实同徐大人无关。”

京兆尹立刻说道:“正是,本官已经查清楚了。”

齐肃摇摇头,脸上是与他平日温和的形象不符合的严肃,“赵利有吞金自杀是另一个案子,也是我奉了皇上的旨意,正在查的一个案子,如今正好借大人的公堂,将赵利有吞金自杀案了个彻底。”

此话一出,不光是京兆尹,连赵利有的家人也愣住了。京兆尹知道齐肃是刑部推官,能经他手的案子,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偷鸡摸狗,口角恩怨杀人的小案子。

徐明烨急了,“齐肃!”

齐肃冲徐明烨摆了摆手,笑了笑,似是如释负重,在大堂上朗声说道:“十二年前赵利有跟了一个官员做长随,到江浙任职,知道这个人不少贪污腐败的证据,也得了不少好处封口,他手上还有一位朝廷派去江浙查贪的四品大员的人命,如今我查案到他头上,他怕了,吞了腰上的金葫芦挂件。”

看了一圈寂静的大堂,齐肃又说道:“闵东楼的包厢里,是我先进去的,在里面等着赵利有,拿了他的供词,然而他却在我走后怕人报复,吞金自杀了。此事和徐大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是被无辜牵连的。”RQ